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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萤火芝(4) ...

  •   却说那老人见三个道士上了山,立刻说有法师来捉妖了,官府可以过来善后领功结案,这便将一队官兵诓上了山。
      一行人来了山顶,看满山尸体大骇,正在辨认死者身份时,竟然有两具保存还完好的尸体忽然有了气息!
      一行人大叫出声,惊惧非常。
      这厢扶玄山人布阵未完,阮玉树点了点追萤,便看见那老人在山顶处,便与容宴一同往山顶走去。
      容宴对着官兵亮出了一枚玉佩。
      那是一枚刻着“容”字的证明皇家身份的玉佩,领头的法曹连忙行礼。
      “你这老儿还会报假案呢。”听了法曹来此原因的汇报,容宴挑眉淡淡嘲讽。
      阮玉树瞧着师弟这副样子,倒真是师父说的“凤子龙孙”模样,抿唇朝他揶揄一笑,勾勾手将另一只追萤从那老人身上收了回来。
      老人讪讪地为自己辩解:“愚某想着三位道长也许需要助力,方才……”
      容宴没听他分辩,询问法曹道:“这老儿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这……他是山下一间药铺的其中一个管事,姓林,本地人氏,来报过一次案,说是常常给铺子送草药的一个采药人失踪了。”法曹将自己所知呈报上来。
      他令手下将老人扣下来,请示容宴后续如何处理。
      容宴暗想果然这老儿果然与“草药”有联系,更确信他可疑,看这些差役恐怕无法自保,便吩咐说:“我师徒三人在此捉鬼,留下两人扣住这老儿,你领着人带着这些尸体赶快下山去,叫家属过去认领,在山下等我归来再做定夺。”
      一旁的两个还魂人渐渐醒转过来,都是衙门差役。据二人叙述,他们二人七日前作为第二批差役过来此地寻失踪采药人和同僚,也遭受藤条束缚昏迷。
      阮玉树细想着,三个采药人,十二个差役,方才藤蔓上寻了七人,只有一名采药人,另外六个差役醒过来两个。
      一共十五人,多半是只有这二者生还了,全仰赖上来得晚身体不腐,再加上灵藤之功,其余人或许就没有这样好的气运。说到底还是妖鬼作祟。
      只是这鬼是怎么个形成,她还困惑着,容宴点出这是个地上长的,她只能猜测是人魂附身妖草。
      好在师父远远地打了个传讯烟花给他们。
      阮玉树抽出几张护身符箓留给两名差役和那老人,并着容宴转身想往师父那边走。
      老人哆哆嗦嗦,问道:“道长,这地方实在叫人害怕,不知可否留下一位道长,免得出了什么事。”
      容宴便吩咐差役:“你们押着他,随我们一同过去,切记不要妄动,到了先把提灯熄灭。”
      五人往山阴面走去,阮玉树托着明亮的追萤,远远望见小庙。
      容宴走在她身旁,朗声喊了一句:“师父!”
      扶玄山人提着拂尘朝他们走过来,“山人将那魂都送上路了,这便去探那小庙吧。”
      “这老儿你们抓着了?”他走近看了看容宴身后的两名差役,并中间的老人。
      “师父不是说他没问题吗,当然要扣下看看,说不定庙里的鬼认得他呢。”阮玉树没避着这老人,显见得他比在山顶的时候哆嗦得更厉害了,一双浑浊的三角鼠目不住瞟着四周。
      扶玄山人也不多说,只道:“走吧,进庙去。”
      这破败的寺庙也不知是何年代落成,门前早已杂草丛生,墙壁壁画剥落脱色,牌匾也已经佚失了,直透出森森鬼气。
      容宴先行在前,一手持剑一手推门。
      那鬼东西已经被他们一剑一箭伤了元气,想必不会伏击,但阮玉树手里捏着符在旁边防备着,另一手按在腰间短弓上,随时预备着不测状况。
      容宴却在推开门后轻轻用手臂将她往后挡了挡。
      阮玉树了解,小师弟虽然是小师弟,但自认大她半岁,所以总是在一些时候更愿意做兄长。可她阮玉树不会在未知险情时躲在他后面,她上前一步将容宴的手臂轻轻推开,转而将他护在身后。
      “师姐。”容宴微微叹了一声,往后让了让,手执剑护卫在她身后。
      阮玉树四下打量,入眼是积了灰尘的灰扑扑的地面,一只大香炉摆放在正中,香炉盖子合笼着。这寺庙只有一间正堂,里头供奉的是神农像。三只药箩筐摆在一旁的蒲团上。
      扶玄山人拨开他二人上前查看,一摆拂尘道:“这香炉不是寻常物,是个炼魂炉啊!”
      阮玉树和容宴皆十分惊诧。
      投诸生魂供养死魂,是个何等逆天惨烈的法子,这鬼物未免太过丧心病狂,又为何有如此惨绝的执念?
      扶玄山人又往里间正堂走去,二徒忙紧跟着进去了。
      箩筐中满满当当的药草,品相十分好的样子,恐怕是生魂供养所致。
      除此之外,庙内并无其他草木。阮玉树紧了紧眉头,将定鬼符往筐上一贴,便开始在筐中翻找,率先找到了那一耳一口的护门草,随手将它丢出去,拍出一张符让它闭嘴闭耳。
      容宴只略微想了一想,便明白过来,跟着她寻找起另一筐。
      这筐中花草皆十分茁壮,而那鬼刚受了伤,如果是附在草妖身上,那必定恹恹不振,这筐中灵草甚多,必定能为它恢复元气!
      扶玄山人夸赞:“还不算笨。山人我去看看那炼魂炉。”
      容宴将一筐药草翻了个遍,在筐底看见了一株神态恹恹,茎叶有划口的矮小异草,正要伸手去取。
      阮玉树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不长记性!”
      她再祭出一道符箓,贴上药筐。
      容宴揉了揉手背,并不着恼,笑嘻嘻抱起了筐,“这不是有师姐在嘛。”
      他将药筐抱到师父跟前。
      扶玄山人用力一扫拂尘,注入真气带起一阵风打在那矮小异草上。
      阮玉树也在这时想起了这棵草是什么。
      指佞草,最易生出灵智的一种异草,相传能够指出包藏祸心的奸佞小人,于是被许多佞臣大肆铲除,存活下来的植株灵性变弱了,指出小人后极易生出灵智,化为草妖为祸。
      草株上缓缓升起一个人的魂体。
      确实是个年轻男子的模样。
      门口的老人见了他直打颤。
      年轻男子的鬼魂慢慢地抬起头,牢牢地盯住了老人,“伯父来得倒快,怎么自己见了官呢?”
      “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他是害人的鬼!我不认识他!我……”老人躲避着低垂着头,口齿不清地喊叫。
      “不认识我?伯父不帮我我怎能夺了这么多人的魂魄?”鬼魂嘶嘶地笑,怨毒无比。
      看来是场家族恩怨。阮玉树有些头疼,她更想做个头脑简单的打鬼王,并不是很想断案查真相,不过一般鬼预知到即将消散,便有将自己所作所为一吐为快的癖好,好像是想叫人知道他的成就似的,已然扭曲了心理,倒也省去她许多审查功夫;困难的是这个老人,这个作了恶的嘴硬老人。
      扶玄山人捻着一张符,吓唬那老人,“说清始末,陈诉因果!否则山人将你打出魂魄任由这鬼处置!”
      “你可想清楚,人间好死与孤魂野鬼的区别。”容宴抱臂弯唇,恐吓道。
      老人像是被这话唬住了,颤颤道:“我这侄儿想要供养他父亲,复活他父亲,这人死哪能复生啊!他逼迫我去药铺子递消息,又叫我报官府,他逼我成日守在这山下啊!我心不忍,我还劝告三位道长了!”
      阮玉树不由得嘲讽,“可你还是又骗了一队差役上来不是吗?”
      老人嗫嚅着不敢说话。
      “你和我阿耶一起上山!为什么你活下来了而他没有!你敢起誓你没有害他吗?”鬼魂声音嘶哑地吼叫,“你来助我,不过是良心不安!怕他来找你索命!”
      阮玉树依旧看着老人,“他附身草妖,不能离开这山,你却仍旧来此山助他害人,恐怕确实有些虚心之处吧。”
      “我,我自然也想自己的弟弟能回来!当日山上之事是意外!我怎么会谋害兄弟呢?”老人依旧不肯承认,彷佛有了依仗,说通解释一般,声音里又有了底气。
      想必这鬼,他的侄儿,也只能是如此说服自己。
      鬼魂却字字泣血,“当日你约我父亲一同上山采药,我在家中等待到傍晚,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你怎敢!我再回到那山上去找,只见父亲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山阴。我在旁边找到了一棵草,它汇集了精魄告诉我,这里刚刚发生一桩谋杀!”
      “我本想直接杀了你!草妖说,我可以附在它身上,也可以收集魂魄来复活父亲,我只能去山下找你,告诉你,威胁你叫人过来!事成之日我便杀了你给我父亲雪恨!”
      阮玉树已经拼凑出七七八八的始末,林氏药铺兄弟,这老人谋害他的弟弟,动机可想而知,独占药铺,而他伎俩蹩脚。侄儿来了良常山查看,又恰好遇到这棵指佞草,指点完了小人,吸收这侄儿一腔仇恨,便变成个妖邪蛊惑他杀人。
      这侄儿假装不知道伯父杀了他父亲,打算先将父亲复活,这种遭天谴的害人术不该由其他人来做,最好便是这老人。老人指点药铺伙计劝告三个采药人,又怕官衙查到,主动去报官,便将他们也诓骗上来。
      “你父亲是什么好东西!爷娘早去,我辛辛苦苦供养他多年。他生得样貌体格都比我好,不但多年前抢去我心仪的娘子,如今还要跟我争这间药铺!是他一脚踩空,我不过没有拉住他罢了,我有何错!”老人突然吼道,像是已经被杀人之心折磨许久,又埋藏嫉妒许久。终于一吐为快。
      “他从未忘恩!你难道忘了,他为掌柜是东家安排的!你不得赏识自然是你能力不够!”鬼魂对峙着,恶狠狠地朝他扑去。
      扶玄山人一道符箓将他击退。
      人的本性并没有如此暴虐,他杀了这许多人,造了七个傀儡替他掳走更多人,其他魂魄都被他放在炼魂炉里,他的肉身,连同他父亲的肉身,都在这炉中加了草药炼化了,一片孝心却要用旁人的命来全,杀孽太重。
      孝的力量,本来是伟岸的纯善,可一旦混杂了这样的自私,罔顾他人的性命,便是大恶。
      扶玄山人斥道:“以你私心杀他人身魂,该诛!”
      一道神符散了他魂魄。
      掉下来的只剩一株指佞草。
      不消他吩咐,阮玉树和容宴一箭一剑将草妖诛杀。
      容宴吩咐两名差役道:“你们二位带走这老儿,按律治他杀人罪,他染了这般杀孽,不会入善轮回。”
      三人在寺庙里多停留了片刻,将炼魂炉打破停止了这种没有结果的炼制,是的,从来没有这样的炼他人魂复生一人的术法,这只不过是草妖诓骗那鬼魂的说辞罢了,想到他努力着无用之事,也叫人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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