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迷恋礼拜四》瓦下猫

4、第四章

　　虽然环境优渥，但沈念俞整晚睡不着，浑浑噩噩间又梦回那间狭小出租屋。
　　白天，沈先生请来了交好，沈夫人也请来了自己的姐妹，就这样一大屋子人坐在宽敞的大厅里，你一句我一句，聊的好不痛快。
　　沈念俞被请下楼没想到是这番景象，但也只能腼腆着个脸一个一声“叔叔好”“姨姨好”。
　　那些个大人虽然惊讶，但是也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孩子真懂事。
　　沈氏夫妇别提多有面了，这孩子头一次给自己长面子，从前都是损自家面子。
　　“这孩子确实懂事了不少！”
　　“真乖~”
　　其实跟哄孩子似的。
　　“小俞，还记得我不？”
　　这是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蓄着胡须。
　　“有时间，可以来跟我家和那几个哥哥姐姐玩，他们学习也还不错，你们可以交流交流。”
　　这话一出，场上一下子就安静了。
　　“你大哥哥是哈佛毕业的，二哥哥牛津大学在读，三姐姐现在刚上北大跟你年纪差不多咧！”沈夫人连忙接话，细数了老者几个孙子的学历，“过两年，你也该考大学了，可以多跟哥哥姐姐们学习。”
　　书香世家，且是钱财学识两手抓的那种家族。
　　沈念俞心中惊讶不已，默默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学校。
　　“小俞身体还没恢复好，等他恢复好，一定把他送回学校，严加管教。”沈先生郑重道。
　　老者是沈先生生意上认识的，因为趣味相投，两人成为了忘年交。
　　但此人是别人难以巴结之人，在H市拥有的资源无人能敌，所以在场了很多人也是为其而来。
　　沈念俞不知其中，只觉老人说话慈祥，却带着一丝威严。
　　好不容易从众人皆下来的寒暄中脱身，他自个跑到厨房寻饮水喝，瞥见外头花园也有几个人在聊天，那些人还一边挑弄着花圃里的花。
　　本来沈念俞不挂心上，却从他们话里捕捉到自己的名字，这时他就不得不聚精会神竖起耳朵了。
　　其中一名中年女人好似不情愿一般，话里话外都在说自己是时间宝贵，还要来参加这小畜生的什么聚会。
　　小畜生，是指他吗？沈念俞默默地记住了对方几个人的模样。
　　“躺了一年，看样子精神头还不错呢。”
　　“你计划落空了吧，让你不要想那些不实际的，能从他们手底下搞几个钱就不错了。”
　　“他们这对夫妻，心思缜密的很，我还是比较了解我妹的。”
　　其中一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脚碾灭底下的烟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烟盒。
　　“小畜生变化是挺大的，看把他老爸老妈高兴坏了。”这人咬牙切齿。
　　“以为失忆了之前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吗？”阴沉沉的声音令人不悦。
　　“你还别说，人不记得了加上他爸妈赔偿的，还真就两清了一样。”
　　沈念俞听在耳里，记在心底。
　　他叫来了佣人，问清了那三人的关系，还没来得及说些啥，佣人便匆匆走开了。
　　原来是去赶那几个在花园抽烟的臭家伙了，话说这几人的关系倒是挺让人惊讶的，但可想而知地位不怎么样，连佣人都可以对其直言不讳。
　　铺盖了红丝绒桌布的长餐桌，容纳了全部的客人，包括那三个不怀好意者。
　　虽然跟一群陌生人吃饭，并且是喜笑颜开的吃饭，对于沈念俞来说还真的有点难。
　　因为对外宣称了沈念俞很多事不记得了，大家都相互不提之前的事情，但还是遭不住有人多嘴。
　　“小俞，听说你腿脚恢复得还是不利索，其实已经很幸运了，毕竟出了那么大的车祸。”
　　沈氏夫妇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正想说些什么，另一个人又迫不及待地插嘴了。
　　“是啊，你那些个朋友，还是别再来往了……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果然是那花园里的那几个臭家伙。
　　大家面面相觑，碍于情面都暂且没有出言。
　　沈念俞勾起嘴角，大大方方道：“表舅、表舅妈，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为了我爸妈，我肯定是不会再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说完，他还对父母回以微笑，表现出十分尊重父母的样子。
　　“谢谢表舅、表舅妈善意——的提醒。”
　　对面的两人面对沈念俞的回应可谓是表现的瞠目结舌，一是他们第一次被这兔崽子正式礼貌称呼，二是对方虽然变得礼貌、说话也不直来直往，但似乎阴阳怪气。
　　被一个后辈这么讲，两人也发现自己的挑刺太过直接露骨，只能顺着沈念俞的话说：“是是是，咱不讲那些了。”
　　“难得你还记得我们。”中年女人一副酸溜溜的语气。
　　随着香气四溢、摆盘精致的菜品逐渐上桌，场面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一些。
　　父母也为自己儿子的做法感到欣慰，以往儿子一个不高兴就会甩手就走，甚至直接对客人呛气。
　　沈念俞不知道这些表面和善的客人私底下会如何看待自己，他大可以以各种理由来搪塞，既然已在此安身便不轻易给自己制造阻碍。
　　对于表舅一家，他当然记在第一头，随时防备着。至于他们说的那个计划，他迟早会搞明白。
　　很快宾客散去，留下一厅子礼品。
　　他倒是不客气，一个个拆开过目。
　　一个最新的游戏手柄，看来是投其所好了。
　　一套限量版乐高积木，不错，以后用来消磨时间。
　　……
　　很多是沈念俞不知晓的品牌物品，管家略知一二，在旁边解答。
　　拆到一个很小包装时，他有些诧异，是一把钥匙，看样子是车钥匙。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其中最贵重的礼物，但似乎不是很友好，毕竟他是因车导致的意外。
　　车钥匙交给管家，自己还没有机会用上。
　　夜晚，整座别墅安静下来，只留庭院外几座照明的灯。
　　沈念俞浸泡在浴缸中，只露呼吸用的鼻孔。这个浴缸够大，他整个人四肢都摊开来了，几乎可以在里面折腾几个来回。
　　片刻，房外的敲门声传来。
　　少年随即从水里昂起头，他往后捋了一把头发，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染湿了略显稚气的眉毛下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大声回应道自己在沐浴，有什么事稍后再说，房外动静便消失了。
　　穿好崭新的睡衣，他一走出卫生间就注意到了桌上餐盘里的牛奶。
　　喝了，也许今晚可以回个好觉。
　　这已经是第三个失眠的夜晚了。
　　沈念俞躺在这过分柔软的床垫上，浑身都不得劲。
　　“试一下地板吧，反正没差。”他指的没差是跟从前的硬板床相比。
　　于是他扔下枕头，裹起薄被席地躺下。
　　一夜无梦过去。
　　沈念俞对原主一直持有好奇心，他企图探寻有何不同之处，可惜他是白费力气。
　　只是一个被惯坏的小孩，他是这样评价的，殊不知自己也是小孩一个。
　　在家静养的这段日子，沈念俞偶尔会想起那个身着校服的身影。
　　从父母嘴里听说了自己下个礼拜即将复学，他坐下来认真的翻看一遍课本。
　　桌面布置的花里胡哨，被摆放着各种手办，他转战另一张电脑桌，收拾出一片空白，摊开课本。
　　既熟悉又陌生的，他很久没看过这枯燥的文字了。
　　“小俞，我们重新帮你选了个学校，比之前的更好。”饭桌上，沈夫人有些忐忑的开口，以前的那间学校虽然是儿子吵着闹着要去的，但当下已经不是最好选择了。
　　沈先生则示意管家展示。
　　沈念俞看着平板上一张张划过的照片，看到了意料之中的、符合身份的贵族学校。
　　他点头应好，假装为难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跟的上，我感觉已经把知识忘光了。”
　　对此憋笑的夫妻俩交换了下眼神，大概意思是其实这并无差别，以前沈念俞只知道玩乐，什么时候在乎过功课成绩。
　　“这段时间爸爸妈妈会比较忙，所以你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找林管家，知道吗？”沈夫人慈爱地替沈念俞抚了抚翘起的发梢。
　　他忍住内心的不适感，顺从地点头，眼睛盯着面前的菜羹。
　　沈夫人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她直觉孩子依旧心存叛逆，只希望能够维持更长时间安稳。
　　对此她的丈夫却不以为然，他天生心思不够细腻，镇得住大场面却无法对人对事细致入微。
　　礼拜一，他郑重地穿上质地甚佳、稍加设计的新校制服。一件校服就跟普通中学拉开了不少差距，沈念俞理了理领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努了努嘴，扬起两边的嘴角，牵引出两枚梨涡。
　　他默默给自己打气。
　　一下楼，沈念俞的出现带动了大厅内不一样的气氛。
　　沈先生沈夫人满意地一直点头，眼神热烈，就差鼓掌了。
　　家里的佣人与管家也是目不转睛。
　　眼前一亮，不对，是灿然一新的气质。
　　虽然生意场忙，但爱子心切的父母还是抽出时间送沈念俞去新校。
　　这个时候正是学期中，冒然插班进一个学生多少会引人注意，且是一个这么难进的、名额紧张的学校。
　　正值上课，沈念俞与父母穿过安静的连廊，被迎接进一间宽敞明亮且装修气派的办公室——校长室。
　　这就不得不令他紧张起来了，对方有着天然的气场压制。
　　与此同时，高二年级的教师办公室里也是议论不小，几位老师凑在一起感慨着这位插班生该是多么显赫的家世。
　　而即将迎来新生的班级——高二B班，也是浮躁的一天，只是较之以往，今天他们这班学生多了一份“期待”。
　　又重又沉的灰黑色大门被打开，里面走出几位人物。
　　“贵子一表人才，谦虚有礼，想必在我们学校能谋得更好发展。”
　　一口一个谋发展，完全不像是在形容一个中学生。
　　这位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着西服的中年男子起身送走沈父沈母，一边拍着身边少年的肩膀。
　　“潘校长，有空我们小饮一杯。”
　　“好的好的，沈老板生意应该挺忙。”
　　“最近还行……”
　　两个男人相互寒暄着。
　　沈夫人跟沈念俞告别，看着自己儿子随着老师在走廊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