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纯净之家10 ...

  •   滚圆的小包子摞了三小堆,透过薄韧雪白的面皮,能看出馅料分别是肉、菜和乌昭认不出来的流动的糖心,她叼了两只,齿尖挑开柔韧的面皮,浓厚喷香的鲜肉滚到舌面上。
      乌昭香得眼睛都眯起来:“唔……有人要吃吗?无敌好吃!”
      那水晶罩子卜一掀开,房间里就立时腾起勾人的鲜香,这时候大家都拥过来,弗里茨近水楼台先得月,伸手捞了一只绿的过去,她谨慎地审视了它一会儿,然后试探着咬了一个角下去。
      维维安一只手半掩着嘴唇,和乌昭一样吃得两眼放光:“这难道是朱迪斯自己做的吗?”
      乔治亚路过,顺手把她下意识遮着面孔的那只手打下去:“让我尝尝让我尝尝。”
      阿尔文捧了一只糖心的,很熟练地咬开一角,吮里面流动的糖浆:“……是蜜饴花馅的。”
      大家热热闹闹地都站在床头柜前,瓦莱利坐在床边,仍然是那一副静默凛然的贵气,乌昭咬着嘴里清香脆嫩的菜心,两只手向她摊开。
      三色的笼包在她手心里一字排开。
      “尝尝嘛。”她兴高采烈、口齿不清地说。
      瓦莱利望了她一会儿,伸手捏走了最左边那只糖心的,乌昭看着她笑,把另外两只一齐扔到嘴里。

      乌昭没再犯吃撑肉身的低级错误,感到饱腹后又叼了两只肉馅的就作罢,靠在床头十分美满地喝朱迪斯另给她留下的一玻璃瓶洁白的甜奶。大家开开心心随心所欲聊着天,阿尔文的声音忽然凸显出来:“要讲我们下午的收获吗?”
      “诶对了,”乌昭仰头一饮而尽,“你们说的收获是指什么?”
      阿尔文正准备低头继续读她膝盖上那本不知从哪里拿来的硕大的厚书,这时候众人目光统一投向她,她于是慢了两拍地又抬起头来:“……我来讲吗?”
      “来嘛来嘛。”乌昭两眼扑闪。
      “嗯,朱莉姊姊十二点宣布竞赛,我三点左右在图书馆遇到维维安和乔治亚,交流发现我们都是来查找有关从前竞赛的信息,决定合作,三点半时在对应房间里和奥瑞斯和瓦莱利会合。
      凭借朱莉姊姊墙上挂着的那些画中画框下缘对时间和人名的标注,我们主要翻阅了历史类、报道类和人物类的文献,并很快确认有人专门对这一主题进行了系统性的抹除——大片缺失的页码、期号,生平概述中被替换为语焉不详的‘少年得眷’等等。从被抹除的空白中倒推,这竞赛从前在平民和贵族中都广受接受——各层级的文献中都出现了大量删改;且不会造成伤亡或造成的伤亡远少于带来的馈赠——在一小部分隐约提及了当年竞赛且仅作模糊处理而未被全文删去的文本中,大众对其态度都十分积极,没有显露或提及任何与之相关的争端与争议。
      竞赛应当是在三十六年前或更晚一些的时间被猝然终止,并随后进行了严格的历史审查——最后一份出现删改的文献日期为三十六年前,且同年出现删改文本的读物并非严肃读物,而仍然大多集中在文娱板块,这说明这竞赛并非是在众人逐渐的探讨争论中最终决定关闭,而是猝然之间被专制地予以抹除,之后的历史清洗也能印证这一点。
      总而言之,我们认为‘竞赛’是一项至少流行了七十年、一度为社会众层级广为接受的神眷活动,在三十六年前被猝然终止且着力加以隐藏抹除。这与三十六年前骤然收紧的社会审查和女性权利骤降恰好年份吻合。
      很遗憾,由于抹除力度之大之广,我们没能找到任何对竞赛内容的直观描述,只能推得它是一项对人的综合考察,不限性别,报奖丰厚,且参赛者‘得蒙神迹’——最后一点意味不明。”
      三十六年前。
      那墙上画像中,三十七年前的最后一个女孩鲜衣怒马,正远望天边意气风发地大笑。
      到今年,她应当将将五十岁整。

      众人啪啪鼓掌,弗里茨上前两步两手握住阿尔文的一只手,这时候倒是两眼放光:“阿尔文,有考虑过以后去别的国家发展吗?”
      维维安和她前后脚,双手握住阿尔文的另一只手:“不,等等……”
      乔治亚美滋滋:“一下午找到这么多,我们好厉害啊。”
      [这可真是……不同凡响。]乌郁金的声音喃喃。
      [与发生的事实几乎全然吻合。]乌昭跟着鼓掌,[可惜真相大约是永远散佚了。]

      午后轻薄的天光下、漫山遍野的花彩中、线条秀雅的窄亭里,祁轻鸿垂首,用花瓣在白桌上摆出当年的局势。
      [到我沉睡的四十三年前那年,一切都稳中向好。我们以神权对抗男权,上眷贵族,下开女堂,我们有权,有地,有金,有兵,有人,我们有足以发声的言语。]
      [想想我初醒来时多么震惊。]
      [社会全面倒退,女堂连存在过的痕迹一同彻底消失,我亲身所在的这院里,竟开始教起“礼仪”、实行起“女男分教”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乌昭手心里密密麻麻涌动着漆黑的纤维,[是谁?是什么?]
      祁轻鸿轻轻捻了一枚洁白的花瓣,洒落到一边那一片深红中。
      [当前在位的腓里斯大帝,他的妻子,玛利亚王后,曾经是最得我喜爱的信徒之一。
      活泼,外向,不可思议的聪明,野心勃勃。
      唯一的不足之处,大概就是总是耽于男色,谈论着有个良男作配。但她那时才十七岁——我以为那只是男权社会里浸染着的女人们人生中必将迈过的一个坎而已。]
      [我的天……]乌郁金喃喃,[破坏性最大的一场婚女背刺……]
      [婚女背刺?真是精准的概述,]祁轻鸿漠然地,[籍由“婚姻”,她背叛了她的性别。]
      永恒静默的亡者支离碎裂的记忆与祈祷,多年之后,终于得以传达至她们苏醒的旧神。
      [她的野心和她对男人的接受、幻想与容忍混合,在有限的人生里,她在一生不知尽头的奋斗与那社会里已然建起的最高位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登上后位那年三十岁,满手鲜血与她人破碎的未来——多么斐然的政绩。腓里斯是最废物的男继承人,而玛利亚是目前这整个帝国的实际掌权者。]
      [一个永远只能依靠“男王”之口传达旨意的“女后”,一个“妻子”属性高于“权力”属性的头衔,一手永远也无法继承下去、注定断代的权力。]乌昭的声音都幽深下去,[一场个人卑鄙的成功,代价是全体女人失败的夺权。]
      [你我,我们清晰地视自己为女人,女人失权即为我的失权*,而玛利亚……不同,她不认同性别群体归属,或许她自得于“佳男环绕”“女弱而我强”。]
      [她是被女人们养大的。]
      [是的,她曾为弃婴。]
      [她是受女人教养。]
      [是。]
      [是你们争夺到的权力,你们争抢来的资源,使她得以出生、受教、长大,像一个人而非一个附庸?]
      [……是。]
      [如今你醒了,]乌昭的声音在盛怒下愈发显出一种噩梦的幽深,[你不杀她?]

      “……所以说,我们饱饱地养足精神,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好啦,一个竞赛而已,还不手到擒来。”乔治亚把兔子小姐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地捋顺它光滑雪白的皮毛,“话说安娜你的玩偶好——可爱噢。”
      乌郁金:[……]
      乌昭笑了一声:“嗯,这是我妈妈做给我的,它叫阿尔忒弥斯。”
      “阿尔忒弥斯——可爱可爱。维维安,你看它可不可爱?”乔治亚把兔子脑袋托到自己脸边,两手抓着它的爪子摇了一摇。
      维维安焦糖的眼睛更甜了:“可爱噢。”
      “嘿嘿。”

      八时四十五分,钟声又铮铮响三声,代表所有人要一同去做晚祷。乌昭半回生二回熟,抱着兔子活泼地走在最前面,弗里茨和她并排,学着她一起蹦跳着走路,绿宝石耳坠跳来跳去。
      “小安娜这么兴奋?”
      “是啊,今天可是可以奉命熬夜了耶。”
      今夜可是要杀丰千雪了耶。
      “好耶。”
      推开木门,房间里已经来了不少孩子,六个人自然而然站在一起,乌昭四处望了一圈,朱迪斯还没来。
      一直到一身黑袍、面孔洁白、素描像一般的朱莉姊姊推门而入,朱迪斯始终没来。
      朱莉站到房间正中,默然垂首。
      于是所有孩子一同默然垂首。
      真是奇怪的祷告方式,乌昭垂着头想。
      没有唱诵,没有布道,甚至没有祈祷,比起祷告,其实更像是……默哀?
      在这彻底的纯白与寂静里,乌昭忽然明了,朱莉并不知晓祁轻鸿已经醒来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不知在何处读到、不知前文后语的一小节断诗。
      “以眼泪,以沉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纯净之家10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