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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银月与十字剑的挽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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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花真美啊。”高洁的奇恩花庭里,隐约可见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她五官精致,神态温和,蓝色的长发高高盘起,正微笑着对身后高大的金发男人称赞满庭盛放的鲜花。
奇恩气象湿润温和,阳光充足,相当适合种植植物,但这些奇恩鲜花也非常娇气,往往只能在奇恩生长,一但被拿去种在其他土地上,就会早夭或者根本无法发芽。于是,它们大多数的结局是被做成干花制品,被卖往大陆各地。
“你喜欢哪一种?我可以拜托她们做成永生花带回去。”金发的男人圈住妻子,眼中满是怜爱。
彗星公主小心翼翼抚摸过花瓣,道:“不必了,那不能叫什么永生花,把它们从最美的时刻拔下来风干,未免太残忍了。我还是用我的眼睛记住它们吧。”
那时尚未成为法德王的法德将军,非常深爱他的妻子,所以他和任何一个好丈夫一样,点头,然后无条件支持妻子的想法:“你说得对,只要你喜欢,我们可以经常来奇恩做客,和女爵大人们打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小声对彗星公主道:“我想蜜丽果会很喜欢你的,小时候我们曾经在一起玩过,她那时候和戈缇丝关系不错。”
话音未落,二楼的长廊上传来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看来公主殿下非常喜欢这些花。梅菲利斯!全部拔了烘干,送到公主和将军的卧房里去。”
抬头望去,蜜丽果女爵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凝视着二人:她身材娇小,棕发随意的扎在肩前,发饰很小,是把小扇子的形状,但是上面镶满了钻石,别在脑后光彩照人。她长得有多甜美气势就有多凌人,正如此刻她虽然嘴上说的是热情好客的话,面上却连丝毫笑意都没有。
彗星公主下意识婉拒:“感谢您的慷慨,不必大费周章,让它们这样生长就好。”
“哦,看来您是要拒绝我的礼物。”蜜丽果像是猎人在瞄准猎物,揪住彗星公主不放,冷冷道。
啪。身边的佣人已经毫不留情,将盆栽里娇滴滴的植物连根拔起,力道之大,仿佛在故意泄愤——的确,法德王此次前来,是为了和奇恩和谈,博柴庭目前是全大陆最稳定的联盟,而埃尔梅斯公国手下的精兵部队,仅仅只有法德王麾下的三支队伍而已。如此对比,蜜丽果的确是有这个傲慢的资本。
于是,面对这样的情形,彗星公主也只能悻悻道:“感谢您的好意,女爵大人。”想起丈夫的嘱托,她又强装笑意,主动道:“奇恩真是个美丽的好地方,我想这都是归功于您的英明领导。”
蜜丽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您的美丽也和传闻中一样,九国无人能敌。我会向九神祈祷您和您新生的孩子健康。”
说罢,她扭头就走。
彗星公主安抚地握住丈夫的手,他不满蜜丽果将对自己的怨气发泄在彗星公主身上,但碍于绅士礼节,不得当众和蜜丽果发生口角,所以只能脸色阴沉着长叹一口气:“有时候我真觉得,此战在所难免。”
彗星公主脸色大变:“别这么想,她和她的盟友不在乎和平,可是我们在乎。”
“如果她们坚持不和谈呢?”
“那么至少,是她们先拒绝了和平,如果真的发动战争,真理也会站在我们这边。当然,不要发生战争才是最好的,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那么多立场坚定的盟友,参战只会拉锯不休,伤亡惨重。”彗星公主看着被连根拔起后空荡荡的花盆:“保护自己的子民,才是身为王的职责,我们所做出的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一个尸横遍野的国度。”
女爵的寝宫内,四面通风,异域风情的纱幔下,赫然放着一个蜂箱,蜜丽果大步走进去,一把推开侍女,软了嗓子对蜂箱道:“让我看看我的宝贝们——我勇敢的小士兵!”
嗡嗡嗡,嗡嗡嗡,蜂箱内传来积极回应的振翅声。
“他呢?”确认蜜蜂们安然无恙,蜜丽果瞬间冷了脸,询问身边的管家。对方立刻打开内间的雕花大门,赫然见宽阔的圆形大床旁,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床,白发紫眸的男子本来靠在婴儿床边,温柔地摇晃逗乐里面的孩子,可一见到蜜丽果,温馨的气氛便急转直下了。
他不知所措,立马站直了身子,清隽秀气的一个美人,他在拍卖场上被人当做商品的时候,可是铁骨铮铮,恨不得当场咬舌自尽,现在在她面前,却像被折断翅膀的鸟儿,安安静静,毫不反抗。
“我说过,待在我的房间里就要戴上面具吧?”蜜丽果捡起放在长椅上的青铜面具,冷冷道。
“他不喜欢那个,大人,我只取下来一会儿。”这个『他』指的自然就是婴儿床里的孩子,此话并没有博得蜜丽果的怜悯,她在对方反应前,快速地伸出手,手上的暗器划破男人的脸,一道血痕在雪白的脸上绽放。
平白挨了一刀的银发禁/脔只得单膝跪地,请求女爵的宽恕。只要能解决蜜丽果烦躁的心情,让她不再发怒,他很乐意为她做任何事。
“梅菲利斯是奇恩家世最显赫,剑法最高超的白犬骑士,他若发现你这银发的异乡人已经偷偷把他的位置取而代之,只会像我刚才那样把你切成一片一片的。”
“因为是女爵大人,所以我才没有抵抗。”
蜜丽果满不在意地蹬掉鞋子,盘膝而坐,愣了半晌,被这话逗得不行,哈哈大笑,忽然,她又指着人道:“你怎么不笑?”
那人扯了扯嘴角,蹙着眉笑。
啪一个耳光。
他自然而然地受着。
蜜丽果踩在人锁骨上,恨不得把人踩到地里去:“笑得真丑。”
低下头,那人握着她的脚踝,像小狗一样用脸贴着,完全的顺从。蜜丽果这才满意了:“还是这个样子比较可爱。”
她转过身,要去抱婴儿床里的小宝宝,地上那家伙却猛地爬起来,将蜜丽果扑倒在床上。蜜丽果杏眸圆瞪:“你好大的胆子。”
手却被抓去,贴在唇边:“女爵大人的手打红了……”仔细一看,确实是下了点力气,掌心红彤彤的。
蜜丽果看着身上的男人浑然不顾脸上的巴掌印,还对她谄媚地笑:“女爵大人千金之躯……让在下赎罪吧。”
蜜丽果掐着他的下巴,一边放任他讨好自己,一边冷冷道:“狡猾的东西。只要一碰到那个孩子,你就可以抛弃自尊了呢。”
纯洁的紫色眼眸说:“那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蜜丽果终于肯施舍一个笑,她轻轻贴近那双漂亮的眼睛,小声道:“你想不想习剑,嗯?狡猾的东西。”
法德将军和彗星公主赴宴时才发现,博柴庭来势汹汹,泰丽和法兹的领主早已经坐在主人蜜丽果的两侧,恭候多时了。
“哎呀,法德将军和彗星公主果真如传闻所说,郎才女貌,不似凡人。我这种地的乡巴佬今日也算见了世面了。”法兹王嘻嘻笑着,似恭维又似揶揄。
“全大陆有一半人都是托法兹的粮食才不至于在灾荒中饿死,您的功德深厚,在场无人能及。”彗星公主举杯奉承道。
法兹王却并不领情,直切主题。显然他们现在占据绝对优势,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和埃尔梅斯谈判:“话是这么说……老头子我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我的两个儿子都死于战争,法兹周围有不少势力自发造反,要吞并我们的土地,若不是我两位亲爱的盟友保护,我和我唯一的小孙女恐怕也早就归西了。四方都是虎视眈眈的僭主,我们虽自命为王,但还是不能保证国土和子民的安康。只有整个大陆被足够有能力的人一统,我们才配被称为王。”
泰丽王也立马附和道:“每一年都会发生很多次这样的交战。”
法德将军忍无可忍,提醒道:“可目前的情形是,博柴庭在以各种无端理由,侵犯他国的领土,引发战争。”
指甲在杯沿敲出漫不经心的动静,蜜丽果昂起下巴:“有何不可吗?”
蜜丽果道:“比起等待一个合适的君主,博柴庭多年来建立了稳定,公平的联盟关系,我们合力大一统整片大陆,让大家都得到安宁,有何不可吗?”
法德将军:“你们通过侵略别人的家园来保证自己土地的安全,大一统这样的宏图大业,真有你说的那么正当,怎么不敢在九王桌上和其他国王们商量一下?”
蜜丽果微微一笑:“还用得着商量吗,他们不是已经派你来了吗?”奇恩女爵们历来掌握着九国最缜密的信息网,她的眼线早已经把埃尔梅斯公国此行的目的告诉了蜜丽果。
除了博柴庭以外的六个公国都予以委托,希望法德将军能携妻子语言劝降博柴庭联盟,在不费一兵一卒,甚至不能牺牲威严的情况下,让这个坚如磐石的联盟放弃入侵。
这样苛刻的任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是艰巨的挑战。然而法德将军作为埃尔梅斯的贵族女婿,迎娶了埃尔梅斯王最疼爱的女儿彗星公主,就是得不断证明自己文韬武略样样俱全,且有着极高的觉悟,否则他日后怎么配坐上埃尔梅斯王的宝座。
“博柴庭的恶行已经引起公愤,你不适合管理奇恩,同样博柴庭联盟的结合也已经深深威胁了和平。这是埃尔梅斯,流沙,礁湖城,西海,凤凰之境以及群星部落等六国国王一致的想法。如果你们仍然不愿停手,我们会采取更严厉的措施。”
博柴庭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轻蔑的微笑。
“砰!!!”
玻璃杯被砸碎在墙壁上,红酒似血流淌。蜜丽果站起身来,怒斥道:“严厉的措施?开荒时代,是博柴庭的祖先们牺牲自己的利益,为整个大陆运输资源,生产粮食,让你们的子民有衣可蔽体,有粮可生存。现在你们这群忘本的懦夫竟然敢来威胁博柴庭,剥夺博柴庭国王的统治权!”
在奇恩的史书记载里,这场不欢而散的晚宴最终就停留在女爵大人的怒斥中。而后就突兀地转变成对当晚菜色的描述,例如:散发着焦香的烤乳猪被端上来,侍从割下最精华的部分放至法德将军和彗星公主的盘子里。
这显然是掩盖了当晚法德王和蜜丽果的严重冲突,民间也有说法,蜜丽果的酒杯是直接砸在了法德王的头上,砸的他头破血流。亦有人说蜜丽果当众拿法德王和他的姐姐戈缇丝做比较,使得法德王当场对博柴庭宣战……个中真相,在每国的民间和史书中都有不同的记载,子民心中亦有自己的答案。
但公认的真相是,自那晚过后,整个大陆虚假的和平局面彻底分崩离析。
尚未称王的法德将军和他的夫人彗星公主在第二天早晨便乘马车离开了奇恩,他们并未带走奇恩方准备的任何礼物,离开得悄无声息。回程的马车上,彗星公主正在和她的丈夫分享现在的局势,以及回国后该如何和六国的王们交代。
突然,彗星公主的脸变得惨白,恐怖的黑色血柱从她的七窍流出来,法德王大惊失色,妻子就这样倒进他的怀里,眨眼之间嘴唇乌紫,抽搐不止。这是严重的中毒症状,可怜的彗星公主保持着清醒的意志,即将离开自己所爱的家人让她眼眶中血泪交融,煞是恐怖。
最后的弥留之际,她在法德王的耳边艰难地留下遗言:“不要为我报仇。”
尸检官在彗星公主脖子后一个非常隐秘的部位发现了毒蜂蛰过的印记,显然,这就是彗星公主的死因。放眼整片大陆,唯一能操纵并拥有大批毒蜂的,就是号称女王蜂的奇恩女爵蜜丽果。她在位期间,奇恩甚至有专门的蜂刑,用于处置罪大恶极的死刑犯人,具体方法就是把他们绑在十字架上,露天暴晒一天,然后泼上滚水,让他们皮开肉绽。然后女爵会放出许多毒蜂,在这些犯人的身上大快朵颐。
据说这种毒蜂是以人血为食,可以生产出色泽鲜红的血蜜,女爵大人会用这种血蜜泡茶,沐浴。
这下,真凶也已经了然了。
埃尔梅斯王万万没想到,马车载回的只有他的女婿,和女儿的尸体。他悲痛万分,将这个消息立刻书信寄给其他五国,表示自己刚刚生产完的女儿为了大陆的和平和博柴庭进行谈判,却被奇恩女爵蜜丽果活活毒死。
“就算献祭整个埃尔梅斯,我也要为我可怜的孩子讨一个公道。”
这下,六国有了不得不战的理由。毕竟,如若不是他们的委托,彗星公主也不会客死异乡。谁也没有想到,心高气傲的蜜丽果会下此毒手。
法德将军怒火中烧,他完全忘记了妻子的遗言,一心只想把杀人凶手钉在墙上活活烧死,以平衡彗星公主所受的痛苦。
战书纷沓而来,为首的是埃尔梅斯,西海和礁湖城,因这三国之间常有联姻,关系相对密切。西海和礁湖城派出舰队,围堵了奇恩的贸易船只。但很快礁湖城发现,西海虽然派出了海军舰队做样子,实际上却在监视区域偷偷漏了一条海道供奇恩船只通过。礁湖城主立刻写信告知了埃尔梅斯王,导致在后面的战局中西海无法和他国彼此信任。
流沙派出了七名宫廷巫师,对远在奇恩的蜜丽果降下诅咒,然而巫师们发现,当他们的诅咒靠近蜜丽果时,他们的脑海中会突然闪过一只黑色的,有着钻石眼睛的乌鸦,恶狠狠瞪着他们。很快,降下诅咒的巫师们不但没有成功,还有三个莫名失明。
虽然诅咒没有成功,但蜜丽果的身体真的每况愈下。
法德将军在前线奋勇作战,势如破竹。眼见他节节逼近,博柴庭终于显露颓势。起因是年迈的法兹王忧虑战况,某日午后他喝下一杯小麦酒,就躺在面朝阳光的长椅上小憩片刻,再也没有醒来。他的孙女秋山就站在他身边,紧紧揪着他的袖子。
法兹王的死对于博柴庭来说是重大的打击,秋山还小,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只能让首相大人担任法兹的摄政王。其人坚定反战,法兹王在世期间就多次劝阻参与蜜丽果的计划,上位之后第一时间就命令法兹的军队暗中通知士兵,必要时刻可以撤退——因为他已经接受埃尔梅斯王的条件,成为潜伏在蜜丽果身边的卧底。
法兹王是蜜丽果少数敬重的老者,他忧虑而死的消息对蜜丽果的身体健康可以说是雪上加霜。她开始咳血,下身也开始有出血现象,终日无法安眠,传言那时她的床边经常停着一只乌鸦,女爵会对着它自言自语。
法德王攻进奇恩那天,他命令手下的士兵不得伤害平民,他骑着金色的骏马横扫千军,怀着最深的悲痛和仇恨,一步步杀到蜜丽果的面前。
“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法德王裸露的皮肤上均涂抹着黑色的药泥,这是旦巴看透了蜜丽果的弱点后,试遍草药得出的药方,蜜丽果的毒蜂畏惧这种药味,根本不会去蛰他。
而蜜丽果根本不害怕,也没有流露出一丝歉意。法德王破门而入时,她甚至还躺在床上,重重叠叠的厚丝绒被包裹着她虚弱的身体,她的手藏在被褥里,脸色苍白。
“请稍等片刻。我的士兵们在外面为我抛头颅洒热血,而我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已经够丢人的了,至少让我穿戴整齐,再起身迎战。”
法德王手中的宝剑因为他激动的心情微微颤抖,蜜丽果在下床的瞬间,从被褥里伸出的手上,握着一把精巧的手枪——在大多数国家还在使用冷兵器,少有配备大型火/枪的时代,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制造手枪,然而当她对准法德王,扣动扳机时,只有枪声,并没有子弹射出。
在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她万无一失的手枪竟然卡壳了。
两人双双愣住,蜜丽果自嘲道:“看来神果真已经抛弃我了。”下一秒,法德王的剑尖便刺穿了蜜丽果。
他仍然质问她,恩怨是他们之间的,为什么要对彗星公主痛下杀手。
腹部中剑的蜜丽果大口吐出鲜血,闻言放声大笑:“小陶德,别骗人了,你小的时候就被我的蜜蜂蛰过不止一次,别告诉我你听不见毒蜂靠近你妻子的声音——你最爱的人只有你自己而已!”
陶德是法德王的乳名,他如坠冰窟,那隐隐作痛的心魔因为蜜丽果的话彻底浮现真面目——在宴席上,蜜丽果的大一统计划其实与他的野心不谋而合,他是主张也希望开战的,只是苦恼于如何用一个不可拒绝的理由说服其他国王,正面迎战博柴庭。
他一直在想,那天晚上,他和彗星公主待在一起,寸步不离,公主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毒蜂蛰死。他果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还是说,他内心深处为了那个不可拒绝的理由,选择性地忽视掉了……那嗡嗡作响的蜜蜂。
他脑海中不断闪过儿时被蜜丽果的蜜蜂蛰地哇哇大哭的场景。
嗡嗡嗡。
嗡嗡嗡。
嗡嗡嗡。
他不可能忘记那特殊的振翅声,那恐怖的触感,那痛苦的回忆。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如果他没有忘记,他为什么没有阻止。
真相不忍直视。
蜜丽果冷冰冰提醒道:“她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没有阻止这一切的人是你,小陶德,我们是共犯。”
剑刺得更深了。
蜜丽果痛吟一声,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迅速流淌,她抓住濒临崩溃的法德王,将他的手掌缓缓贴到自己坚硬的肚子上,为他献上最后一击——法德王不会忘记胎儿怀在腹中的触感,彗星公主怀有琉星时,他每天都会用手掌贴着她的肚子,铭记生命最初的状态。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杀了一个孕妇。
而他修订的法规中,杀死孕妇者,将处以极刑,不问缘由。最重要的是,违背自己的原则者,很有可能被神抛弃。
蜜丽果哈哈大笑,仿佛这是她最后的胜利,血染红了她的牙,不断喷出,溅到法德王雪白的披风上:“你已经背誓了,用不了多久你的神也会离开你。”
她落寞地喃喃:“神之子的宿命都一样,我们只是神的道具,我们的王国只是一场游戏。”
法德王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蜜丽果是交易之神的神之子,蜜丽果也是直到被杀才知道,法德王是受到智法之神的眷顾,才一路顺风顺水战胜了她。这根本不是他们之间的战斗,这是两个神的博弈,交易之神知道自己败局已定,便轻飘飘地抛弃了蜜丽果。
法德王转过身,银发的剑士手握一把轻巧的十字剑,毫不犹豫朝他劈砍而来。对方剑法迅速敏捷,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的法德王差点接不住他的招,法德王自然不会相信眼前这个人其实才开始习剑没多久,智法之眼让他看到这个人的身份信息——此人的血脉来自失落的古国烛月,这个地方如若还存在,应该是靠近流沙等国,但是史书记载那里人烟稀少,且大多数子民都是银发紫眸,天生能摈除邪气诅咒者,有极高的法术天赋,还善音乐,据说他们的骨头都是晶石,血液都是良药。不过烛月的物质条件实在稀缺,根本留不住本就稀少的子民,早就湮灭在历史中了。
法德王毕竟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他很快找回了战士的本能,但蜜丽果的死已经完全威慑了他,他不想再造杀孽,只得在回击的过程中避免要害,并不断提醒银发剑士:“你不必为她复仇,我知道蜜丽果囚禁关押了你,强迫你的身心为她所用。”
剑士回答:“你为你的妻子而战,我也为我的主人而战。”
法德王道:“真可耻,一个奴隶放弃追寻自由的羽翼,甘愿为残暴的奴隶主而战。”这时智法之眼已经分析出此人的弱点,法德王乘胜追击。
利剑砍断剑士的一条手臂。
十字剑飞出窗外。
“我不会攻击你的腿,如果你想,你还有机会逃出去。”
失去武器的剑士并不挣扎,完全无视了法德王,火烧的浓烟使他咳嗽不止,他静静坐在已经死去的蜜丽果身边,疲惫地和她依偎在一起,他叹了口气,轻声对蜜丽果道:“命运把我带到你的身边,我们最终还是死于同一把剑下——很抱歉我没能为你复仇。”
法德王仓皇而逃,脚步踉跄,身后大火吞噬了今夜发生的一切,失去主人的毒蜂焦躁不安,倾巢而出,发出嗡动的噪音,在走廊里乱窜,火焰烧死它们时,像柴火一样噼啪作响。
空气逐渐清新,法德王身后的寝宫发出滚滚黑烟,满地凄怆的月光下,插着那把十字剑。法德王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他知道自己已经从一个地狱跌入另一个地狱,因为从此之后,他的心头永远萦绕着毒蜂振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