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他，治愈她》恬沭

21、第 21 章

　　许惜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许家的老房子旁边就是一个小小的池塘，镇上的人大多都是务农庄稼汉，女人很早就来洗衣服，交谈声和捶打衣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聒噪中带着点农村特有的。

　　十月假期，村里面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都回来休息，一早上简直忙的不停。
　　许惜从柜子里抽出一条以前自己穿的格子裙，套上去，打开门就走了出去。

　　她到大堂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摇椅上的于春兰。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扫来时，许惜的心不可控制的往下坠。
　　“奶奶。”她开口叫，语气干涩。
　　于春兰的年纪虽然很大了，但眼睛还是很清明，看带着说出来的锋利。

　　她听到许惜叫她，和往常的十年一样，理都不理这个孙女。
　　许惜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有些局促，转身走去了厨房。许祝的妻子詹秋在土灶旁忙碌。
　　“婶婶。”许惜叫她。

　　詹秋转过身，热情的走了过来，拉住许惜的手，“惜惜呀，起这么早，许清这小子还没起呢，怪不得是读书人哈，早睡早起。”

　　她身子微胖，逢人就笑，看起来很好相处。
　　“哼，再怎么厉害，不也是个女生。”
　　于春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厨房，听到詹秋的话，开口不满的说。

　　詹秋连忙说：“妈，男生女生都一样，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于春兰没有继续，对着詹秋说：“饭煮好了？煮好就去叫许庆两口子，睡这么晚，当回来度假阿。”
　　詹秋放开拉着许惜的手，神色关心，语气急切，“妈，许庆两口子很晚才来的，让他们多睡会儿吧。”

　　许惜看着詹秋装的十分亲切的脸，忽然觉得有些窒息，她低着头，走了出去。
　　詹秋要了碗鸡蛋羹端给于春兰。看到许惜走了出去，说：“妈，昨天许祝还说，惜惜这人越来越闷了，我本来还不信，现在看着还真是被他说对了，是不是不喜欢回来呀？”

　　于春兰皱眉，瘦巴巴的脸不悦，“大城市呆习惯了，看不上着破房子了。让她爸妈给惯的。一个女儿，总归是要给别人的，对她好干什么。”

　　詹秋的笑僵在脸上，她知道于春兰一直瞧不上家里的女孩，要不是她后来生了个儿子，说不定现在她要讨不找好。
　　刘眉从房间里出来，下了楼梯，看到许惜一个人坐在门槛上，手抱着膝盖，埋着头，不知怎的，她的心酸酸的，觉得女儿有些孤独。

　　刘眉看着，忽然觉得以前好多年，她和许庆过年回来时，许惜都是一个人坐着的，从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惜惜，怎么做门口呀，吃饭了吗？”刘眉把眼底的涩意憋回去，问许惜。

　　少女抬起头来，面色平静，黑黑的眼睛看着她，“我等你和爸爸一起吃。”

　　吃完饭后，许祝接了电话，是刘媚打来的。
　　“我去车站接媚媚了。”许祝对詹秋说，“你等会儿把那臭小子叫起来，像什么样子。”
　　詹秋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说话的于春兰皱眉教训道，“老大，你才像什么样子，许清有名字。”
　　许祝打哈哈，挠了挠头，在老太太的目光中走了出去。
　　许惜吃完饭，把碗筷放到厨房，和刘眉说了句，“妈妈，我去房间写作业了。”

　　刘眉点了点头，“去吧，等会儿妈妈给你切水果。”
　　许惜也没有叫于春兰，反正叫了也不会理，直接上楼了。
　　于春兰把碗搁在桌上，“出去上学，连礼貌都扔掉了。”
　　她没点名道姓，但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许庆神色讪讪，叫住许惜，“惜惜，有没有和奶奶打个招呼。”
　　许惜跨出门槛的脚步一顿，平静的转身，乖巧的喊道，“奶奶，我上楼去写作业了。”

　　于春兰没有理她。

　　刘眉彻底眼红了，心里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委屈。
　　许惜以前在老家时，刘眉只有过年才有时间来看她，7岁的许惜问她，“妈妈，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我？我叫她，她都不理我。”

　　刘眉那时不知道怎么和小孩说大人间的事情，只是告诉许惜，“惜惜，你只要够懂事，好好学习，奶奶就会喜欢你的。”
　　小小的许惜真的听了进去，变得一点也不贪玩，努力的边懂事，努力学习，可于春兰还是对许惜不理不睬。

　　那时许庆和刘眉工作很忙，没文化的人想要在大城市扎根，着实要吃很多苦。她和许庆自顾不暇，有两年，老板工资没有发下来，她和许庆都不敢回家，后来她才知道，许惜被许祝家的两个孩子骂是没人要的赔钱货，不用说，这种话肯定是从于春兰那里学来的。

　　刘眉也是后来才渐渐意识到，于春兰对许惜长达十年的不理不睬，是对许惜冷暴力了十年。
　　她的小孩遭了那么大的罪，可却因为怕她担心，从来都不说。
　　想到这儿，刘眉彻底不能忍了，想质问于春兰。却又看到丈夫为难的神情，只好咽下满肚子的委屈，擦了擦眼睛，走了出去。
　　于春兰冷哼一声，“老二，你娶的什么娇气媳妇。”
　　许庆面露难色，也不敢出声维护，他知道，只要她替刘眉说话，于春兰肯定会破口大骂。

　　对于生他养他的母亲，老实的许庆从未反抗过，他做的最大的反抗就是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并且不顾于春兰的劝阻，硬是出去谋生活。
　　对这个母亲，许庆一直是又愧疚，养儿方知父母恩，这么多年，都是大哥替他在照顾母亲，他也就给了些钱。
　　这次于春兰动手术，还瞒着他，是不想让他担心。许庆是很矛盾的，他有些懦弱，只好选择不说话，糊弄过去。

　　中午时分，许媚回来了，许清也起床了。许惜下楼时，他们都已经坐好，准备吃中饭了。许媚看见许惜，冲过来抱住了她。

　　许惜有些不适，但没有推开。“惜惜，你下来啦。”刘媚和詹秋长得很像，脸圆圆的，但眼睛又很小，有几分刻薄。
　　许惜没说话，拉开凳子坐在刘眉的旁边，端着碗开始吃饭。许清坐在许惜的对面，他和许惜一样，正读高三，长得和许祝很像，看起来老老实实的。

　　“惜惜姐，怎么一上午没看见你。” 许清说。
　　许惜看了他一眼，胃里在翻滚，突然觉得饭吃不下去。
　　“你姐姐在房间里写作业。” 刘眉替她说。
　　詹秋拿着汤勺，抬手打了一下许清的头，
　　“你瞧瞧你姐姐，都是读高三的，你怎么不好好向她学学，把成绩搞上去。”
　　许祝搭腔，“是啊，正好有七天假期，惜惜阿，给弟弟补补课。”
　　许惜再也忍不下去，只觉得恶心，“我不。”

　　“我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碗里的饭还是满的，在许庆尴尬的目光中离开了。于春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教的什么好女儿，眼睛都快长到天上去了。给清清补课怎么了，还求她了！”

　　老太太明显气的不轻，语调都拔高了好几分。
　　许庆转头对刘眉说，“眉眉，去劝劝惜惜吧，她饭都没吃。” 刘眉不清楚为什么一向安静乖巧的许惜刚才反应那么大，也放心不下，放下碗就出去找许惜了，
　　“惜惜，妈妈进来了。”刘眉毛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许惜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她纯着长袖，两条胳膊都隐在衣服里，刘眉没发现许惜在微微发抖。

　　“惜惜，你不愿意给许清补课，也不能在桌上摔筷子呀。这样做，太不懂事了”
　　刘眉坐在床边，轻声对许惜说。
　　许惜此时再也听不下去任何话，就像是被压抑了太久的人，突然就想不顾一切的宣泄。

　　她转过身，刘眉才看清女儿惨白的脸。
　　“妈妈，我还不够懂事吗？我还要怎么懂事。。”
　　许惜说，声音带着哭腔。她是在是不想哭，豆大的泪珠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

　　“小时候，我听你的话，努力变懂事，你和爸爸就把我一个人放在老家十年，这十年，你和爸爸每年就回来三天。”

　　许惜突然哭的止不住，从昨天来一直压着的情绪爆发，“你让我懂事，我就懂事的被你们乖乖抛弃，要不是我考去盛德高中，你们还会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吗？我懂事，懂事的去讨好奶奶，奶奶不理我，说我是赔钱货，我懂事的不去多想。许媚抢我的东西，我懂事的不和她争，许清，”

　　她说到这儿，眼里闪过一丝恶心，话锋一转，盛满眼泪的眼睛看着刘眉，
　　“妈妈，我还不够懂事么？还要我怎么样懂事？我这么懂事，你有多爱我一点吗？你连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糖都不知道，你回来时都会忘给我收衣服。”

　　“我知道你和爸爸很辛苦，也很不容易，我都理解你们，我不要求，可是，你们最不应该做的是说我是你们最爱的宝贝女儿，却只会让我懂事的去被你们伤害！”

　　“为什么口口声声的说爱我，却又无视我受到的偏待。如果早知道你们是这样，我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的爱，为什么要骗我。”

　　许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往年那些遭受的委屈和不公，还有埋在心里的众多怨念，让她终于有机会当面质问。

　　你们让我都不敢相信爱了。

　　刘眉看着颤抖的许惜，她瘦瘦的肩膀一抖一抖，刘眉感觉又把刀在割自己的心，她泪流满面，伸出手想抱许惜，却被许惜一把躲开。
　　许惜背起书包，抓着手机，跑了出去。推开门，就看到许清站在门口，脸色如常，丝毫没有偷听被抓包的难堪。
　　他伸出手，想要给许惜擦眼泪，许惜厌恶的拍开他的手，“滚。”
　　这个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