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清华的自述（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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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杜氏一族的族长，从降生起，我便继承了杜氏一族的罪孽，注定不生不灭。
“远古时期，杜氏一族的先祖杜仲于一座孤岛的深渊中诞生，而后四处飘荡，徘徊于潇湘湖畔。
“杜仲因天地浊气而生，没有实体，但他却能够自然生成恶气，肆无忌惮地用恶气侵染任何凡体。
“杜仲不辨凡世善恶，他只做他想做的。他以吸摄凡人神魂为消遣，而在众多凡人之中，他尤以吸食尚未出生却已有雏形的婴孩神魂为乐。
“杜仲就像一股暗黑的邪风，在潇湘一带四处游荡，扰得潇湘生灵涂炭。但杜仲的‘作恶’并未持续许久，十年后杜仲被天地之神閎天降伏，但因杜仲魂灵中掺杂太多婴灵与孕妇的怨气，即便将其泯灭，也无法告慰亡灵，閎天上神于是便将杜仲化为一味防治堕胎的药材。
“但，这并非是结果，而是开始。
“杜仲本为邪恶沼气化形而成的精怪，不具备实体，也不在乎所谓善恶是非。閎天上神于是将杜仲化了人形，让杜仲的恶气成为药材杜仲的药效来源。
“恶气怎会生出对人有益的药效呢？
“这便是上神对杜仲真正的惩罚。
“上神给杜仲身上下了禁制，能让孕妇安胎的药效并非来自杜仲的恶气，而是来源于杜仲的灵力——以杜仲的恶气炼化而成的灵气。上神要杜仲自己洗髓自己，如若杜仲自动停止炼化恶气，那么施在杜仲身上的禁制便会让这天地无休无止地吸收他的恶气，直至他恶气枯竭，只余一口生气，才会停止。而杜仲是自然所生的精怪，只要他身处自然之中，身上的恶气总会逐渐丰沛，一旦杜仲仍然选择不炼化恶气，那么天地便会如前言，再次吸收杜仲的恶气，如此往复，不生不灭。
“杜仲生性本恶，无从自然之道，心中也无畏惧，所以最初杜仲并未遵从上神的安排，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天地。可是后来，杜仲尝到了那种不生不灭的滋味，彻彻底底。
“杜仲本以为他可以不在乎那种被自然剥夺生存之力的无力和绝望，可是一次、两次、三次……在不知道多少次之后，杜仲认输了，他开始以恶气炼化灵力以滋养药材杜仲使其生出药效。可閎天上神给杜仲的惩罚却不止如此……
“为了让杜仲能够真正地炼化恶念，上神给了杜仲另类的永生……
“杜仲本性为雄，原不能受孕，但是閎天上神为杜仲下禁制时还在杜仲的体内种下一颗无名种。七七四十九次，当杜仲第四十九次炼化恶气后，杜仲的灵力便会濒临枯竭且无法承受他人形的显化而变为一粒种子，此时杜仲的意志逐渐淡化，而那颗种子便会以杜仲剩下的灵力化形，成为杜仲的孩子。
“或者，又可将他看作，新生的杜仲。
“……无名种是一种极道术法，杜仲一直在活着，但他也一直在死亡。死的是他，生的也是他，他的记忆没有在生死之中遗落，而是被上神以无名种一点不落地锁在他的躯壳里……如此反复生死千年，‘杜仲’逐渐掌握炼化恶气的诀窍，甚至在某一代以炼化出的灵力修炼成为一族。但即便杜氏一族诞生，‘杜仲’身上的禁制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与分散，杜氏每一任的族长仍然无法逃离禁制的限制。
“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杜仲’不敢去想，因为他知道，他一直止步不前，即便他想要向閎天上神忏悔，但是上神却不是他说见就能见的。
“然而，八十多年前，閎天上神降世了。
“天地之神归于天地前的最后一次轮回，是拥有无限福泽的。当时的‘杜仲’，也就是杜仕月，抱着私心呆在閎天上神的凡身——边义懋身边，为其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最后杜仕月终于在閎天上神归天后得到特赦——杜氏一族可在守护边氏一族七世后归于天地……
“归于天地是何意呢？
“大概便是成为真正的药材杜仲，不再受禁制所限，日复一日的炼化只为以灵力化出杜仲的药效，这是杜仕月能为杜氏一族求来的最好的结果。
“……为了能够更好地守护边氏一族，杜仕月决定让杜氏一族成为边氏一族的影子，既可以成为边氏族人想要做任何事的完美工具，也可以代替边氏族人受难。毕竟，一时的苦痛远远比不上永久的解脱，杜仕月的决定被杜仲接受，于是杜氏一族开始苦修变装模仿的技艺。
“二十年前杜仕月身陨，我降世了，那时我的身心已装了‘杜仲’几千年的记忆，我知道了我的任务，所以我以与边望同样的年纪朝夕陪伴在他左右，护他周全。不过，因为‘杜仕月’离开得突然，为免引起朝堂动荡，我又假扮了‘杜仕月’十年。可是，若真算起来，其实我与‘杜仕月’本也无所谓假扮不假扮。
“边望继位后，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边氏一族，或者说天地之神凡世的子嗣，我创建了影卫门，专门替边氏一族处理一些不必为朝臣所知的事务，并且朝夕隐藏在边望身边，保护他免受暗杀的威胁。
“……模仿边望并不难，我几千年的记忆并不是摆设，要将一个人的外在模仿到位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可是边望终究是那两个人的孩子，很多时候我都会为他对道的见解而感叹。
“要是当初的‘我’一开始便是向道而行，或许‘我’如今已位列仙班了吧。
“不过没有思想的‘杜仲’不懂那些，为了满足天然生成的欲望，‘杜仲’不惜任何手段与代价。
“我不知道多年的生死折磨是否让‘杜仲’意识到，天地之神的惩罚不过是来自极道之弊，极与极，有什么区别呢？无论是在极暗还是在极明之地，看不见就是看不见。所谓极道，根本避无可避，故而真正的道应当守中……
“十多年来，我兢兢业业地保护着边望，我从未与他说过，我其实很喜欢假扮他。要知道，几千年的记忆于一个小精怪而言并非是什么珍宝，相反，它们是累赘，是负担。我为何喜欢假扮边望呢？恐怕便是因为当我每次扮演他的时候，我才能够稍稍忘记那些我并不想继承的记忆吧。
“时间慢慢流逝，我就在边望的身后，作为边望的影子为着杜氏一族的解放而努力。
“其实我，所有的我，一直以为閎天上神给我的任务很简单，但是某一日我却发现了对真夬诉尽情意的边望。
“边望心悦真夬，而真夬是男子……
“我很害怕。
“那一瞬间，属于最初的‘我’，那个在无尽的枯竭和炼化之中的杜仲的记忆涌上我的心头。
“我第一次询问边望的私事，在我面前，边望并没有遮掩他对真夬的情意。甚至，他让我知道了一个最可怕的消息。
“‘清华，我想，我不会有子嗣。’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
“不会有子嗣，那么我也将永远无法摆脱那些禁制。
“那一刻，我，指的是杜清华，第一次有了愧疚沉痛的感情。
“当初的我为什么要肆意践踏人命？当初的我为什么要让那些婴孩未能出世便以婴灵的形态依附于我，而失去进入轮回的机会？当初的我为什么作了那么多的恶？
“耳边充斥着被我残害的婴孩们尚不成熟的啼哭，我心乱如麻。
“怎么办。
“随便绑一个女人让她与边望合欢？
“不行！
“我拒绝了这个最好实施，但是又最难承受结果的办法。
“我无法欺骗边望。
“那是我一直在模仿的边望，我很清楚那种办法会让他多么痛苦。
“我的责任是保护他，不是伤害他。
“可那段时间我除了希望有一个能让边望心动的女子出现，别无他法。
“但是后来某一日，我意想不到的一位仙子出现了。
“便是兽神座下的凤舞散仙。
“当初兽神与天地之神入世时，正是因为凤舞散仙的提点，‘我’，杜仕月才能得到上神归位后的那个应允。
“所以凤舞散仙对我本就有再造之恩。
“而当凤舞散仙说出她希望我做到的事时，我终于不再迷惘和恐惧，我看到了希望。
“‘我虽早已远离凡世，但几百年前却与一人留下一丝尘缘，此番入世，适逢那人轮回后的现世有了困惑。杜仲，我记得从前你曾允诺我会为我还上一恩。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你能让边氏子嗣不断在边望，你能做到吗？’
“在遇到凤舞散仙之前，我虽然心急如焚，可是却找不到一个借口去不择手段地阻止边望的想法。但当凤舞散仙向我言明后，我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的要求。
“一报还一报，凤舞散仙还了代栗的恩，她与代栗缘尽，而我报了凤舞散仙的恩，却不止与凤舞散仙缘尽……
“我虽然不是边望，可是我陪伴了边望二十余年，我总归还是知道他对什么样的人会更加青睐。无论是敬佩还是欣赏，只要能够与边望近身，再辅以药物，一夜春宵后只做误会，便消失，再在孩子出世后将孩子带到边望身前，以边望的心性，他绝对不会弃那个孩子不顾。
“我想的很是顺畅，可是我却因计划中间接近边望的方式犯了难。
“边望对男子，比对女子钟情。
“可男子并不能受孕。
“我将我的困惑告知了凤舞散仙，凤舞散仙便给了我一枚受孕丹。
“受孕丹，如其名，男子在服用受孕丹后，身形体态虽不会立即改变，但一旦受孕，服用此丹的人便会在受孕期间一直以女子形态存在，直到孩子降世。
“这是多么好的一颗丹药，我欣然接下，为了杜氏一族，为了报恩，我开始了我对边望的欺瞒之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清华的自述（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