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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辗转反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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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人光临敝所,在下有失远迎啊。”严长丰人还未到,作揖的双手就已经早早地迎到了人面前,脸上堆满了笑容,满腮的胡须也跟着笑容一块舒展开来。
别的不说,他们三人看到严长丰还如此精神,倒是放下些心来。
张清雁也拿出他平日里那一套来,说:“大人言重了,你我同朝为官,不必过分挂怀。在下此行小留几日,只为查案缉凶,实乃我治下不严之过,只是多有叨扰大人。”
为掩人耳目,他们编造了一个抓逃犯的理由,如此也可以借口在严长丰处住下来。
“张大人何出此言呐,既是为了国事,还需养精蓄锐才好。前日里你来信与我说明,在下早已备好住处与吃食为几位接风,请吧。”
他们一路以朋友的名义被迎进了严大人的府邸。
若说严长丰所居之处是府邸,倒不如说只是一处完整的宅子。他们跟着严长丰往里面走,穿过前堂便是内厅,内厅共设两院,一为主院,一为客院,大小不过几丈,遑论亭台楼阁,甚至连片园子都没有。院内四处无花无草,只有些生活所用之物散落在院内。若说为官清廉,大抵也就是如此了吧。
李行云心想:这宅子虽比普通百姓家强不少,但像张清雁这般做知州的,一年俸禄少说千钱,严长丰哪怕不住朝廷安排的屋子,就是自行租赁也不会太差,怎生苦寒至此?
严长丰口中谦辞不断,对他们说:“几位莫嫌寒舍破败,实是州内百业凋敝,下官无暇顾及家中事物,还请几位多多担待。”
李行云一听这话,心中难免生出些愧疚来,张清雁则是开口道:“严大人哪里的话,如此招待,对我三人来说足矣。”
薄雾冥冥,天边烟霞逐渐散去,仅剩一寸白光残存人间。
宴上,菜色齐全,酒食俱备,张清雁和严长丰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从朝野策论谈到经史子集,一直到后半夜,二人才有了疲惫之意。
李行云滴酒未沾,席间一直都警惕着四周,生怕有什么贼人偷袭。但逐渐地,她开始怀疑好像只有自己在乎这件事,她左右环顾,张清雁和严长丰早已醉成一团,而秦量则是一丝不苟地埋在酒饭里,从宴席开始到现在,他的嘴好像就没停过。
她支起手背托腮,观察着宴上几人的一举一动,不免回想起白日之事。从他们未进威州时遭遇埋伏,到如今酒食丰盛的宴席,也不过一日而已,她悬起的心实难放下。
“月色照人,酒足饭饱,多谢严大人盛情款待。”张清雁脸色绯红,作揖的双手也持不稳,在空中上下晃悠。
“哪里哪里,张大人远道而来,为张大人接风洗尘是在下该做的。”
李行云低下头去,无奈的撇撇嘴,心道:这无聊的客套话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严长丰喝的满脸红晕,一头砸在臂弯里。李行云见状便疯狂地给身边的张清雁使眼色,但无一例外地被张清雁隔绝在外。她也很奇怪,张清雁怎如此无动于衷,难不成他早有计划?
更深露重,宴席逐渐冷了下来,严府的下人上前来,见严长丰不省人事,便向三人告辞,将严长丰扶回了房间。
这边张清雁也醉意熏熏地起身告别,他脚步凌乱,看起来马上要一屁股摔到地上。
李行云也是奇怪的很,跟了张清雁这么久的秦量仍旧只是坐在席内,大口地吃着桌上的食物,全然不管旁的事。
罢了,她长舒一口气,心想只好发扬一下善心,劳累她亲自去扶张清雁。
但她马上就知道自己简直是白白操心,就在张清雁看着严长丰走远后,马上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模样,他随意地理了理袖子,朝着李行云微微颔首点头,笑着站定起来。
“回房吧。”张清雁袖子轻轻一甩,潇洒地走了,后面秦量也跟了上去,独留李行云一个人的双手持在半空。
“没……没喝醉啊……”她挠挠头,袖子一甩也跟了上去。她问:“你不是说严长丰身上有线索吗?怎么只顾着喝酒,什么都不问?”
张清雁用扇子在掌心敲了敲,回答她:“严长丰本非实在之人,从他嘴里能问出什么?”
“那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就为了保护他?”
“对,也不对。”
李行云似乎猜到了张清雁在玩什么哑谜,说:“你的意思是说,虽然从严长丰的嘴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是我们只需要等待杀他的人自己找上门,线索自然会出现,对吧?”
“冰雪聪明。没错,白日里这帮贼人用尽心思拖延我们的时间,而且毫不掩饰自己的‘良苦用心’,可见他们对于我们的追查是无所畏惧的,所以他们一定还会再来。”
李行云边走便思考,只觉得自己身上有千斤重的责任,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顺利地完成这守株待兔之计。
李行云一脑袋的想法全都摆脸上了,张清雁只好把扇柄从手掌转移到了李行云的头上,轻轻敲醒了她,说:“我说了,先回去休息,万事只待明日。”
但这一夜注定无眠,露湿浸鼻,月华照人。
他们各自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约而同地在重复那些疑点。
到底是谁在追杀自己?李父的卷宗封带到底是怎么来的?吴老板到底为什么帮助刘满英杀人?碎纸上的人名到底有什么联系?自己和张清雁到底为什么会在路边被山民所发现?太多太多的问题搅扰,不停地在她心头围绕。
李行云完全没有心思睡觉,两院相邻,主院里哪怕只是蛐蛐高叫一声,她也马上会被惊醒过来。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她只好放弃挣扎,干脆起身去倒杯水喝。
这夜静地她很不安心。
她看到张清雁的屋里也燃起了灯花,原来他也睡不着。
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推开门,让带着露水的风吹吹自己的脑袋,总比昏昏沉沉却睡不着强一些。就这么一推,门便委屈地吱呀了一声。
也许是被张清雁听见了,他的屋门也跟着吱呀了一声。
“睡不着?”张清雁问她。
他们各自手持着油灯,各自坐在自己屋子的门槛上。
“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睡不着,所以睡不着了。”她一只手持着油灯,一只手托着下巴,笑着说道。
“这是什么理由?”
“难道你不是?”
张清雁点着头笑了,表示“我也是。”
虽是玩笑话,却反而带给了他们半刻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