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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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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嵬语把他叫来了,却什么都没说。顾轻舟几次看着林嵬语张了张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一脸欲言又止的便秘样,大早上被一个电话叫起来睡眠不足的顾轻舟略毒舌地在心里评价。可能是林嵬语这副看得见却好像落不到实处的样子让她身边的人不敢与她深交,所她只能逮着顾轻舟可劲的薅。以至于顾轻舟感觉自己快要被薅秃了,一听到特别设置的林嵬语的电话铃,就感觉自己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可那又能怎么办,他自己也就有这么一个能互相抱团取暖的人,更何况他也愿意迁就她。这就好像看到了世界上受了委屈、需要安慰的另一个自己,又怎么会有人忍心拒绝。
林嵬语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到顾轻舟,可能这件事也不需要问为什么,只是想这样,所以就见了。她心里很清楚顾轻舟在学校里呆着需要耗费他多大的勇气,也知道这家伙很多时候因为怕带给她负担,所以很多事只留在心里,从来不往外说。甚至他都不会在难过的时候给她打一个电话。人这一辈子不是什么事都必须自己扛的。可是能和顾轻舟唠唠闲嗑、坦露点心里话的人太少了,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自己过,所以每每遇到事也就顶多想一想要不要找她,又因为他总觉得她工作不容易,压根没付出过行动。但她希望,通过她一有事就喊顾轻舟的一举一动可以让顾轻舟记住,他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他可以随时随地、随便什么时候的找她,就像她对他做的那样。她这么想,但从来没说出口过,顾轻舟是一个心绪繁多驳杂而敏感的人,她怕这想法说出口,反而会带给顾轻舟压力,所以每每想脱口而出,反应过来之后都只好欲言又止地咽回去。只是她急匆匆的把顾轻舟叫过来就是想说这个,但这话还没从嗓子眼里出来,就遭到了毁尸灭迹,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不说话。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很安静,两个怀揣着各自心绪的人听着外面的鸟叫声不约而同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顾轻舟今天因为睡眠不足那一点儿罕见的毒舌,想起了他和林嵬语初识的那段日子。林嵬语和他不是像他和李喻那样从小就认识的。顾轻舟的母亲韩琛作为家里比较叛逆的那一个,早早的就从她的本家中了独立出来,成为了一个在她家里人看来充满了铜臭味的商人。韩琛的娘家从几代以前就在从事美术方面的行当,所以总觉得从商不够高雅,不符合他们的品位。而韩琛自从独立出来之后就很少回过家了,每年也只是和她的父亲见几面,自然也和亲戚们没有什么联系,即使后来她的本家改变了观念,家里也有人同她一样走上了商业的方向。虽然他和林嵬语出生时间都相差不到一天,但他们人生前十二年的轨迹就像平行线,从未与彼此产生过纠缠。一直到林嵬语十二岁那年,他们两个中不知谁的命运线拐了个弯,将他们两个的人生巧妙的挂上了钩。
小孩子总有种野兽般的直觉,就像林嵬语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受父母待见,所以她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从没指望过她会接,给她打只是单纯的因为喜欢这样听着电话的忙音,并且如果意外地被接起来,只是会被毫无感情的挂断,不会招致一通咒骂。
顾轻舟接到第一个来自林嵬语的电话的时候,她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了。那一年林嵬语心血来潮地拨打了曾经属于她母亲的电话号码,刚打出去她就后悔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电话已经被接起来了。
顾轻舟接起电活说了一句:“你好。”之后听到了对面良久的沉默,于是只有十二岁的他坚定的认为自己今天接起一个陌生号码是个极其浪费时间的错误决定,而林嵬语那时候也还没练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只好坚定地沉默着,从此两个相似又不同的个体有了命运般的交集。
那时候刚满十二的顾轻舟还没能完全将他的毒舌本色收放自如,以至于和林嵬语刚认识的那一阵子,他们两个天天都生活在斗嘴当中,也从此奠定了他们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的友情基石。
顾轻舟的愿望落空了,他以为他能过一个和中考前那个生日一样的生日,愿望是美好的,但这美好同样仅限于愿望。林书程和林书禹已经不再住在他家里了,他们和顾轻舟不在同一个城市,最多只会发消息来问候。李喻父亲的公司早已破产,她的母亲是位家庭主妇,即使在丈夫破产之后出去找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的薪水也远远不够养活家里的两个孩子,尤其是其中的一个的住院费如此高昂的情况下。而李喻在承担每天要给她上晚班的母亲送饭的同时,还要在临近新年的时候把她住在精神病院里的姐姐接出来几天,好让全家人按照她母亲的意思团聚。梁辰的父亲得了肿瘤,他要留在医院照看,连新年也打算在医院里度过。林嵬语的公司在年底也有一系到的事等着她处理。而顾轻舟的生日正在除夕前不久,正是大家最忙的时候,旁人无暇顾及他。连林嵬语在年底这段时间因为忙的脚不沾地,都没再找过他了。他仿佛被世界遗弃了。
顾轻舟生日那天,没有想象中的祝福,可能是他与他们相处的时候表现得不大在乎别人祝福与否,但那是因为他们都在他身边,一个电话随叫随到,没必要这么做。可如今毕竟与从前不同,诺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他们没发来的消息就如同他和他们之间的羁绊,牵联着他们仅有的缘分。消息一断,就好似他们之间落下了一层泡沫似的看不见的壁垒,将他与他们隔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他出不去,旁人也进不来,他的所有希冀都被这层膜收拢在这一方小世界之内,振聋发聩,又沉默无声。就如他的内心心绪翻涌,面上不显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