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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老鱼跳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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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上滴答着细雨,升起一层层的雾水,遮得四周仿若仙境。一个老翁披着蓑衣独坐在舟中,闲来垂钓,远远看去宛若一幅古意绵绵的画。
游船潜入雾气中,剥开江面一串串涟漪,闲暇而静谧。
另一只游船轻轻相靠,撞起一串串潮湿的气息。一人从此船登上彼船,立在钓翁身后,低下头去,开口说道:“禀大人,威州已陷落。”
天气阴潮,没有鱼儿愿意上钩,但钓翁也只是一动不动地垂着他的钓竿,静静地等待着。也许正是这无声的压力,压的那人心中升起一片恐惧。
他主动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责罚?若责罚有用,威州便不会陷落。”钓翁终于开口,缓缓道:“罢了,攒金阁如何了?”
“回大人,属下已派人外出寻踪,但至今仍无锦娘的消息,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来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倒不像是他们的风格,这就坐不住了吗?”
青灰色的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道弧形的水波,又狠狠地摔回江里,白花花的水花拍上船来,又悄悄退去。
“大人,下面人来报,此次威州失事,似乎并不是那些人干的,而是三个从荣州去的年轻人。”
“年轻人?”
“没错,当日张其谷暴死街头,这几个年轻人便一路查到了威州。许是机缘巧合,无意间淌进了这浑水。”
钓翁向下压了压蓑帽,也不知是在回答那人的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他说:“机缘巧合?只怕是见者无心,做者有意。威州之事虽不是我们的对手做的,却也不可小看了这几个年轻人。要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能也不该遗漏掉任何掉入浑水的蚂蚁。”
“属下明白,多谢大人提点。”
那人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即使钓翁头都没有转一下。
“你可知,他们从威州出来,接下来又要去往何处?”
他立刻明白了钓翁的言外之意,且不论他们是否与那些人有关系,但于己方来说,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如若这几个年轻人真是破局的关键,那么放过他们就相当于给自己找麻烦。但倘若真是所谓的“机缘巧合”,那也只能说明他们倒霉。
毕竟如今各执一棋,各为其主,可怨不得自己心狠手辣。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切记,不要留下痕迹。”
“是!属下谨记。”
江面宽阔,鱼儿逐波而上,欢腾地跳跃着,钓翁依旧镇定地垂着他的钓竿。他的言语中从未带任何情绪,无人看得出他是喜是怒,却让人无形中感到阵阵的不安。
“我且问你,你可爱吃鱼?”
那人显然是被这突然的问题问住了,他脑中激烈地找钓翁问这问题的原因,只怕自己的回答不如人意,最后口出妄言得罪了人。
“算是爱吃。只是这江鱼多刺,甚是麻烦。”
“那你可爱吃羊肉?”
“自然,我等生在塞北的人,无人不喜好羊肉。”他完全不明白这问题的意图何在,只是小心翼翼地回答着。
“若我偏要你在二者之间选呢?”
他的内心开始惴惴不安,心跳开始和击打在江面上的雨滴一唱一和,他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嗅得到自己的惶恐,可他到底为何如此恐惧?
“自然是选羊肉。”
钓翁的语气这才出现了一些好奇的意味,又问他:“皆因你是塞北人?”
“是。”
钓翁知晓他的心里一定在打鼓,便也不再为难他,于是抛下这个问题,就挥手放他走了,只叮嘱了一句:“事情安排妥当,莫要再出差错。”
“属下告退。”
雨停了下来,却依旧是阴云满天。两船相离,船尾的波澜越离越远,船篙一遍遍地浸入江水又重见天日,如此反复。没一会,钓翁的小舟便再一次孤寂地淹在白雾中。
“是啊,塞北人爱吃羊,此地之人又何尝不爱吃鱼……”
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心里到底是疲惫还是厌倦,但他似乎已没有办法收手,哪怕他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时至今日,他是罪人,或是功臣,完全不重要了,相比之下,他更愿意沉迷于在这舟中逃避人世。
而彼处将将远离的扁舟上,惊魂未定的下属依旧在后怕,他想不通的问题有太多太多,却又不知该从何处想起。旁边的同伴见他神情奇怪,便开口问询。
他只说:“说来也奇怪,如此阴雨天,大人为何还有心思坐着钓鱼?”
同伴摇摇头,他只见满江都是跳波的鱼儿,一网子便能捞上来不少,为何要钓鱼?只好说:“大人心思深沉,只怕是我们未能解其中之意。”
“罢了,就按照大人所嘱咐的,安排下去吧,早些处理掉这些人,省的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