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六年后》她望

27、第二十七章

　　分神时，一只月蝶从不远处飞来，随着月蝶银白色的翅膀扇动，空中随即坠落星星点点的晶莹月辉。

　　沈涟漪瞧着月蝶朝她飞来，警惕地朝周围打量过去。
　　见四周无人，她这才用指尖接住月蝶。

　　紧接着，沈涟漪另一只手掌用灵力轻抚过月蝶。月蝶将灵力吸收殆尽后，银色月辉陡然加剧，等光亮散去，月蝶便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沈涟漪的指尖。

　　“师父？”沈涟漪尝试唤了一声。

　　很快，月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嗓音如空谷幽洞，语速不急不慢，清润至极。

　　沈行远问道：“涟漪，你那边进展如何？”

　　因今晚的事情，沈涟漪的情绪不太高。

　　可面对沈行远，沈涟漪还是选择一切都如实回应，“师父，我已经同陆无眠坦白了一切，我恐怕……杀不了他。”

　　沈涟漪思忖半晌，神情有几分愧疚，垂下眼帘，犹豫道：“师父，无影宗的宗主若是得知此事，可会为难你？”
　　想当初，她应下这件事情。
　　还有一定原因便是无影宗的宗主拿沈行远相要挟。

　　沈行远待她，亦师亦父。
　　不仅不计回报地救她性命，甚至倾囊相授她沈家医术。
　　为了助她报仇，不惜将他女儿的尸身从冰窟中取出，将他女儿的面容换给了她。而他的女儿便再也没了救活的希望。

　　这份大恩大德，根本无以为报。

　　月蝶的另一头，沈行远独自一人，在塌上盘腿而坐，手中的医术被他搁置在一旁，在听到沈涟漪低落以及犹豫的语气后，已经猜到了大半。
　　他无所谓地轻笑，反问道：“涟漪，你觉得是为师需要他无影宗，还是无影宗的宗主需要为师？”

　　沈涟漪没有回应。

　　沈行远之所以入无影宗，是因为他同无影宗的护发相知相爱。
　　而他的妻子难产而死，为了完成她的遗愿，更为了女儿有个安稳的家，沈行远这才加入无影宗。

　　沈行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叮嘱道：“涟漪，你且放心去做你的事情，无需担心为师的安危。就算借给无影宗宗主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我。”

　　被沈行远自信从容的话语给成功哄到，沈涟漪卸下几分紧张。
　　但她仍是不放心地叮嘱道：“师父还是要小心行事。”

　　“为师知晓。”沈行远顺着沈涟漪回应。

　　忽地，沈行远想到陆无眠这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如水般温润的眼眸似有盘算。

　　过了一会，沈行远又道：“陆无眠这个人城府极深，又向来心狠手辣。想要获得他的信任不容易。”
　　“你同他坦白，未曾不是最好的选择。”

　　沈涟漪轻“嗯”一声回应。

　　提到陆无眠。
　　沈涟漪便想到了方才那场争执。
　　两人都不欢而散。
　　她郁闷地问道：“师父，我之前所修的剑意真的是错的吗？”

　　突然的话题转变，让沈行远也没有想到。
　　抬头间，沈行远看见不远处的黑色身影，讪讪地收回视线后，他认真回复道：“涟漪，剑意不分对错，只有合适不合适一说。不合适的剑意容易剑走偏锋，合适的剑意才能相辅相成，切不可钻牛角尖，将自己困住。”

　　顿了顿，沈行远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暗了下来，又道：“为师虽不是剑修，但是你呆在为师身边时，修炼常常有走火入魔之相……恐怕你早已对以前的剑意有了动摇。”
　　“无论何修，动摇一生，修为便难长进，更有甚者，入魔成为妖修。”

　　沈涟漪紧张地问道：“师父，我体内的反噬之力……可是动摇所生？”

　　沈行远没急着回复沈涟漪。
　　他默默地攥紧手中的医书，纸张瞬间褶皱横生。
　　片刻后。
　　沈行远望向窗檐的月蝶开了口，嗓音低沉闷重，“涟漪……既然反噬之力已成定局，你为何……不学着去掌控这股反噬之力。让这股反噬之力助你……重铸剑意。”

　　沈涟漪听后，不解道：“反噬之力能为我所用？”

　　“师父，这怎么可能？”

　　自古以来，反噬之力都是修为入了困境难以突破时，由心魔而产生。
　　她只听说过战胜心魔，反噬之力也会随之渐渐消散的记载，可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反噬之力化为己用。

　　沈行远目光瞥向不远处的黑色身影。
　　而后收回视线时，眸色极深。
　　沈行远知晓沈涟漪会质疑，他自然也知道如何能让沈涟漪动摇。
　　再开口时，他语气加重了几分道：“涟漪，这也是为师从古籍上所读来的。反噬之力一直都是你修为无法突破的原因，想要通过群英试炼，你只有这个办法。”
　　“尝试掌控你体内的反噬之力，让它为你所用。”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沈涟漪果然犹豫了。

　　沈涟漪甚至有点恍惚。

　　她不知该如何做，反噬之力聚集那处，一直都是她的禁地。
　　修炼之时，她从不敢动用那一处。

　　沈涟漪茫茫然地调动着体内的灵力，反噬之力自始自终盘旋在灵髓处，她必须用她的灵力将反噬之力给冲破，才有可能让反噬之力为她所用。
　　可仅仅就是眨眼的功夫，体内的反噬之力直冲心脉，疼得沈涟漪冷汗直冒，只得捂着胸口蜷缩着身体。

　　“涟漪，你怎么了？”沈行远察觉月蝶的不对劲，紧张地问道。

　　而后，刹那间，月蝶直接在原地消散。

　　不远处的黑色身影倏地出现在窗檐旁，光线昏暗，遮挡住他面容。
　　只听见黑衣人嗓音冷漠道：“告诉帝姬这些即可，其他的就不必多说了。凭借帝姬的修炼天赋，定能参悟透彻。”

　　而沈行远完全没了方才的镇静。

　　他瞪向黑衣人，眸中隐隐透出薄怒，“你可知想要掌控那股力量的风险有多大！若是涟漪反被那股力量掌控，这世上就……”

　　沈行远话还未说完。
　　只听见那黑衣人冷声打断道：“沈医师，你搞错了，她是天外天的帝姬云泠……”
　　黑衣人一双眼锐利漆黑，居高临下地俯视沈行远，轻嗤一声，语调倨傲地提点道：“可不是你的女儿沈涟漪，沈医师还是不要入戏太深为好。”

　　沈行远怒火中烧，也并不打算压抑。
　　他对上黑衣人，气场不逊色半分，一字一句对上，“她亦是我的徒弟。”
　　“你们想要做的事情，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们，唯独不可以伤害她的性命。”

　　黑衣人嘲讽道：“沈医师，你莫不是太贪心了……”

　　“你！”

　　黑衣人轻瞥了眼沈行远，见他气得不轻，这才懒洋洋道：“你且放心，如今，没有人会伤帝姬，也没有人能伤她。”

　　随后便消失在原地。

　　沈行远迷茫地坐在原地，不知自己的选择到底是对还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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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阵，沈涟漪才缓过来。

　　她瞧着指尖，不由得皱眉，灵蝶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
　　难道是方才她灵力紊乱，无法支撑灵蝶继续坚持下去？

　　以前鲜少有这种情况发生。

　　难道是师父在无影宗出事了？

　　很快，又有一只灵蝶翩翩而至，沈涟漪略显焦急地让月蝶落下。

　　这是一只传讯息的灵蝶，并不能对话。

　　沈行远的声音传来，“涟漪，想要掌控反噬之力定然艰难。书中曾记载，想要掌控就要修炼出比反噬之力更强的意境，你的剑意，若尝试突破，没准有新的天地。”

　　话音结束时，灵蝶也随之消散。

　　沈涟漪垂头看向剑匣中的软剑。
　　更适合她的剑意……
　　若是只有掌控反噬之力这一条路，她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

　　芳华楼，雅间内。

　　一男子站在窗檐旁，一袭如雪般纯净的长袍显得人愈发削瘦和苍白，脸颊上也没有什么血色，银色的额发随风而动，掩映着一双偏浅色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叶不同推门而入，脚步轻和地走到男子身边后。
　　随后恭敬地朝他行礼道：“见过天主。”

　　云沧见来人，温和一笑，显得格外的平易近人，“起来吧。”
　　话音刚落下那一刹。
　　一阵透骨冷风袭来，云沧便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急促的咳嗽声一下接着一下，胸腔也跟着震起来，愈发严重。

　　见状，叶不同迅速伸手拿起一旁的狐裘大氅给云沧披上，叮嘱道：“夜里天寒，天主不该站在窗边吹冷风的。”

　　“无事。”

　　云沧的声音有些虚弱，苍白着一张病态的脸。
　　他仍站着不动，举目望向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额前几缕银色碎发随风微动，沉默不语好一阵，才开口问道：“阿泠那边如何了？”

　　叶不同一五一十回应道：“不为师弟方才送了灵蝶回来。已经告诉帝姬，学着掌控反噬之力用来突破修为。”

　　云沧没有回应，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月光下，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孤寂单薄。

　　叶不同垂下视线，又问道：“天主，帝姬第一轮比试已经轮空，第二轮比试是否要继续轮空？”

　　云沧直接摇头。

　　叶不同诧异地看向云沧。
　　想尽办□□空，就是为了让帝姬能够通过群英试炼。
　　如今为何又不轮空了……

　　云沧嗓音平静，吩咐道：“就让她对上洛家那个小孩吧。”

　　“洛家？”

　　“天主，洛为轩修为已有大乘二境，帝姬如今的修为只有金丹九境，短短这几日如何能突破到大乘境？”叶不同不解，声音有了几分忧虑。

　　云沧从容反问道：“不同，你以为月逢今突然参赛是为何？”

　　见叶不同无法解释。
　　云沧浅笑，偏浅的瞳仁却似有寒意，自如回应道：“有人想要拦她，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暴露了自己。”

　　“月瑢察觉了？”叶不同眉头皱成一团。

　　“不是他。”云沧嗤笑一声，讽道：“本座的舅舅若是知道阿泠还活着，定然是派杀手前往，岂会只是阻止她参赛这么简单。”

　　“那是谁？”
　　“知晓帝姬还活着的消息，也就只有避尘山的几个师弟们。”
　　叶不同不可置信道：“莫不是我们之中有人……”

　　“不可能！”
　　叶不同一改往日沉稳，反复重复道：“天主，师弟们不可能背叛！”

　　云沧轻叹一声，轻拍了叶不同的肩膀，无奈道：“本座自然知晓。”
　　“是伏洲……”
　　“月逢今的性子向来无欲无求，能说动他参赛的理由，连本座也想不出一个来。也不知这人是如何说动他的。”

　　听到伏洲二字，叶不同眉头却皱得更紧。
　　他越发不解道：“伏洲？这人不是帝姬的徒弟吗？”

　　“阿泠信任他，除了陆无眠之外，也只将参赛群英试炼一事提前告诉了他。”
　　云沧眸中冷意更盛，“阿泠应该也猜到是何人背叛了她。”

　　叶不同又问道：“他为何要阻止帝姬夺得群英试炼的魁首？”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云沧沉默片刻，才缓缓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个伏洲。”
　　“他虽不是舅舅的人，但同天外天那些世家贵族应该有着联系。本座要知道，他到底是哪一方势力，以及……会不会影响今后的计划。”

　　“是，属下领命。”

　　叶不同离开后，云沧的手指轻轻覆在手腕上，轻轻摩挲着一根有些许褪色的红绳，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几分温柔笑意。

　　“阿泠，别怪阿兄”

　　“为了天外天，也为了你，阿兄只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