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2010年6月10号，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
连绵了半个月的梅雨悄然结束。
雨过天晴，小鸟啁啾，香樟树绿意葱翠。高考考完几天，许惜就连续睡了多少天。
屋内的空调凉爽，少女穿着单薄的吊带裙，轻歪着头靠着床背，浓密的睫毛瞄过下眼睑，留下一道阴影。
床头柜上的手机不停作响。
她睡前忘了把手机调成静音。打开微信，视线滑过置顶的班级聊天群，未读消息99+。
群里面的人聊得热火朝天，她往上滑了滑，停在了班主任余兰的对话
余兰「各位同学，今晚六点孟悦城五楼的知时意餐厅5好包厢，不见不散。」
程以骄「好的～老师辛苦啦！」
许惜的眼角下垂，眼里闪过一丝郁色。
她继续往上翻看消息，才搞清楚了那99+的消息从何而来。
班级里有几位同学高考过后，要去国外读书，过几天就要走了，班主任余兰就组织大家今晚一起去聚餐。
许惜往窗外看了看，怪不得，原来是雨停了。
她是真的不太想去聚餐。
正打算放下手机，却又听到消息通知声，不经意看了看，是吴青山发的消息。
吴青山「班长，你真打算出国吗？」
白玉「不要啊～班长」
后面跟了一水的不舍表情包。
许惜坐在床沿，看着手机，没有动作，静静的等着某个人的回答。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钟敛回复了，一个简短的字。
「嗯。」
心情莫名不好，嫩生生的脸就冷了下来，手机被无情地扔下，它的主人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少女，除了脸色有点臭，没什么么表情，但精神气明显和，许惜把这归功于充足的睡眠。
她随便挑了一只梳妆台上的口红，往嘴巴上抹了一点，换上一条及膝的裙子就提着包出门了。
刘眉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女儿出来了，关心地问道：
“惜惜，妈妈饭快做好了，不在家吃吗？”
许惜坐在玄关处换鞋，听到刘眉的话，她抬头，表情乖巧，完全不见刚才的阴霾：“妈妈，老师通知聚餐，给去国外读书的同学送行。”
刘眉带着围裙，眉眼温柔可亲：“那我让你爸爸送你去。”
她走了过来，注意到了自家女儿的打扮，“惜惜，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
许惜换好鞋子，站起身转了个圈，露出浅浅的梨涡：“妈妈的眼光无人可比。”
嘴巴像抹了蜜一样甜。
刘眉笑得合不拢嘴，嘱咐道：“惜惜，太晚了就让爸爸去接你，别让妈妈担心。”
许惜迎合地点了点头，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股热浪袭来，不知道是不是被热着了，许惜眯了眯眼睛，一张脸又变得冷冷淡淡。
她不急不慢地走了过去，和网约司机核对好手机尾号，汽车就平稳地驶向主城区。
许惜家和孟悦城要一个小时的车程，等她到那儿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马路上的灯光闪烁，孟悦城前的喷泉音乐舒缓动人。
许惜推开包厢半掩着的门，走了进去。人都已经到齐了，她站在门口想找熟悉的身影，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林菲菲，就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高考结束后，就算是十分沉闷的重点班的女生，也个个变得开朗起来，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有几位女生还化了亮晶晶的妆，是昏暗的灯光掩不住的鲜活。
许惜喝了口面前的橘子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她低垂着眼，看着茶几上的桔梗花。
“你瞧见没，都散伙饭了，还对人那么爱答不理。”离许惜不远的两位女生说。
许惜不用多想，就知道她们肯定在说自己，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以后都不会见面了。
她无所谓。
她自顾自地喝着汽水，灯光下，少女的皮肤白得发光，拿着杯子的手腕如精美的玉，腰间那块半遮半掩的细腰格外魅人。
“你别说许惜，她就是不爱说话。”
程以骄劝白玉，声音似乎真情实意，好像真的是在为许惜说话。
她们谈论的对象连眼都没有眨，就当作没听到。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包厢里的人下意识往后看。
门外进来一个身高颀长的少年，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灰裤子，浑身清雅，连说话的声音也让听的人十分舒服，
“应班主任的要求，我刚去隔壁帮大家订了见KTV包厢。”
一板一眼的解释冲淡了他话语里带着的南方人特有的柔，有种格外的正经。
“靠，你还让不让人活了？穿个破布都帅掉渣。”
吴青山走过去，伸手碰了下钟敛的肩膀，是高中男生友好的表现。
聒噪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哇靠！余魔头今天怎么这么开明！”吴青山喊了起来。
程以骄看到钟敛进来，就拉开了自己身侧的椅子，两只明丽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钟敛，我这边有空位。”
“哦～看来今晚是有什么大事哦～两位不是要官宣了吧～”
爱起哄的人瞬间打趣起了起来，眼神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转。
程以骄脸瞬间红了，羞涩的神情衬得她像朵娇花。
有些人就像是天上自带闪光灯，到哪儿都能成为众人的焦点。
钟敛就是这类人，他一出现，女生也不说悄悄话了，偷偷看着他的脸瞧，男生则友好地和他打招呼。
包厢里是别人插科打诨的声音，话题的中心却好像不在意，视线飘忽，不知道是在看哪里，没有人发现，钟敛的视线落在某处，顿了一瞬，背微微僵直。
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好像眼前的柠檬汽水，才是今天的主角。
众人的喧闹中，许惜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喝着汽水，弯腰拿吸管时，那片嫩白的皮肤发着光。
她的动作很淡定，看不出有任何的心情波动，嘴里的吸管却被咬得皱皱的。
好讨厌花孔雀。
她闷不作声的喝着，余光看到身边有人坐了下来，她抬眼看去，看到了那只花孔雀。
想翻白眼。
许惜小家子气地把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要离花孔雀远点，免得染上鸟类动物的味道。
她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却不知道被钟敛净收眼底，少年琥珀色的眼睛荡漾着看不懂的情绪，抬起眼时，清明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
余兰此时也进来了，她随便找了能看得到大家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到了杯饮料，“同学们，从今以后，高三一班的同学都要奔赴自己的前程了。老师很感谢，能在高三这一年当你们的班主任，配你们一起努力地度过高中最关键的一年，”
余兰顿了顿，继续说，“虽然我很严苛，对待你们也太过严厉，不过，我知道，你们都是能体谅的。”
说到这儿，余兰举起手中的饮料，“话不多说，我相信大家肯定都能考出好成绩！”话音刚落，她一口喝了杯里的饮料。
男生们带头鼓了掌，接着一个个站起来和余兰干杯，许惜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鸡腿，轮到她的时候，她也顺应站了起来，然后和余兰碰杯。
她身量苗条，个子在女生里也不算矮。站起来时，那截白皙细嫩的腰，就遮不住了。
钟敛就坐在她的旁边，隐晦的视线落在少女的身上，看到她的腰，他只觉得一阵晃眼，耳廓染上一层薄红。
“钟敛，该你了。”
旁边的程以骄柔声地提醒着。钟敛收回视线，不慌不乱地站了起来，拿着杯子的手修长白皙，只是有些颤抖。
“你冷吗？”
敬完酒的少年坐下，突然侧头，问埋头吃饭的许惜。
许惜不想理他，看到程以骄时，又变了想法，故意说：“我冷啊，你会把衣服给我穿吗？”
她放下筷子，对上钟敛的视线，微抬的眼睛有种天真的无辜感。
钟敛还真给了许惜一件衣服，体贴地披在了她的身上，把她盖的严严实实。
许惜觉得，她应该拒绝的，可包厢里实在太冷，而且，程以骄的表情也好精彩。
当绿茶的滋味原来这么爽。
饭吃完后，余兰就离开了，她前年刚生的孩子，宝宝太小了，在电话了吵着要妈妈。
余兰有些歉意地看了看她的学生，然后对钟敛说，“班长，帮老师看着点。今晚你们一定要玩的开心。”说完就提着包匆匆地走了。
许惜吃完饭后，就已经想回家了。现在已经快九点钟了，她不想超过十一点再睡觉。正打算着找个借口不去唱歌，就听到有人叫自己。
“惜惜，我来得太晚了，都没有抢到你身边的位置。”林菲菲小跑了过来，挽住许惜的胳膊，还用手蹭了蹭手下的皮肤，
“你今晚可好美，美得我心痒了。”
她出来后就把衣服还给了钟敛。
许惜有点无奈，她捏了捏好友可爱的婴儿肥：“菲菲，是不是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了？”
“不要那么说，我是在学习知识。”
菲菲俏皮地辩解道，身子又靠着许惜。对于自己高中三年唯一的好朋友，许惜一向很纵容。她站在那儿，任由菲菲像只粘人的猫一般贴在她身上。
“我们要过去了。”钟敛走过来，对着许惜说，眼神专注。
许惜看到其他人都已经在门口了，“好的。”
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神色有些冷漠。钟敛站在原地看着两个靠在一起的少女，瑰红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后又淡淡地笑开，抬脚跟了上去。
换了个包厢，许惜还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除了菲菲，谁也不搭理。
菲菲是个很活泼开朗的女孩，现在已经拿着话筒和吴青山对唱情歌。
少女的音色很清脆，有点可爱的跑调。
许惜拿了颗草莓慢慢地吃着，靠在沙发上，低着头。角落里的灯光昏暗，深深浅浅地落在她的身上，如画布上的丁香花，天真的美丽。
“许惜，你打算报哪所大学？”
有位戴着眼镜的女生走了过来，问她。
许惜手里还拿着要到一半的草莓，有点纳闷。
这个班里除了菲菲和钟敛，还有人愿意来主动和她
搭话？
“不会这么小气吧？连这都不肯说？”白玉开口，阴阳怪气的。
许惜吃着还剩一半的草莓，身前，戴着眼镜的女生有些窘迫。
真是个好跟班，程以骄不在都敢乱咬人。
她心里这样想着，开口回答有些窘迫的女生：“余晓小，我一志愿打算填华洋大学，剩下的几个我还没想好。”
余晓小有些惊喜，她没想到年级段花记得她的名字，
“好的，谢谢许惜。”
白玉看到，轻嗤了声，“哼，好会装。”
许惜直接无视，跨物种人的话，她可听不懂。
同学们都玩嗨了，两个男生竟然在对唱情歌，简直惨不忍睹。
许惜觉得再待下去，可能要昏倒了，还是打算出去透口气。
她打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走起路来，只余沙沙的摩擦声。
许惜跟随着墙上的指示，去卫生间。
刚走到拐角，她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钟敛，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吗？”程以骄柔柔地说，声音里参杂着低泣，好不可怜。
许惜探头看了一眼，这两个人为什么要在厕所门口说话？
真是有毛病。
钟敛的背影如青松，是那种背影杀手。
“你心知肚明。”少年说，他的嗓音裹着南方软调一惯的轻软，不刻薄，却显出一种更加温柔的薄幸。
钟敛和陈以骄面对面站着，中间却隔着很大一块距离。
许惜靠着墙，眼睛看着空白的墙壁，有些片刻的走神。
走廊里的冷气太大，她看着自己光秃秃的腿，莫名有点想念那件衣服。
却又不可避免的带着偏见去想那个给了她衣服的人。
他才是最会装的人吧？
她有点不耐烦了，干嘛要站在厕所门口说话。
她刚才在包厢里吃了很多水果，肚子里的沉意很重。正打算直接不管不顾地走过去，程以骄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停住了脚。
“钟敛，许惜永远不会喜欢你的。就算是她得了第一，也不会喜欢你。”程以骄哭着说，话里满是不甘。
有大病。
许惜又在心底吐槽着，两只细白的双手无意识地搅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的，可是，她却挪不开脚。
下一秒，钟敛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我从来不奢望她喜欢我，我想要的，只是她看看我。”
少年这样说，声音甚至有点温柔。
程以骄有点恨铁不成钢，哀怨地说：“钟敛，你就这么上敢着让她践踏你的真心是吗！”
许惜听到细密的脚步声袭来，还来不及闪躲，就撞到了梨花带雨的程以骄。
她难得的有些尴尬，表情僵硬，不过在程以骄眼里，她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表情，仿佛听到的是关于别人的一场闹剧。
许惜绕过有些呆住的程以骄，迎面又碰到了钟敛，她不动声色，打算继续绕过他，往前走。
“你都听到了？”钟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柔却有重量。
许惜继续旁若无人地往前走。等走到厕所里，她才抬手按住自己跳得过快的心，那股力量甚至让她觉得自己的手都麻麻的。
钟敛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清冷秀气的眉骨掩不住眼里的落寞，那点落寞又转化成了自嘲，却又很快控制住了表情，浅笑着。
再试最后一次。
许惜走出厕所，就看到了钟敛。
走廊上只有他一个人，少年的表情温和，琥珀色的眼睛锁定许惜。
烘干机未把手上的水滴烤干，她的手还是有些湿，许惜垂下眼，从侧边走开。
不过她没有如意，因为钟敛握住了她的手腕，“许惜，你知道我的心思。”钟敛轻轻地说，是肯定句。
他的眼睛在少女姣好的侧脸上流连，满是隐藏着的迷恋。
“我没有要求你...”
他话没说完，许惜用力挣了挣，甩开了他的手。
少女继续往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告诉钟敛，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仿佛他爱她的那些努力，都是一场笑话。
走廊上又只剩下钟敛一个人了。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精致的脸上，却掩盖不住他眼里的荒凉。
他脸色发白，咽下满腔的不甘心。
感情怎么强求得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