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胡同》南星西寻

55、复合

　　“江白……”徐静雅喃喃地说。

　　江白以为她醒了，俯下身，凑到她耳边：

　　“嗯？”

　　她的眼皮微微颤抖，却并没有睁眼。红唇微张，吐出字来：

　　“江白……混蛋……”

　　听清她在说什么，江白无奈地摇头：

　　“睡着了还在骂人。”

　　他扯过被子角，裹住她的身体。

　　月色朦胧，已是深夜，经过这一夜的折腾，疲惫感席卷了江白的全身。但这屋内只有一张床，床上又躺了个人，没办法，江白搭了床沿，斜靠在枕头上，双手环胸，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忽然，他被耳边的惊叫声吓醒，他骤然睁眼，可还未等看清时，便被一股力气推向床下。

　　他本就是靠在床边，重心不稳，一个翻身滚下床，摔在地上。

　　“你怎么在这里！”

　　江白摔在地上，懵了几秒钟，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徐静雅的高声质问。他抬头，见她正坐在床上，身上披着被子，戒备地盯着自己。

　　“我怎么会在这里？”江白听到这一问，不免好笑，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徐静雅，“你自己觉得，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请你出去！”徐静雅一指门边，“我们已经分手了，这是你自己说的！”

　　“这房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

　　“孤男寡女？”江白气得想笑，“现在知道了？早干嘛去了？”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事吗？”

　　“昨晚……”徐静雅扶着额头，很费力去想的样子，“好像去了舞厅，喝了酒，剩下的都不记得了。”

　　“你还好意思说？”鼻腔发出冷哼声。

　　“徐静雅，这一回，要不是我把你捡回来，你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

　　江白恨铁不成钢，狠狠地说：“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也不考虑后果！”

　　“我不要你管！”徐静雅扔掉被子，站起身，银色的流苏簌簌而落。

　　“我成年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

　　江白听了这话，感觉有些耳熟。他看着她的模样，嘟起嘴，气鼓鼓地说着，化了浓妆的脸上，偏偏做出小女生的神态，很违和，有一种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的感觉。

　　“嗯，你成年了，成年了还这么任性。”江白敷衍她。

　　“江白，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放开了，为什么还要管着我？我是生是死，穿什么衣服，遭遇什么危险，跟你有什么关系？”

　　“还是，你根本……”说着，徐静雅突然急近了几步，闪到江白的身前。

　　“你根本，放不下我。所以你会关注我的一举一动，所以你一听到我有危险，就会立刻赶过来救我，所以当别人看着我的时候，你会生气。”

　　江白沉默无言。

　　“这些天来，有一个人一直偷偷地跟在我身后，我早就注意到了。那个人就是你吧？”徐静雅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

　　面对质问，江白的眼神一错，轻咳了一声。

　　自从汽修厂还钱时那一面过后，徐静雅每每走夜路，便感觉有人跟在她的身后，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流氓小偷，直到她走过路灯，看到地上那条长长的影子。

　　一如当年在梨花胡同中，江白守护她回家时候的影子。

　　她回头，借着光，看到了很快隐没在黑夜中的那个人的脸，正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黑夜中，她笑了。

　　“江白，你这个人，为什么从来不坦诚呢？”

　　“当年你爱我，却不敢说。而现在，你依然爱我，却要推开我。”

　　“如果你是因为在F大里，我动了歪心思，隐瞒了你的存在，又接受了其他人的好意。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是我虚荣，这是我的错。”

　　“可若是因为别的什么，我请求你，坦诚地告诉我。”

　　“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真心的。”

　　徐静雅站在他的面前，仰起头，一眼望尽了他的情绪。江白怔愣地看着她，看到眼前的她，目光如星辰，带着希望，带着真诚，仿若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藏在里面。

　　苍白的粉底下，她的脸蛋红润，她正对他说着最直白赤|裸的情话，一如两年前的那天夜晚，她穿着酒红色的睡裙，跑到他房间里的模样。但这一次的她更热情，也更坦然。

　　抛去了暗地里的算计，抛弃了一切外在因素，她终于能够不再将自己伪装成一朵惹人喜爱的“白花”，以绝对平等的姿态，去和他谈：

　　“我爱你。”

　　“你呢？你也爱我吗？”

　　徐静雅笑着问他，笑容妩媚，勾魂摄魄，似乎是在邀请他，引导他，不容他拒绝。

　　这一刻，江白清醒地意识到，她变了，却又没变。

　　时光流水，流逝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身上的痕迹，打扮、模样、性格、气质……但只有一样，永远也改变不了。

　　就是当她真诚地“暴露”自己时，展露出的眼神。

　　“静雅……”江白意识到，有些事情，已经不是单纯地只该由自己考虑了。

　　“我没文化，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前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说得那些，我都听不懂……我很怕，我怕你见识到更多人以后，会嫌弃我只是个粗人。”

　　“生活不只是梨城这一小块儿，海市很大，外面的天地也很广，这些你都见识过了。”

　　“你很优秀，我一直都知道，你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但这些未来中……”

　　……不一定会有我。

　　江白没能将后半部分的话说完，便被徐静雅封住了口。

　　她吻上他的唇，激烈地吻着，甚至是撕咬。江白努力想要推开她，却抵不过她的蛮力。

　　推拒她的手，慢慢地松开，滑落，最后又忽然用力，揽住她的腰，他深深地回吻她。

　　不知过了多久，徐静雅松开他，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其实，刚刚你明明可以推开我的。”

　　“但是你没有，因为你根本不想推开我。”

　　“江白，我们在一起吧？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我想要前程，想要理想，但是前程和理想不一定只能在海市实现。等我毕业以后，我可以去C城工作，等到那个时候，你和我一起去C城。”

　　“两个人在一起，性格契合最重要，三观一致最重要，至于旁的那些，何必去在意呢？”

　　“江白，我明白你的顾虑，但也请你相信我。”

　　说着说着，徐静雅察觉到，她的手指被一双温暖的手掌牵起，粗糙的指尖摩擦着她的肌肤，顺着她的指缝，与她紧紧地扣在一起。

　　十指交握，代表着他的心。

　　…………

　　一夜过去，天蒙蒙亮，屋内满是狼藉，衣服丢了一地，被子也跟着滚到地上。浴室内，水声一直在响。

　　脸上的浓妆都卸了，一张清纯素雅的脸蛋露出来。徐静雅站在花洒下，任由江白抱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你轻点！”忽然，她一声娇喝，瞪了江白一眼，“还有，水温再调低一点！”

　　“不行！”江白抓过她要去调节水温的手，“温度已经够低了，再低该感冒了！”

　　“可是我热！”徐静雅生气地说。

　　“江白，你怎么跟我爹一样？”

　　这话一出口，江白没接茬，徐静雅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没再出声。

　　说起来，她为什么喜欢江白呢？

　　过了很多年以后，徐静雅才明白，或许是在江白第一次硬要送她回家时，她就喜欢上他了吧？

　　徐老鬼从没给过她父爱，而江白对待她，却像是对待女儿一样蛮横，拒绝她的反抗，蛮横地“对她好”，甚至是一意孤行。

　　可是在生活中，他对待她又是那样的无微不至，一切都为她提前盘算好。

　　她享受着这一切，只有这个人，才会无条件地关心她，爱护她。

　　沉默中，江白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差点忘了问。昨晚在舞厅里，你真的就准备那样放纵自己？”

　　说着，一想到她在舞厅中，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穿着那样的衣服乱晃，他心中的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才这样做，都不应该糟践她自己。

　　想着想着，他的手掌忍不住攀上了她的腰，惩罚似的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肉。

　　“好疼！”徐静雅惊呼出声，眼泪差点跟着淌出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麻子哥在那儿了。”

　　“我知道，你的那些兄弟们都敬重你，他看到我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一定会告诉你的。”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与他商量好的。我不会有任何危险，而你也会赶来‘救我’。”

　　“好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的心眼子有这样多！”江白咬牙切齿地说着，一口咬在她肩膀上的雪白的肉上。

　　力气很轻，又使了巧劲，只在她身上留下了牙印，却没让她感觉到多疼。

　　徐静雅笑着回掐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却也拧不动他的肉。

　　浴室中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水声，一直持续到日上三竿，响声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