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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残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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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走到美院,才知失策。校门定点关闭的,舒达居然把它给忘了!现在他们惟有望门兴叹了。舒达欲哭无泪,这身半湿不湿的衣裳,夜风冷冷啊!他使劲往石缘身上挤,又捧起石缘冰冷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冷不冷,大石头?”
石缘收臂把他圈进怀里,头半靠在舒达肩上——他实在累得狠了。
舒达飞快地转着省钱的安身方法,环城地铁6元,只是有点远,石缘已经很累了;网吧8元,附近倒是就有,环境又太差……正盘算着,忽然听见身后一个压得变调的声音从石缘的身后传来:“不许动!要命的把钱统统交出来。”
舒达感觉石缘抱着他的身体一僵,忙低声问:“刀顶着你?”
石缘没说话。那个声音又响起:“少废话,快交钱,要不然让你的小情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小情人?”舒达忍不住笑:“你把我的小情人都吓个半死了,交一半钱行不行?”嘴里调侃着,心里却急得不行,如果不是中间隔了个又高又壮的小情人大石头,他直接一个过肩摔就搞定了,前翻踢吧又怕一击不成反伤了石缘。
石缘听了他的话威胁地紧紧手臂,舒达夸张地咳几声,说:“这可是他这么说的,你别拿我撒气啊!呵呵,别搞内讧别搞内讧。”
说话间,石缘的头已往右微微一让,舒达的腿快如闪电:起腿、自身前,越过石缘的肩头,又准又狠地揣在那人的脸上!那斯一声惨叫,后跌开去。舒达已一个漂亮的转身,顺手把石缘往身后一带,整个人刚好把石缘挡在后面了。也不等与对方打照面,又是一个横扫,劫徒便很不济地倒地,刚要挣扎起来,舒达的运动鞋尖已迅猛而凌厉地封在他的喉头!
这可不是玩的,旁边有人急叫:“舒达,住手!住脚!”
舒达停下动作,收了力道,抬头,是已经一脸失色的成霖黎。没来得及问什么,他脚下的人惨叫开来:“舒达舒大虾!我是阿盈!你要赶尽杀绝不成!”
“你们……怎么在这里……打劫?”舒达忙收回脚,手忙脚乱地把苏舒盈扶起来。见他精致的脸已被自己刚才的一脚重创得斑斓一片,有点不好意思,擦擦他的脸,企图掩饰暴行,又说:“没事吧?我才出5分力而已。且告上法庭我也是正当防卫,你没事玩什么打劫啊!”
“你还说!我和阿成在这里等你好几个小时了。”苏舒盈气急:“见你和石缘亲亲热热的,才想吓吓你们的。”
舒达想问等他干吗,话到嘴边,又忍下了。成霖黎知他不肯追究,也打断道:“别说了,我在这附近租了个房子,我们过去将就一晚吧!”
舒达胡乱点头答应,手一直擦着苏舒盈的脸,却越擦越脏,一细看,是流鼻血了,不敢声张,又不知怎么粉饰太平,只把苏舒盈推给成霖黎,说:“你带路,顾好他。”又回身对一直一言不发的石缘:“大石头,去吧。”见石缘倦倦地点头,便上前拉他的手,好笑道:“你困就眯着,我拉着你,跟着走就是。”
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同时回头看过来,舒达一愣,笑着解释:“啊,他就这样,累得狠了,只要拉着他,走路也能睡着。”
“也只有你拉着才……”苏舒盈的话在成霖黎落寞的神色里消音了,舒达根本就没注意听。怕吵了石缘,也不追问。这一段异常沉默,幸而路并不太长。
进到屋里,舒达很自觉地找了个最舒服的靠椅让石缘坐下,放开手,石缘马上疑惑地睁开眼,舒达忙安慰道:“没事,继续睡,我去换了湿衣服。”
石缘又迷糊地合了眼,舒达快步过去把床上的毛毯扯了来,又回来把石缘半湿的外衣裤脱掉。浓睡中的石缘也很合作地听从舒达的指示伸手抬腿,末了,舒达把毛毯严严实实地裹在石缘身上,再伸手探探他额头的温度。然后一抬头,见屋里另外两个人石化一样看着他们,便有点疑惑:“怎么了?”一边把自己的湿衣扯下,连石缘的一起拿去凉起来。
苏舒盈一直欲言又止,成霖黎的目光深远如海,完全不知在想什么。舒达凉好衣服走过来,推推还没回过神来的人:“嘿,别愣着,这里有药酒什么的吗?”说完就自去调了一盘温水,和一杯滚烫的牛奶,然后拉过苏舒盈,熟练地替他清洗伤口。
放松下来的苏舒盈感叹道:“阿舒,没想到你这么会照顾人。”
“石缘总跟人打架,弄得自己也一身伤,习惯了。”舒达随口答。
“你练过?”苏舒盈丝丝地吸着气呼痛,咬牙切齿地说:“手脚又重又狠。”
舒达嘿嘿一笑,说:“8岁就开始练了。收了石缘做兄弟,不练真罩不住他。”
“你8岁那年伤了手也是为了他吧?”苏舒盈把事情串了起来。
舒达想了想,偏头看看熟睡的石缘,失笑:“好象还真是这样呢。”
“那你真确定你和他只是兄弟?”苏舒盈忍不住开始推理诱导。声音高了起来:“你是GAY吧?不自知而已。”
“小声点。”舒达敲了一下苏舒盈的脑袋。又安抚对拍拍石缘的手,轻声道:“没事,你睡。”转而对苏舒盈:“想什么呢,真不是,你了解我的,如果是我不会否认。”
“你怎么确定?”苏舒盈不依不饶。
舒达看他一眼,不急不燥:“很简单,我爱西西。我只会对女生产生性冲动。”
太……太直接了!苏舒盈一下子摊在椅子上,吐出一句:“我靠!”
舒达已转过身不理他,抚一下牛奶杯壁,感觉温度温热温热的,便端了起来,送到石缘唇边,一手略扶起他的头,轻声道:“大石头,嘴巴张一下,喝了牛奶到床上睡。”石缘也不睁眼,只乖乖地就着舒达的手喝下了一杯牛奶,舒达放下空杯,又擦擦他额上的细汗,便唤:“大石头。”手伸到毛毯下找他的手握了:“起来了。”石缘果然听话站起,舒达便连人带被一起揽住,引他走到床边,按他坐下,自己端下身去除了他的鞋袜,又起身扶他躺下、睡好,拉好被子,哄道:“好了,没事了。”只听石缘呻吟一声,沉沉睡去了。
那个又冷硬又木纳的石缘,那个又深沉又精明的石缘,此刻像个玩累了,回到家的小孩子,幸福又迷糊。那么大的反差。
苏舒盈不忍,他知道温柔的杀伤力有多大,所以他说:“阿舒,如果你不爱一个人,就不要对他那么好,这样,太……残酷了。”
舒达如被当头棒喝,呆滞了好久,眼神黯淡下去,点头:“我知道了,对……对不起。”
苏舒盈倒奇怪了,那么多年的习惯,会因为自己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彻悟?舒达,有这么通透聪明?
成霖黎在苦笑,他知道,舒达想到不能对太好的人,不是石缘,而是……自己。
于石缘,他的温柔是坦荡荡的,他的体贴是熟极而流的,习惯而自然,无暧昧,所以百无禁忌。
那一晚,除了石缘睡得甜蜜而塌实,他们是各怀心事,没有人睡着,但,也没有再交谈。清早,舒达黑甜一觉,醒来时,石缘已经走了好久了。舒达揉着酸涩的眼,爬起来,成霖黎自床边悄悄地递上一杯牛奶,舒达怔住了。本能地接过,却回避了他温和的眼。
成霖黎温柔地说:“今天周末,再睡一会吧!”
舒达生硬地摇头,艰难地说:“不了,……谢谢你。”
成霖黎脸色一黯,说不出话来。
舒达起身要走,苏舒盈起来扯住他,打圆场道:“阿舒你急什么,周末就跟我们一起过吧,我们好久没在一起聚了。”
舒达摇头。苏舒盈只管耍赖,舒达不肯松口,正不可开交,被冷在一边的成霖黎终于开口:“阿盈,好了。”成霖黎看定舒达,慢慢地说:“你别怪阿盈,他是想帮我,其实一直……都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舒达早料到,可让成霖黎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仍是不知所措。只慌乱地把视线飘浮出去,回避着成霖篱的眼。又听成霖黎对苏舒盈低声说:“阿盈,你先出去。”舒达眼睁睁看着苏舒盈退场,留他一个人面对成霖黎。舒达退无可退,手挡住了成霖黎伸向他的手。成霖黎坚持着伸手的动作,固执地。他也知道,以舒达的武功,除非他愿意,否则自己是碰不到的,但他坚持。舒达没有和他僵持,却别过脸,说:“你知道的,我不是同性恋。我爱西西。”
成霖黎的手骤然失去了力量和方向,脸像撒盐魔术一样惨白。舒达已经正式拒绝了他,他……对他已经失去了——毫不设防、毫不抵挡、毫不反抗的影响力!成霖黎强笑道:“还是朋友吗?”
舒达见他既不强求也不纠缠,心下内疚难受——他们,怎么到了这一步的?垂下头,成霖黎却欺了上来,拥了他,轻轻地在他发间轻吻,“阿舒,不要这样对我,太……冷淡了!”舒达要待挣扎,又被他伤感的语气拘住,只僵住了神经听他忧伤地说:“我也知道你不是,可……都已经爱上了,你只当给我一个缓冲的过程好不好?不要……一下子就逃得那么远,一下子就划清了界线。你能体谅石缘失恋的苦,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失恋的苦?”
那一刻,舒达没有感动是假的,可是他越是感动,苏舒盈跟他说的话就越是有震撼力。他认为他不能用暧昧、用温柔给成霖黎幻想的空间。于是,舒达推开了成霖黎,轻缓、却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