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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孽障不可教化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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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情愿从没有你这样的妹妹!
预想中的质问和谩骂没有出现,姜唯很平静地望着姜弃,望着这个令她陌生无比的妹妹。
她没有动用任何武力手段就让姜弃全面溃败。
“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姜唯如实道:“在裴尽修复圣灵心的时候,悬扶突然出现。我察觉,悬扶距离鬼门关越远,行动就越发缓慢。料想操控悬扶的人,就在你和宋无忌之间。”
“假设我用天机盘验明了不是你,那么接下来,我会直接对宋无忌出手。”
姜弃自嘲般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我应该更谨慎一些。”
姜唯蹙眉,道:“你就无半点悔改之心?”
“没有。”姜弃注视着姜唯的双目,从乾坤戒里取出缥缈九川图,把它和手中的不坏石一起放到了桌面上,认命道,“是我输了。”
“孽障!”
害死了那么多人,却论什么输赢。
人命在她眼里,便如草芥吗?
姜唯扬起手,巴掌落在姜弃的面上,顿时留下醒目的印记。
姜弃怔了怔,旋即大笑起来,心里好生畅快。
她看着姜唯同样泛红的手掌,眼神充满眷恋,好像意犹未尽一般。
她看着姐姐万分不解,低吼道:“你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声质问还是来了,姜唯也没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姜弃开心了,她说道:“因为你啊,姐姐。”
“我那么在乎你,而你却抛下我。既然如此,那你干脆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否则,我会想奢求更多,肖想更多,然后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如现在这样。”
姜弃抬起双手,眼底地闪过疯狂的期待,道:“姐姐,我坏事做尽,你合该责罚我,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关起来,又或者——你狠心一些,杀了我。”
“你,敢吗?”
寒芒乍现,不行剑的利刃出鞘。
锋锐的剑尖刺穿皮肉,猩红的血液顺着剑脊一路流淌。
姜弃低头,不行穿过她的胸膛,却是避开了要盖。姜弃分不清,是苍茫气运作祟,还是姜唯心软了。
姜弃希望是后者。
“你的事情,将交由仙门百家来审判。”姜唯用带血的长剑斩断袖袍,“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今往后,再无瓜葛。”
“你便是姜弃,不再是知得。”
不再是,我的妹妹。
“不可能!”姜弃歇斯底里地大喊,“就算我换了骨血,换了面容,换了灵魂。可我们是亲姐妹,永远的姐妹。我们的命格永世纠缠,你休想甩下我!”
姜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的身影消失在连云栈,被缥缈的云雾掩过,再也见不到。
姜弃发了疯一样冲过去,用灵力御剑,追赶姜唯的背影。
“为什么?姜唯?姜祈之!你有本事杀了我!有本事将我囚/禁起来!”
“我不要……我不要被抛下……”
“姐姐……你回来……”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应该杀鹿隹,我不应该杀卫藏须,我不应该骗素无情,我不应该害周芷鸢,我——”
她细数自己的罪行,姜唯置若罔闻。
她只是害怕被抛弃,而不是真的在忏悔。
姜唯明白这一点,狠下心,不与她浪费时间,径直带着两枚不坏石和那幅飘缈九川图回到了裴尽身边。
一见到裴尽,她便用力抱紧了眼前的人。
她很少见到姜唯这样脆弱的一面,见得最多的,也是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透过水镜,看姜唯独自神伤。
不用说,裴尽已经猜到了结果。
看来,江其就是姜弃了。
重生出情丝后,姜唯拥有了痛哭的权利。
往事流转,历历在目。
卫藏须、素无情、周芷鸢……
再远一点的悬扶、任己、卫清源……
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其中不乏对于姜唯而言,很重要的人。
裴尽安静地陪在她的身边,直至姜唯情绪有所缓和,从她怀抱中抽离,哑着声音说道:“事情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呢?”
“论下来,孰对孰错,我竟已分不清了。”
裴尽揩去她的泪水,说道:“是非对错,有时候也并非那么重要。分不清,便不想了。”
“可是她们……都回不来了。”姜唯苦涩地摇头,“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会变成这样。我教她睚眦必报,被欺负了得还回去。我教她坚强,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我教她狡兔三窟,不将赌注压在一个篮子里。是我错了吗?”
“是我没教好她……”
姜弃用姜唯教她的招式,尽数奉还在她身上。
这是很成功的报复,犹如一根尖锐的利刺贯穿心口,疼痛袭来的瞬间,近乎将她骄傲挺直的腰杆折断。
卫藏须严厉教导她剑法的样子、素无情抬手抚摸她的头温柔地笑着的模样、周芷鸢揽着她的肩膀耍宝的鬼脸,都犹在眼前。
回过神来,那些居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青葱岁月。
裴尽心疼极了,她吻去姜唯的泪痕,说:“那怎么会是你的错。姜唯,你不需要为她的过错负责。她那么说,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恶行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且让你怀揣愧疚过一辈子。”
“不要自责,那不是你的错。”
“起码,你将我教的很好。我的琴艺、我的剑法有一半都是你教的,南北诀也是出自你手,你牵着我一点点修炼。”
裴尽蹭着姜唯的手心,那只手刚扇过姜弃一巴掌,现在被裴尽的灵力无声滋润着,很快就恢复了。
“我觉得你很好,很好。”
裴尽说着,脸颊泛红,不好意思地咬着舌尖,吞吞吐吐地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尊,最好的姐姐,最好的……道侣。”
姜唯心神微动,仿若要沉沦在裴尽的这一腔温柔之中。
她欺身而上,把裴尽搂在怀中亲吻。裴尽仰着头,被动地承受着姜唯的侵入,伸手环住姜唯的脖颈,将自己送了上去。
“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裴尽低声轻吟的间隙,用温热而湿润的芳华贴在姜唯的掌根上,来回触碰。
姜唯“嗯”了一声,温情地应着。
“我可以不仅是你的道侣。”裴尽在激烈中回应着姜唯的感情,“我可以做你的徒儿,做你的妹妹,做你的利刃。只要你想,我们会有漫长的岁月,去追寻崭新的意义。”
“姐姐,只要你想。”
同样的称呼,在裴尽嘴里说出来,带有了不同的意味。
“我想。”姜唯躬身,手穿过裴尽的指缝,与之相扣,“我想,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裴尽,不要抛下我,不要离开我。”
“你知道吗,那百年里,我过得好痛苦。”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了。我也没有再多的,能失去了。”
“我只有你了……”
姜唯的泪水格外汹涌,那是她累积了那么久的委屈和难过。
终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
裴尽不记得她哭了多久。
应该是她们做了多久,就哭了多久。
裴尽自己上上下下加起来的水都没有姜唯哭的眼泪那么多。
到后面,裴尽完全没有力气安慰她了。勉强眯着眼睛看姜唯施了个法术清理干净,垂头丧气地凑过来,又一次衔住已经非常红肿的塔尖。
“嘶……”
裴尽拍了拍那个白色的脑袋,有气无力地道:“我刚才说的话里,不包括能做你娘亲的这个选项。”
姜唯坏心眼地吮吸了一下,看样子心情已经缓和得差不多了。
“为什么不行呢?”
裴尽震惊地看着她,“你你你——你这真的乱套了啊,你叫我娘亲,玉溪山怎么办?”
姜唯垂首,看着自己方才吃过的地方。
“滚啊。”裴尽踢她一脚,“再这样我就不让你碰此处。”
“可你很喜欢。”姜唯小声说,“你上次分明还求着我,再多怜惜她一会儿。”
是她说过的话,但裴尽这会儿背过身去,不打算认了。
姜唯从背后抱住她,笑了笑,认真而诚恳地说道:“裴尽,谢谢你。”
“我们之间何必言谢?”
“就是想说了。”姜唯道,“很庆幸有你的出现。”
裴尽勾了勾唇角,倘若她此刻是魔化的样子,尾巴定然都翘得老高了,“哼。”
姜唯思来想去,问:“新界进展如何了?”
“差不多了。”
姜唯的唇贴在裴尽的脸侧摸索着,“那我们离开这里吧。”
姜唯现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九川八海的高山流水,早有人与她看过。这里的一景一色,都令她触景伤情,回忆起过往。
哪怕她已经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失去的不会再回来。她早把素无情她们当做亲人,她们的离开就像一场笼罩近千年的雨。潮湿的酸痛渗透进骨髓,每一刻都好难捱。
裴尽笑了起来,“好。”
“那我带你私奔,带你去到我的世界。”
“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裴尽撑着手臂,腿横跨过姜唯,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低头吻住了她,脸上浮起薄红。
“姜唯,我来做你的永恒。”
“你不会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