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佛脚 ...
-
共享电动车稳停町言高中门口。
奇逢刈摘下头盔挂好,下车转身,枕弋纾应激后退一步。
奇逢刈:“我错了。”
不该说你傻。
枕弋纾神情淡淡。
奇逢刈指了一头脑袋,“摘头盔。”
枕弋纾任他靠近,微低下头。
奇逢刈又喋喋不休:“古人可真会享受啊。在新时代,自己的事自己做,使唤别人的在学校那叫校园霸凌,进入社会就是职场霸凌,不自强搁哪都会被唾弃。你这烂德行不改,进入町言后可别说认识我。”
枕弋纾似懂非懂地看着他。
奇逢刈无奈,双指顺势撩了一下他的顺毛额前发,歪头打量,把卫衣帽给人戴上了。
“不可!”枕弋纾冷声拒绝。
这无异于头顶被阴霾笼罩,是无形镣铐。
奇逢刈犟脾气上来,扯着卫衣带子在他下颚打了一个蝴蝶结,“还想不想通过面试了?再说了,我看你那天穿金戴银像个打仗的,古人打仗应该也戴了头盔吧?兜鍪!对,你们古代叫兜鍪,我好像还背过那首诗,嗯……《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怀古》!那么沉的东西你都不怕把自己压矮一截,这轻飘飘的卫衣帽怎么就怕了?”
枕弋纾眉棱凌厉。
意识到吃软不吃硬,奇逢刈忙温声打幌子,“少将军,再不济你把它想象成遮雨斗篷。”
嘴角上扬的幅度如暖风拂过。
枕弋纾只看一眼就错过他进校门。
奇逢刈小招见效,忙狗腿跟上去。
今年参加面试的比去年翻两番。
两人站在七楼等候区窗前,枕弋纾俯瞰院墙上的满眼绿,藤蔓缠绕延绵,院墙内曲径通幽,错错落落,偶尔春池冰融。
奇逢刈在一旁踱步,食指一下一下轻点鼻尖,这是他紧张的具体表现。
顺带安抚:“你别紧张啊,虽然他们都一副大佬的势在必得,但其实都是纸老虎,老飒也不会吃他们这一套的!你一定会成功的,我最相信你了!”
越说越激动,最后成功把自己说感动了,抬眼看向枕弋纾,发现人面无表情。
奇逢刈:“……”
食指力道重了很多。
枕弋纾盯着他泛红的鼻尖,轻声一句,“定不辱使命。”
食指停下来,最先感受到的是痛感从鼻尖袭上大脑,奇逢刈忙捂住鼻子,“你自己说的啊!输了的话……”
枕弋纾看他。
奇逢刈厚脸皮的功力不容小觑,“输了的话,以后早餐你煮醪糟之类的给我吃,必须按时按点。”
后一句大大的着重符号。
枕弋纾:“如若赢了?”
“赢了的话,我能为你做很多事啊,例如带你逛校园,带你交朋友等等。我可有效用价值了!”
「下一位,请枕弋纾同学进B-7022面试!」
廊道广播结束,奇逢刈挑眉带路,“你是不是听不懂B是什么东西?如果你面试成功,这些都可以得来全不费工夫,你需要我的地方这么多,你说我亏不亏?”
从一个尽头走到另一个尽头,奇逢刈推开门让道,突然一反常态的真诚:“加油,尽力而为。”
枕弋纾愣了一下,走进去,门合上。
室内宽敞明亮,两位面试官和一个记录员坐在对面正中,威严压迫感来势汹汹,枕弋纾皱了一下眉。
“请做一下自我介绍。”
正中间的女面试官淡扫蛾眉,年岁较夏凉颖还长些,文学气息浓重。
枕弋纾身板挺直,奈何戴着打了蝴蝶结的卫衣帽,突兀间掺杂着些不伦不类。
女面试官在初印象中的穿着打扮那一栏画了一个叉,而一旁的男面试官,也就是奇逢刈口中的老飒则画了一个圈。
枕弋纾正色:“三位老师好,我叫真空。”
女面试官盯着他的名字,蛾眉渐深,“物理介质真空?”
“并非,是我今日的法号。”
“怎么就只是今天?”
“我今日的面试题目为《抱佛脚》。”
女面试官惊了一下,老飒笑得爽朗,“开始吧。”
枕弋纾:“三位请问我问题。”
这是反客为主?这未免太荒唐。
女面试官冷着脸把他扔给老飒。
老飒真名邱勇飒,人如其名,性格喜恶成谜,唯一知道的是喜欢接烫手山芋不被看好者,他总能精准挖掘那些人的潜能。
邱勇飒随意道:“请表演一下个人才艺。”
枕弋纾气定神闲地指着一旁的柱子,“碍于本人没有未雨绸缪的意识,只得请三位将这立柱当成佛脚。”
几人大概意识到了什么,饶是邱勇飒,也不免脚趾要抠出三室一厅。
枕弋纾倒是坦然,走过去后把手放在柱子上,“此乃抱佛脚。”
三人:“……”
把他赶出去能不能不扣加班费?
枕弋纾又自顾自地对着柱子双手合十:“我此刻已经剃度,诚心忏悔没有废寝忘食准备这次面试。”
所以进面戴卫衣帽不是没有礼貌意识,而是装成和尚?
三人颇受震撼。
枕少将军转回来扯开蝴蝶结,摘下卫衣帽:“抱佛脚之下场显而易见——在惹人烦躁之际还透着自轻自贱之闭锁心理,此态度用于学业,后果实属堪忧。然现今之社会,抱佛脚还附了娱乐属性,例如寺院院门大开迎考生抱佛脚。所谓抱佛脚者,玩笑罢,实则挑灯夜战者居多,一棒子打死,不可;玩转词性求根溯源之怪现象,本是精神寄托,大肆训斥乃不仁。”
可能是他的语气和吐词没那么文邹邹,邱勇飒觉得有趣,“你这是在为抱佛脚开脱吗?我似乎感受不到你的忏悔。”
枕弋纾:“如今不再察举选人,也非科举。方才言论,不过阐述抱佛脚之社会现象,以及学生备考心理,我本人是不支持抱佛脚的。”
邱勇飒笑得豪爽,“不错不错。”
另一位面试官转为待观察。
邱勇飒问,“不过我想冒昧问一下,你现在说话的腔调是为了贴合表达内容而特意呢,还是?”
枕弋纾淡然:“我是混血儿,最近几年方接触中文,家父家母聘请的中文老师学富五车好文言,我深受影响。”
这是奇逢刈教他瞎掰扯的。
“原来如此。”邱勇飒继续推进度,“那你今天来面试,是要到此为止了吗?”
“并非。”枕弋纾看向一旁,琴棋书画工具一应俱全,“书法展示才是我的面试主项。”
女面试官眼睛亮了。
枕弋纾走到巨幅卷轴前,“献丑了。”
倏忽间,卷轴随着他的力道以排山倒海的气势铺展而去,巨型毛笔被抄起,蘸墨起笔,矫健身姿于卷轴之上回旋进退,莫不中节。
倏尔宛若闻战鼓擂,率领众将士快剑砍阵,如脱缰骏马腾空而来,一撇一捺似都藏着一个鲜活生命。
陡然间,所到之处刀折矢尽,肝髓流野,尽是哀嚎遍野。
枕弋纾垂首怀惭,英挺剑眉下眸色瞋黑,笔触变得轻柔,勾勒出的字飘逸灵动,仿佛一口气吹过去就散了。停笔后扯起卷轴一端甩到墙上,恰能悬挂。
见他写完,邱勇飒情不自禁起身,叹为观止。
只见卷轴上落下一幅对联:
上联:绿藤窗前临渊羡鱼,须臾退而结网,毋临渴掘井
下联:金沙骢旁悬崖睹兵,倏忽反躬自问,宜未雨绸缪
字神韵超逸,朴茂工稳,虽然字里行间都在劝诫不要抱佛脚,可细看又藏着情绪的起承转——少年郎领兵征战意气风发,凯旋归家却已是物是人非,少年郎怅惘落寞,一如此刻的枕弋纾,孤寂着长身而立,周遭都和他无关。
面试官们的评语他没有听进去半分,只是在他们说完后鞠了个躬就出去了。
一抬眼就看到靠着廊道点鼻尖的奇逢刈,端秀的鼻尖又红了很多。
察觉到有视线,奇逢刈扭头,撞上枕弋纾好似要刮剜自己的视线,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被新时代面试弄得心力交瘁了?
还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少将军觉得面试是对他严刑逼供,是一种大不敬?
越想越觉得森寒,奇逢刈忐忑地走过去。
转移话题:“走,考完就别想了,我们去吃好吃的犒劳自己去!”
枕弋纾没有说话,抬脚擦肩而过。
奇逢刈忙跟上去和他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