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吗》蹲热炕头

15、好了

　　“人是为明天活着的，因为记忆中有朝阳晓露。”

　　在雨中，一位搭着简易挡雨棚的拾荒者看着周铭洋说出这句话。

　　其实周铭洋在跑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明明段宏对自己这么好 ，这份好在别人身上是万万得不到的，他还顺着段宏的意赌气跑出来。

　　上天却不遂他的愿，雨越下越大，好像替他流了该流的泪。

　　大雨打湿了周铭洋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雨点顺着下颚慢慢滴到地上，落在雨里消失不见。

　　“小伙子，你也进来一起挤挤吧。”拾荒者看尽世态炎凉，却不失心底的那一抹温柔。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想我朋友还在等我。”说着周铭洋便起身准备往回走。

　　刚走出没几步，周铭洋回头，发现拾荒者在目送他走。

　　周铭洋冲他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挥走的是过去，不回头是因为要保存记忆。

　　周铭洋拼命往回跑，他生怕段宏被气得开车走了。

　　他回到刚才的地方，什么的都没瞧见，雨大的连附近的公交站都看不清，雨点一下又一下的敲打着周铭洋的眼皮，好像在叫他放弃。

　　周铭洋掏出手机 ，发现已经进水完全开不了机了。

　　无助吗。

　　对。

　　周铭洋只能凭着记忆往段宏家走去。

　　要在这个夏天的雨季死去吗？可怜的人儿啊。

　　周铭洋全身被打湿得不像话，意识也慢慢模糊了。

　　该怎么办呢，他想。

　　脸上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街上没有人，远处的学校好像还有学生因为大雨而兴奋的叫喊。

　　周铭洋走不动了，他慢慢地寻了一处废品堆，坐在了纸壳上。这个时候的周铭洋还在想，怎么他连一个雨棚都不会搭。

　　凭借着最后一丝意识，周铭洋靠在了那个大垃圾桶边，原本飘得很远的思绪逐渐消散，也慢慢停止了。

　　段宏看着床上好不容易熟睡着的周铭洋，有些心口一热，想想这么大只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虽然有些挤，但好在温暖。

　　周铭洋翻了翻身，眼睛朦朦胧胧地想睁开。

　　即使房间里只开着床头微弱的灯光，周铭洋还是被刺到了眼。

　　慢慢映入眼帘的是段宏。

　　段宏静静地趴在床边，周铭洋眼眶一热，自己似乎又惹麻烦了。

　　为了不让泪水流下来，周铭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胸脯一上一下的动的剧烈。

　　周铭洋小心翼翼地慢慢起身，段宏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周铭洋挣扎醒了。

　　“醒啦，感觉怎么样？”说着段宏手背抚上周铭洋额头探了探温度，好在没烧。

　　“我很好。”周铭洋起身。

　　“对不起，我不该走的……对不起…”段宏双手握着周铭洋的手，低着头乞求周铭洋的原谅。

　　周铭洋好像忘了一切，“我…有点饿了。”

　　说罢若无其事地起身想出房门。

　　“等等…”段宏拉住他的手。

　　“怎么…？”周铭洋回过头。

　　段宏抬头看着他，发现周铭洋眼眶是红的，湿湿的。

　　段宏哄人的技术确实不太高明，没跟姑娘聊过天，谁曾想过一个成年男子在他面前落泪。

　　“我才来了没几天，就给您添了麻烦，我想我还是回去吧。”周铭洋挣开段宏的手。

　　说完周铭洋出去关上门，手死死把住把手，不让段宏开门出来。

　　见段宏没再继续试着开门后，周铭洋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

　　周铭洋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掏出兜里的手机，看着不争气的手机始终亮不起来，周铭洋绝望地靠着门，慢慢地滑下，瘫坐在地上。

　　这个世界好像并不如他所愿，一路平坦的高速公路突然跃起，一只巨大的机械汽车人冲破高质量建造的水泥，立在他的面前用粗狂沙哑的声音说：你是什么样的人。

　　周铭洋已经习惯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梦境。

　　一切不属于任何关系的元素出现在他脑子里，搅来搅去，一塌糊涂。

　　段宏用力地砸着周铭洋的房门，没听到任何回应，段宏怕了。

　　难不成又睡着了吗？

　　周铭洋躺在床上，目光呆滞的听着段宏一遍又一遍地敲门，逐渐变成砸门，无动于衷。

　　“周铭洋！你要是再不开门我要砸开了！”段宏一边拍着门一边说。

　　这丝毫威胁不到周铭洋，他知道段宏会这么做。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段宏举着一根棍子敲开了门锁，踢开了门。

　　“你想干什么？”段宏一把扔下棍子冲上前去揪住周铭洋的领子。

　　周铭洋偏过头看向段宏，段宏气急败坏的脸也极其的好看，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紧皱的眉头以及被咬破的嘴唇。

　　他认出了段宏手里的那根棍子，是放在露台一把没拖布的拖把棍。

　　这一切都发生的不明所以，“你紧张什么？”周铭洋依旧任由段宏揪着领子。

　　段宏有什么资格这么生气，敲坏门的又不是他，段宏为什么要生气。

　　“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你到底想怎样？”段宏揪着领子的手越发收紧。

　　周铭洋顺势握住段宏的手，“我不想干嘛，我想回家，行不行，你满意了吗段先生？”

　　他说的云淡风轻，周铭洋真的觉得没关系，就算莫名其妙掉眼泪，就算走在路上突然崩溃，在他现在这个年纪，并不妨碍他可以逃避。

　　段宏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我相信你。”

　　“相信？”周铭洋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我需要你来相信？我是什么样的我自己清楚。”

　　突然段宏的脑子里蹦出一句话“太绝对的东西往往都是错的。”

　　换句话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那么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你先冷静。”段宏松开手。

　　周铭洋躺在床上看着被黑眼圈卷席着的段宏，像以前的老周一样，为他担心。

　　“对不起。”

　　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流，心里的委屈抑制不住的涌上来，从始至终，周铭洋都觉得自己是个对社会无用的人。

　　从前麻烦老周，如今麻烦段宏，好像世事无常，只有他在无休止的制造麻烦。

　　“有闻到香味吗？”段宏软下声音，坐在周铭洋的床边。

　　“我跟周文天通过电话了，我跟他说你在我这很好，我会好好照顾你。”

　　段宏拉过周铭洋的手，紧紧握住。

　　“我不希望周文天因为我的照顾不周把你带走，也不希望你因为讨厌我而自己跑了。”

　　非常走心，周铭洋却问：“什么香味？”

　　周铭洋看着段宏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我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但我确实有点饿了。”

　　段宏顿住文思泉涌的脑子不再多说。

　　“你心心念念的猪蹄。”

　　周铭洋好像丢掉了刚才所有的记忆，从床上弹起直奔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