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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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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起初两人相对无言,杜山饮着酒,一言不发。林烟云拿过另一只酒盏,将他的酒倒满,一饮而尽。
她想,两人在这一时刻,应该不约而同,想起他们的初相识。
如若要用浪漫这一个词来概括他们的初相遇,那确实也是一个浪漫的回忆。可从性质的本身来说,林烟云与杜山的故事,始于一夜情。
林烟云平日是不会去回想那时的光景的。似乎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杜山与她林烟云的发生关系有多传奇,林烟云和上一个男人的故事,就有多悲剧。
悲痛到不愿意去多想。哪怕现在的生活很糟糕,一地鸡毛,林烟云也不愿多想,与他胡季明的感情,是有多叫人惨不忍睹。
事实上在林烟云当着那魏局的面,给胡季明发消息,被拒绝的时候,便知这场情感里,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林烟云闭眼俯瞰了一下她眼前的生活,又凭着想象,去构思胡季明的生活,便知道他此刻身旁有不冷不热的枕头,活泼可爱的孩子,红红火火的事业,哪怕他的妻,一如他开始对她讲述的那样,是一个不冷不热的女子。
他的人生是圆满的。圆满到林烟云觉得这场情感的分离,其实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她不过是一个被抛弃了的小三。一个本该从别人生活里抹去的人的影子,一个毫无自尊与道德的女人,上演过一场歇斯底里关于爱情的故事。
可对于胡季明呢?也许这本身,只是一个情爱故事。
想到他此刻身边必还有别的除了他妻以外的女人,林烟云停止了浮想联翩。杜山就坐在他身边一米的地方,她林烟云除了杜山,还有没有杜山以外的男人?不知道。尽管没坐实,却似乎是有的,多到林烟云都想不清楚他们的身影来,想不清楚他们的名字来。
澜问过,你和多少男人上过床?
林烟云说,你猜。
澜说,要是和你比,我上过的女人多,还是你上过的男人多,你觉得咱俩谁会胜?
那时的林烟云笑了一下,立马回答:当然是你多,你是男的,我怎么可以和你比。
澜沉默了一会,调侃地说道:未必。
林烟云问,为什么。
澜说,从大学毕业以来,咱俩孤独的时期是一样长的,但是,你比我自由的时间多,你空闲的时间多。
林烟云无可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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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这本身就绝不是一场忠诚的感情!”杜山突然站起来,将一个抱枕摔在地上。
林烟云吓了一跳,接着庆幸他仅仅摔的只是抱枕。
“你和我第一次,那时我们才认识,我们认识第一天,就□□了。”杜山闭着眼睛,摇晃着身体,双臂张开,似乎沉浸在过去的一场回忆的遨游里。
林烟云望着他的姿态,新奇的同时,又感到害怕。因为他的话,在用指责她贞洁的同时,怀疑一度他们认为的浪漫。
“我就知道,在你脆弱、伤心、无助的时候,你便会干这种事。”杜山睁开眼,继续说到。
林烟云不可否认。这确实是她的属性。除了以和男人上床这种自救这种方式,拯救自己的痛苦,难道还有别的更有效的办法?酒精和香烟的作用,仅仅是有限的。
杜山跨过步子来,坐到林烟云身侧,看她的眼神,火热里带着冰冷,“你不妨想一下,如果这个人不是我,可以是任何一个,那天晚上,出现在你身边的人。”
林烟云心惊了一下,紧接着一阵莫名的战栗。她不能否认杜山说的是真的。
她慌乱地手摸到了香烟,打火机,匆匆忙忙地点燃一支烟。一阵吞云吐雾,林烟云感到适意了,她努力地从容说起。
“那天晚上,是你说,你在一家酒店住了半个月,那家酒店倒闭,然后你不得不换了一家酒店,而恰好,我是第一天入住那家酒店,然后我们在露台上,相遇了,我们聊起了天……”林烟云讲故事般叙述的过程中,带有一种急促,她试着回忆那时的心情。
“然后一堆刚认识的朋友,请你唱一首歌,你唱着唱着,就哭了。哭得莫名其妙。”杜山燃了根烟,接着她补充,“别人对你哭,充耳不闻,或者束手无策,只有我,坐在你身边,陪着你。”
林烟云回忆那场景。她一直在哭,毫无顾忌地在一群刚认识的朋友,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人身边哭泣,杜山则贴心地坐在旁边,给她递纸巾,一张又一张……最后她停止了哭泣,杜山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块甜点,放在她面前。
“我本来在哭。后来吃了你给我的那块甜点。我就突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哭了。”林烟云以一种回忆往事的惘然情绪说道。
“后来,我们就去了外滩,那时已是夜深,我们十分自然地手牵手。”烟雾笼盖了杜山的面庞,本就没有开灯,洗手间隐隐绰绰的灯的影子,让她看不清杜山是什么表情。
随后的故事,就好似世上任何一对刚认识的男人和女人,怀着雀跃和好奇的心理,以及对彼此的认可和赏识,还有那一重莫名其妙的亲近,然后他们漫步在外滩……
沉默了一瞬间,杜山突然站起来,在小小的房间里踱着步子,走来走去。接着他猛地抬起头,眼里精光闪闪,对林烟云说道:
“林烟云,我活了四十五年,认识你的时候,已经有十年没有体验过爱情的滋味。你说,我和你之间,不是爱情,是什么?”
林烟云十分困惑,为什么杜山突然要提出这么一个正儿八经的问题。她不敢回答,不是她怕伤他的心,是她自己都答不上来。
因为她的爱情,全部给与了胡季明。自那以后,对别人,对任何人,甚至包括相处了几年的杜山,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情爱,都和爱情无关了。
“那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杜山歇斯底里的一声咆哮,吓了林烟云一个哆嗦。
她滚下两滴眼泪,鼻子抽哽了起来,“如果说,是为了生存呢?”
杜山猛地扭过头来,以极其认真的颜色注视她,“为了生存?哼,我可是亲眼看见你为了一个男人哭得死去活来。”
“对他,恐怕你是死都愿意吧。”他的声音刺耳里,含着某种不可以抗拒的幽森。
“你不要说了!”林烟云突然跳到床上,指着杜山的鼻子道,“都过去多久了,你为什么旧事重提……”
她哽咽得突然说不出话来,“如果是我真的背叛了你,让我天打雷劈!”
杜山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一个有丈夫的女人,做妓女,不是背叛,难道还是贞洁?”
林烟云泪如泉涌,沉默的悲愤,无以言表。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让我颠沛流离,而不是你,来惩罚我自己。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你住在这里。”
她昂着手,拽了一张抽纸,吸了下鼻子,继续说道:
“我们还是继续履行《契约离婚申明》。是你说过,开始一件事,就要坚持到底。至于是否需要修改,等我们冷静下来再说。”
杜山背对着林烟云,昂首说道,“你确实需要某种惩罚。你不配住在我亲手为我们打造的小家里。”
林烟云愣忡地抬头,起初觉得杜山的话有失偏颇,这明明就是她自己的房子。可是环顾四周,哪一处,不是他杜山精心的设计?
“哦。你说的没错。那先就这么办。”林烟云疲惫地说。
“你知道,我需要休息。”她又补充道,“吃了药,我就睡。明天,我们就照这个计划,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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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是十分强烈,照出满屋子的混乱。杜山庞大的身躯,躺在小小的沙发上,而地上有几个酒瓶子,桌子上更是不知什么时候点的夜宵的狼藉。
而自己的床,经过一夜的辗转,也呈现出仿佛激情之后的混乱。
林烟云起身,将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收起来,系好,放在门口,又重新套上一个新的垃圾袋。如若要这里不变成一个情感的垃圾站,她想,此刻,只有走。
林烟云背着包,站在十字路口的时候,还未想好去哪里。忽然又想,应该回去看看父母。她必须告诉他们,她和杜山,真的彻底玩完了。
然后,再循序渐进地告诉他们,因杜山不肯走,所以她必须搬出来。她打算在娘家住上一阵子。当然,还有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她想跟弟弟说说房子的事情。
林烟云用备用钥匙开了门的时候,家里并没有一个人。
她忽然想起来,这个点父亲和母亲都没有下班,弟弟肯定也在公司里。她害怕起来,产生一丝愧疚。紧接着,这种愧疚因着空荡荡家里孤单的感觉,愈来愈浓。
父亲母亲同年,六十岁,都在弟弟公司的食堂里做事。终生做餐饮生意的小姨夫,在弟弟公司初有规模要组建食堂的时候,承包了这个食堂。而父亲一辈子都是厨师,在里面是主厨,母亲在里面做帮工。
弟弟开这个公司,已经有四年,生意是愈见红火。此刻,家里所有亲人,都在忙碌,都在为赚钱而奔波,而她林烟云在干什么。这段时间她在干什么,难道不可以用一个词来总结吗?游手好闲。
以妓女的职业,作为坦荡的□□。要是让父母知道,可不会打断她的腿。而冥冥之中,她来家里的目的,似乎还是为了找弟弟借钱。
尽管她隐隐地想,大不了这个房子的名字,写上弟弟崇礼的。所以打算说服弟弟出钱。可弟弟凭什么为了她个人的需求,而大动干戈地出几十万?他们又不是没房子住。
正在她愣忡的时候,突然门开了。是崇礼回来了。
看见弟弟亲切的圆脸,林烟云凑过去,对他殷勤地一笑。
崇礼瞥了眼她,面无表情。“回来做什么?”他又补充一句,“借钱,免谈。”
林烟云尚未开口,便吃了个闭门羹。
“我不是借钱。”林烟云闷闷地说。
崇礼挑起眉眼,干笑了下,“那出奇了?”
林烟云保持沉默,坐回到沙发上。“我回来看看爸妈。”她违心地说道。
“那你更没有资格进这个家门了。”弟弟的声音透着冷峻。
林烟云猛地抬头,“为什么?”
“你觉得去做一个陪酒女,是件很光荣的事情,所以想回来给爸妈,汇报你的好近况?”崇礼说,“或者,你打算编一个谎言?”
“林崇礼,你……”林烟云忽然语滞。实际情况比崇礼说的,更为惨烈。
沉默了两秒,林烟云挣扎地辩解,“你怎么知道,你不要道听途说……”
“我同学高朗都亲眼看到了。”崇礼说,“说我姐姐怎么变得这么漂亮,你知道我当时多有脸吗?”
高朗?那个青年。他到底和崇礼说什么了?他当时的形象,可绝不会是像要对崇礼,进行诬告的。
“崇礼,你听我说,因为我需要钱……”林烟云语无伦次地解释,她还要要在弟弟这里,保持姐姐一个清白的形象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要解释跟爸妈解释去吧。”
崇礼推开她拉住他的手,进了他的房间,嘭地关上了门。
我可是为了不找你们借钱,才这么做的……林烟云泪如雨下,呜咽的声音,弟弟不会听见。
忽然林烟云惶恐起来,是不是爸妈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她赶紧将自己的手机线、手机和书,放进包里,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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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烟云下了从娘家回来的车后,在附近散了会心,走到原来门店附近的十字路口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父亲。
“烟烟,你刚才回来,怎么马上又走了?”父亲问。
林烟云愣了一下,听他的口气,父亲似乎并不生气,难道崇礼没有告诉父亲那件事?
“我……店里有急事,所以就回来了。”她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已从房地产离职的事,并以此探口风,看父亲是否知道那件事。
“哦。不要紧。工作慢慢来。”父亲的声音似乎有一丝疲惫,更有一种放松,“烟烟,刚开始不要在乎赚钱多少,往前做就行了。”
“哦……好的,爸爸。”林烟云颤抖地撒着谎。
“钱不够用,爸爸给你转两千。”父亲说完又笑了一下,“但是你赚到钱,可是要还爸爸的哦。”
林烟云愣了一下,轻声道,“不用,爸,我有钱。”
“那就好。”父亲笑,“以后别人就再也不用说,别个姑娘在赚钱,我家姑娘还要倒贴钱了。”
林烟云心里颤抖,应承道,“那肯定是的。爸爸,你等着吧。”
撒完这个谎,挂了电话,林烟云心中一阵沉重。怎么给父亲交代?
无意识中,林烟云往回公寓的路走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本来是要回娘家住的,这会又回来了,公寓已经给杜山了,今晚她要住哪里?
恰在此时,玫韵从身边走过,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瓶饮料。
“傻站在这让干什么,”玫韵温和而俏皮地一笑,“走,到店里坐坐。”
林烟云此刻的心情有点混乱,无意识地回答一句,“有什么事要谈吗?”却不知这句话的失礼。
玫韵白了她一眼,又骄傲地一笑,“给你十秒钟考虑,晚点,就没饮料喝了。”说罢,她径直往前走去。
林烟云只好跟了上去。心中却不无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