《穿成渣男手机之后》珍恣野

44、第四十四章

　　“给你这么长时间做这个项目，才做成这样，你很满意吗？这么多钱投进去，不是让你制造出一堆垃圾！”

　　“他们夸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你听过就算了，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骄傲自满，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你长大了就能自己拿主意，我就管不了你了？如果不是我替你规划好一切，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这个节骨眼你生什么病！还能站着就给我主持好今天的会议，别丢我的脸！”

　　……

　　男人的怒斥声萦绕在耳边，像枷锁一样缠绕紧锁着大脑。

　　方矜肃躺在床上，深呼吸缓缓睁开双眼，斥责声如潮水般退去，他像奋力自救上岸的落水者，呼吸狼狈，面容疲惫。

　　安静地躺了一会儿，方矜肃偏头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向窗外，天空已经变成蓝灰色，洒下的天光让一切事物都染上淡蓝色的滤镜，同时也照清了窗外的景色。

　　该起床了。

　　方矜肃想着坐了起来，下床走进浴室，干净利落地洗漱收拾好自己之后，他走出房间。

　　路过徐之行的房间，他停下脚步，里面十分安静，预示着房间里的人还在睡梦中。

　　方矜肃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五点五十，比他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他放下手走到客厅，找出纸笔写了什么，将写好的便条放在餐桌上，他才拿上东西离开家里。

　　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其他老师还没来，方矜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学生的试卷。

　　这个学期最后一天，已经没有什么课程，今天的任务就是给学生讲成绩讲试卷，是整个学期难得悠闲的一天。

　　即便如此，根据每个班的情况讲下来，一天也过得十分充实，方矜肃直到中午放学才重新坐回办公室。

　　喝了一口茶水休息一会儿，方矜肃拿出手机点开徐之行的聊天界面，想问他中午是否回家吃饭，又想起他在侣唐工作的事情，感觉他应该会在店里和同事一起，最后还是收起手机，打算一会儿去学校食堂解决午饭。

　　这时，办公室响起敲门声，其他老师都去吃饭了，只有方矜肃一人还在，他回道：“进来。”

　　下一秒门口打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方老师。”

　　“嗯，有什么事吗？”

　　方矜肃记得这是三班的一个学生，高一刚入学时成绩还不错，但是后来成绩一直下滑，方矜肃找他聊过几次，这次期末考试明显提升上来了。

　　男生走到方矜肃座位旁，嗫嚅着思考措辞。

　　看他有些拘谨，方矜肃主动说道：“你这次的成绩提升很多，做得不错。”

　　“谢谢老师！”男生一脸惊喜，又露出羞涩的神情，他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想来感谢您。”

　　“之前排名下降以后，我的压力很大，也有点失去信心，没有动力再学下去，所以成绩一直下滑。我找不到目标，就这么浑浑噩噩混到高二，但是明年就要高考了，我心里其实非常焦虑。”

　　“上次和您聊过以后，我回去认真想了很久，我的确不该因为成绩一时不如别人好，就放任自己不学习，如果我真的想要证明自己，更应该好好努力才对，因为消极情绪影响自己的未来，的确得不偿失。”

　　“所以，真的谢谢老师，和您聊过以后我想开了，我不想让我爸妈还有老师失望，我一定努力学习，下个学期一定重新把成绩提上来！”

　　方矜肃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欣慰地笑了，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说：“你能这么想就好，距离高考还有很长时间，按照你现在的进度，好好努力一定可以提升到满意的水平。”

　　得到鼓励，男生兴奋得脸都红起来，他后来又问了一些学习规划和大学专业的问题，方矜肃耐心帮他分析，给他提供建议，聊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方矜肃目送着男生离开，恍惚间想到学生时期的自己。

　　高中时期，他的成绩一直很优秀，他拼了命地学，因为除了学习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老师同学比他还要相信他会获得成功，他会拥有光明璀璨的未来。

　　而实际上，他很迷茫，就像这个男生现在的处境，但又不一样，因为他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而那时的方矜肃只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善良的老师，那是一位实习老师，姓谭，短暂地教过他们一个学期的历史课。

　　谭老师似乎看出方矜肃藏在从容外表下的无望。

　　方矜肃也不记得他和谭老师是因为什么事情产生交集，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和谭老师变得非常熟络，偶尔在打球休息的间隙，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聊天，小到课堂上的知识点，大到宇宙之外的平行世界。

　　就像往一片平静的湖水中投进一颗石头，激起大大的水花和涟漪。方矜肃就是那片死寂的湖水，而谭老师是那颗石头。

　　和他聊天，总能激起方矜肃探索的欲望，他开始思考一些哲学的问题，比如他从哪里来，死后要到哪里去。有时也思考一些实际的，比如自己以后要做什么？他喜欢什么？想不通他便开始尝试寻找自己的兴趣方向，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他发现他是自由的。

　　方矜肃承认，谭老师给他很深的触动和影响，甚至毕业后的职业选择，方矜肃也想到了谭老师，最后听从内心选择进入教师行业。

　　思绪发散着，方矜肃又想到昨晚许之行说的那番话，说不惊讶是假的，甚至有些触动。

　　他没想过许之行能说出那样的话，一直自卑、怯懦的许之行，能说出不在意别人眼光和看法的话，敢想敢做，也敢于承担选择的后果，能有这种魄力，方矜肃承认自愧不如，如果角色调换，他或许真的没有办法像许之行那样果断地放弃。

　　好像从分手之后，许之行就总能带给他意外和惊喜，简直像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没想到分手还能有这种良效，方矜肃倒是欣赏现在这样的他。

　　下午，给最后一个班级讲完试卷，便结束了这个学期的所有工作，后面就是一个多月的假期。

　　下班回家，方矜肃去超市买菜，他拿出手机再次点开和徐之行的聊天界面，想问他今晚回不回来吃饭，又想起昨晚唐翌和他说的话，似乎他们店里最近非常忙，就连兼职的徐之行都延长到九点才下班。

　　想想方矜肃还是收起手机，随便买点蔬菜离开了超市。

　　回到家，刚进家门方矜肃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厨房传来炖煮的咕噜声，紧接着徐之行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哥！你回来啦！”

　　“嗯。”方矜肃穿上拖鞋，一边回答着，一边朝厨房走去。

　　只见徐之行穿着围裙站在灶台边，他面前的锅里正在焖着一条鱼。

　　“怎么不等我回来做，今天这么早下班了？”方矜肃问。

　　徐之行笑着回头，说道：“嗯，今天不忙我就早点回来了。来验收一下你的教学成果吧，我趁着今天下班早，就去超市买菜回来自己做了。再等等，这条鱼好了就可以开饭。”

　　方矜肃看了一眼锅里的情况，这是他教给徐之行的第一道肉菜，煎鱼其实是很考验新手的一个步骤，但徐之行说他爱吃想学，方矜肃只好满足他。现在看来徐之行学得还不错，虽然还是有煎糊的地方，但鱼肉完整没有破碎，酱料配菜也能掩盖糊掉的地方，看上去还是不错的。

　　“哥，你去换衣服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徐之行手上沾了油，用肩膀蹭了蹭方矜肃的胸膛，可能怕他抢着干活，催促他离开。

　　方矜肃站在徐之行的身后，刚才为了看清锅里的鱼，他上前一步，所以离徐之行很近，几乎贴在他身后。现在徐之行靠过来蹭他，不只是肩膀，方矜肃感受到腹部以下的其他地方的触碰，鼻尖是徐之行发丝散发的洗发水香味。

　　他垂眼看向徐之行，这人好像没有觉察，只是抬眼看他，急着让他离开。

　　方矜肃退后一步，抬起手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说：“我先把东西放好。”

　　“去吧去吧。”徐之行说完又转头盯着自己的鱼。

　　方矜肃把买回来的东西归类放好，走出厨房前又看了一眼锅里，最后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之行，鱼肉炖太久会烂掉的。”

　　“噢……噢噢！好的！”徐之行手忙脚乱关火。

　　换好衣服出来，徐之行已经盛好饭坐在餐桌前等着了。

　　方矜肃在位置上坐下，徐之行期待地看着他说：“哥，你快尝尝。”

　　徐之行做了四道菜，有清炒荷兰豆、红烧鱼、炒青菜和紫菜蛋花汤，都是这段时间方矜肃教他的。方矜肃拿起筷子尝了几道炒菜，素菜的味道清淡爽口，红烧鱼肉质软嫩，酱汁偏咸但整体味道不错。

　　“很好吃，你学得很快。”方矜肃说。

　　“真的？”得到夸奖，徐之行笑得很开心，他也拿起筷子尝了几口，感觉味道是不错，能做到这种程度徐之行已经非常满意。

　　方矜肃不答，埋头吃饭，用行动表示认可。

　　安静吃了一会儿，徐之行又说：“哥，你今天几点出门的，我起来的时候你人都不见了。”

　　方矜肃抬起头，看到徐之行也在看他，回答道：“今天起得早，所以就早点出门了。”

　　“是吗？”徐之行反问，又小声嘟囔，“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想看见我了。”

　　“我为什么生你的气。”方矜肃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桌上，神色如往常一般温和地看着徐之行问。

　　“因为我对你撒谎了，明明说在备考，其实是去工作。”徐之行有些自责，老实地自我反省道，“你当初愿意让我搬进来住，应该也是想让我好好备考的吧。”

　　方矜肃不语，只是注视着徐之行，徐之行以为他真的不高兴，表情变得委屈又担忧，诚恳地向他道歉，“哥，我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骗你，你别生气，如果你介意的话……我搬出去住也可以。”

　　最后一句话非常小声，要不是房子安静，方矜肃几乎听不见。

　　他没回答徐之行的这些话，而是问道：“你真的决定放弃不考了？”

　　徐之行观察他的神色，但仍是不带犹豫地点头，肯定地回答，“嗯，不考了。”

　　“既然你决定好了，就按你决定的做吧。”方矜肃重新拿起筷子，边夹菜边说。

　　“哥，你真的不生气？”徐之行不敢相信。

　　“我为什么要生气？”想起徐之行刚才说的那些话，方矜肃了然，他解释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既然你毕业以后觉得工作更适合你，那就工作吧，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一向都是注重边界的人，从不也不想插手别人的私事，不知为什么在徐之行的事上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明明决定好让他和叶川笙分手就再也不管，但最后却把人管到家里来了。

　　方矜肃觉得不应该这样，他告诫自己不要再插手徐之行的任何事，他应该和徐之行保持合适的距离，至多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提起房子的事，又怕徐之行住在这里不安心，他最后还是稍微纵容自己向对面的人解释，“当初让你搬进来，是看到你在找房，我的房子也正好空着，加上你是我的学弟，我自然愿意帮你。何况你住进来以后，我们相处得也很融洽，你如果愿意就继续住下去吧。”

　　“真的是这样吗？”徐之行还是那副想不明白的神色，“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你怎么了。”方矜肃好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小孩又在想什么。

　　“你之前这么在意我考试的事情，还教育我要专心复习，现在我瞒着你工作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你为什么不管我了。”

　　方矜肃有种被戳破想法的尴尬，徐之行的话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皱了皱眉，只好拿出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解释，“你备考的时候可能会因为一些事情分心，我作为你的学长，加上教师的职业病作祟，所以会忍不住提醒你。现在你选择工作，不再需要我的监督，我自然不会插手你的事情。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你放心做自己的决定就好，我会支持你的选择。当然，你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可以和我说。”

　　方矜肃认为这样的解释已经足够，只是下一秒却听见徐之行有些慌张地说道：

　　“我希望你管我，我愿意让你管我。”

　　他的神色太过于认真，认真到方矜肃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方矜肃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或说错什么，让这个小孩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