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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春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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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娓娓道来,阳光斜斜切过客厅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亮得晃眼的光斑。
迟渐蹲在玄关旁边,手里捏着卷胶带,正往半挂的窝顶上糊春联。
半挂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贴歪了”迟渐啧了一声,伸手把那张裁得小小的“出入平安”往上挪了挪,指尖蹭到狗窝边缘的绒毛,“你这窝也该换了,掉毛掉得跟蒲公英似的”
半挂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像是在撒娇。
他把胶带卷扔回工具箱,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刚转身,门铃就响了。
半挂瞬间精神起来,耳朵支棱着冲到门口,尾巴摇得更欢了。
“去去,别吓着人”迟渐踹了踹狗屁股,慢悠悠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纪珩。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外面套着黑色短款羽绒服,围巾规规矩矩地绕在脖子上,露出的下颌线干净利落。
看到迟渐,纪珩眼里漾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叔叔在家?”纪珩的声音清冽,像冰面下流动的水。
迟渐还没来得及回话,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迟卫争穿着家居服,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见纪珩就笑了:“是小纪啊,快进来”
纪珩微微颔首着问了好,礼貌得无可挑剔。
迟渐往旁边让了让,方便他进来。
“来给您送点东西”纪珩把手里的纸袋递给迟卫争,“家里人从国外带回来的茶叶,说让您尝尝”
“你这孩子,总这么客气”迟卫争接过袋子,招呼他往客厅走,“小迟,去给小纪倒杯水”
“他不渴”迟渐犟了一嘴,但还是口嫌体正直的转身往厨房走。
纪珩的目光跟着他的背影,直到迟渐消失在厨房门口才转回头对迟卫争说:“听说迟渐寒假作业还有几道题没弄明白,我来给他讲讲”
迟卫争乐了:“还是你靠谱,这小子肯定是没你厉害的,你们上去聊吧,正好一会儿就开饭了”
迟渐端着水杯出来,正好听见这话,差点把水洒在纪珩身上:“谁?”
纪珩伸手接过杯子,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迟渐的手背,温度比他的人看起来要高些。
“那就是我记错了”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带着点戏谑,“上去吧,看看哪道题需要讲”
迟渐被那眼神勾得心里发慌,转身噔噔噔的就往楼上跑。
书桌上堆着寒假作业和几本竞赛辅导书。
纪珩一进门就瞥见了角落的蛇箱,玻璃门上的红纸条歪歪扭扭,显然是迟渐的手笔。
“一家老小都安排上了?”纪珩走过去,隔着玻璃看里面蜷着的玉米蛇。
“过年嘛,喜庆”迟渐拉开椅子坐下,豪爽的把数学卷子推过去,“就这道,最后一个大题”
纪珩挨着他坐下,两人的胳膊肘几乎要碰到一起。
他拿起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纸上划动,声音低沉地讲解着解题思路。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迟渐没怎么听进去。
他满脑子都是纪珩领口半露不露的锁骨,线条清晰好看。
他忍不住往纪珩那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到对方的胳膊。
纪珩的笔顿了一下,侧头看他:“没听懂?”
“啊?听懂了”迟渐一愣,边转笔边假装去看卷子,“再讲一遍步骤”
纪珩低笑一声,没拆穿他,重新拿起笔。
这次他的语速放慢了些,偶尔会停下来问一句“这里明白吗”
迟渐嗯嗯啊啊地应着,手却很不老实的探过去,指尖在纪珩的手背上碰了一下。
像有电流窜过,纪珩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抬眼,目光沉沉地看着迟渐,眼底闪着光斑,亮得惊人。
“听讲”纪珩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迟渐神色嚣张,单手支在桌子上侧头看他:“我这是指点江山”
纪珩没说话,只是忽然倾身靠近。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迟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和依兰香味,混合着阳光晒过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着纪珩的嘴唇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纪珩却突然转了方向,拿起桌上的橡皮,慢悠悠地擦掉纸上的错字。
“这步算错了”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迟渐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脸上一阵热一阵冷的,抬脚就想踹纪珩的椅子,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卷子,心里把纪珩骂了八百遍。
“过年没出去?”纪珩忽然问他。
“去哪儿?又不能放炮,出去巡街?”迟渐“啧”了一声,“无聊死了都”
像是被他逗到了,纪珩神色带上些许柔色:“没人约你?”
“约我干嘛?”迟渐反问,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想约我?”
纪珩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换了个话题:“以前过年,也总待在家里?”
“不然呢?”迟渐抓了抓头发,“高一暑假,好像出去看过电影”
话说出口他就有点后悔了。
果然,纪珩的目光顿了一下,状似不经意地问:“和同学?”
“嗯”迟渐含糊地应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小洞。
纪珩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着,节奏缓慢,这次不再拐弯抹角:“前任?”
迟渐愣了一下。
他高一谈过一场恋爱,也是初恋,追了他快两个月,天天堵在教室门口送早餐,烦得他没办法,才答应试着处处看。
结果没到一个月就分了,连手都没牵过,但这话他不能说,这么纯情,太没面子了。
“嗯”迟渐说得轻描淡写,“那时候不懂事,瞎玩”
“玩得开心?”纪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就那样吧”迟渐有点心虚,“看了场烂片,吃了顿饭”
纪珩沉默了几秒,忽然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探究:“发展到哪一步了?”
迟渐将视线从卷子上转移到纪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上,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就正常情侣那样呗”
“正常情侣是哪样?”纪珩追问,身体微微前倾,“牵手?拥抱?”
迟渐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破罐子破摔:“都有,还亲过”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纪珩的眼神冷了下来,像是瞬间结了冰,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风声都听不见了。
迟渐有点慌了,想解释说那是骗他的,却拉不下脸,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纪珩忽然伸手,捏住了他耳垂轻轻摩挲。
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是吗?”纪珩的声音低沉,带着点危险的气息,“什么时候?在哪儿?”
迟渐的喉结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说话”纪珩的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眼神幽深。
他看着纪珩越来越近的脸,耷拉着脸想开口解释:“我……”
话没说完,纪珩就吻了上来。
不是试探,不是浅尝辄止,带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一丝报复性的意味。
他的嘴唇微凉,却带着灼热的温度,狠狠压在迟渐唇上。
迟渐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齿间传来的微凉触感,他下意识地想推开纪珩,手却被对方牢牢按住,按在背后的椅背上。
纪珩的吻越来越深,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撬开他的牙关,舌尖探了进去。
迟渐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薄荷味,那是纪珩常用的牙膏味道。
迟渐一贯不喜欢薄荷味,却没推开,他真是完蛋了,已经到了舍不得推开纪珩的地步了。
他呼吸略带急促,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微微的颤抖。
纪珩松开他的手腕,转而揽住他的腰,把他更紧地往自己怀里带。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激烈而同步。
这个吻带着点惩罚的意味,却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纪珩像是在宣泄不满,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归属,每一次辗转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这种感觉让人捉摸不透。
迟渐的嘴唇被吻得通红,嘴角还泛着血色,眼角泛着点水光,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像只被欺负狠了的猫。
“抱歉”纪珩声音沙哑,“没控制力度”
迟渐瞪着他吐槽:“你是狗吗?”
纪珩低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过来,让迟渐觉得痒痒的。他伸手擦掉迟渐嘴角渗出来的血渍,指尖温热。
“疼吗?”纪珩的眼神软下来,带着点无奈,“那个女生,根本没亲过吧?”
迟渐舌尖顶着腮帮子,打死不承认:“谁说的?”
“我问过姜野他们了”纪珩挑眉,“他们说你当时像个木头,人家碰你一下你都能跳三米远”
迟渐别过脸。
他没想到纪珩居然还去打听这个,又气又窘,抬手去扯对方的脸,却反被人抓住了手腕。
“吃醋了?”迟渐看着他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
纪珩没否认,只是收紧了手臂,把他抱得更紧:“嗯”
这一声承认坦荡又直接,让迟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别过脸,不敢看纪珩的眼睛,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年级第一是他的,年级第一也是他的。
纪珩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他低声说:“看到你跟别人在一起的痕迹,我不舒服”
他补充了句:“当时的苏忘也是同理”
迟渐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胀胀的,原来那时候就喜欢他了,他当时还寻思纪珩是不是犯病了。
他转过身把脸埋在纪珩的颈窝,闷闷地说:“苏忘他……”
“闭嘴”纪珩打断他。
“……”迟渐住嘴了。
两人就这么抱着,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大概是哪个不怕被抓的偷偷放的。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林芩的声音:“小迟!小纪!下来吃饭了!”
迟渐猛地从纪珩怀里弹起来,慌慌张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
纪珩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伸手帮他把皱了的衣领抚平。
“笑什么笑!”迟渐瞪了他一眼,“赶紧下去,咱俩像偷情一样”
纪珩点点头站起身,云淡风轻吐出一句:“挺刺激的”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下走,经过楼梯口的时候,迟渐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纪珩,眼神里带着点紧张:“我爸妈没听见吧?”
纪珩挑眉:“听见什么?我们在讨论题”
迟渐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心情忽然放松下来,冲纪珩在空中虚虚点了点。
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碗筷,林芩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
她穿着米白色的围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看到他们下来,脸上露出笑意:“快来坐,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小纪尝尝阿姨的手艺”
“谢谢林阿姨”纪珩礼貌道谢。
迟渐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落在纪珩旁边的位置上,纪珩很自然地坐到了他旁边,两人的膝盖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
迟卫争开了瓶红酒,给纪珩倒了半杯:“尝尝这个,去年朋友送的”
“谢谢迟叔”纪珩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迟渐看着他喝酒的样子,纪珩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喉结滚动的弧度很好看。
他伸出脚,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纪珩一下。
纪珩低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没作声。
“小纪,今年就你一个人过年?”林芩给纪珩夹了块排骨,柔声问道。
“嗯,我爸妈在国外,暂时回不来”纪珩回答得平静。
迟卫争叹了口气:“那就在叔叔家多待几天,我们这儿也就三个人,你当自己家就好了”
“谢谢迟叔”纪珩略微颔首以当谢过:“有空就来”
“行”迟卫争点点头,“你爸妈也是,总在外面跑,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
他说着,又给纪珩夹了些菜,“多吃点,他们也是没办法”
迟渐看着纪珩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忽然有点不爽。
他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爸,他又不是没手”
迟卫争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芩笑着打圆场:“小迟是心疼我们小纪,怕他吃撑了”
纪珩看了迟渐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夹起一块排骨,不动声色地放到迟渐碗里:“这个挺好吃的”
迟渐顿了几秒,没说话,默默把排骨吃了。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迟卫争和纪珩聊起了下学期的竞赛,林芩时不时给他们添些菜,迟渐大多数时候都在埋头吃饭,偶尔插一两句话,语气虽然冲,但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亲昵。
吃过饭,林芩收拾碗筷去了厨房,迟卫争拉着纪珩在客厅喝茶。
迟渐本来想上楼,却被纪珩用眼神制止了。
“下学期的竞赛,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迟卫争品了口茶,问道。
“差不多了”纪珩道。
“Randy,你呢?”迟卫争看向儿子。
迟渐正拿着手机给半挂发零食,听闻熟悉的称呼愣了一下,含糊道:“我也差不多”
这是他小名,自从他妈走后迟卫争就没这样叫过他了。
“你这态度可不行,这竞赛关乎于保送”迟卫争皱了皱眉,“小纪,你你比他强得多,平时多盯着他点”
“知道了迟叔”纪珩看了迟渐一眼,明显对于这个新称呼也感到意外,却并未多问。
迟渐埋着头没理他们。
保送,下学期的竞赛,源城的保送名额只有两个,家里管得严,他俩必须考上。
一直到纪珩临走前他才站起来出声:“我送”
到了门外,晚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迟渐缩了缩脖子,纪珩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
“哎,你自己不冷啊?”迟渐想摘下来。
“不冷”纪珩按住他的手,“进去吧,外面风大”
迟渐看着他裸露的脖子,忽然有点舍不得。
“要不……你今晚住这儿?”他说完就后悔了,忽然这么说跟有病似的。
纪珩愣了一下,随即勾唇笑了,眼底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好啊”
迟渐愣住了:“?”
“我去跟叔叔说一声”纪珩转身就要往回走。
“喂喂喂,我客气两句”迟渐赶紧拉住他,“你还真住上了?”
纪珩挑了挑眉梢,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弹了下他耳垂:“逗你的,我明天再来”
迟渐拍开他的手,又时不时注意着家门口:“赶紧滚”
“嗯”纪珩应着,却没动,只是看着他,“回去吧”
迟渐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家走,最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纪珩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让原本泛着冷气的人舒缓过来,显得格外温柔。
四目相对,纪珩忽然冲他歪了下头挥挥手。
回到家,迟卫争正坐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看到他进来就问:“小纪走了?”
“嗯”迟渐点点头,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朝外看,纪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路口了。
“那孩子,一个人过年怪可怜的”迟卫争叹了口气,“下学期你们多互相照应着点”
“知道了”迟渐敷衍地应着,心里全是明天纪珩过来,该找个什么借口把他拉上楼。
他摸了摸脖子上还带着纪珩体温的围巾,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窗外,不知谁家又偷偷放了个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绚烂夺目。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迟渐摸出一看,是纪珩发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他正拉开窗帘向外看,看着鬼鬼祟祟的。
【曼陀罗: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迟渐:什么?】
【曼陀罗:找不到主人的小狗】
迟渐点在“拉黑联系人”的页面上截了个图发过去,对面秒回:
【曼陀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