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位被害人》苦木呃

4、鱼缸中（四）

　　这是他躺在床上的，第十天。
　　自上一次的分别后，周尹再没有来看过他。
　　秦帆的眼神空洞，空洞地望向远方的天空，他眼中的天空里，分明闪着几分忧郁和悲怆。
　　可他真的麻木了吗？他希望是真的……
　　“秦先生？秦先生，这是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恭喜啊，你可以出院了！”
　　秦帆轻轻把那份报告收入床底——听到这个消息，他的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不得不承认，这么久没见到周尹，他还是有点想他。
　　收拾好行李，穿上外套，办好手续。走出院门的那一刻，终于没有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了。
　　他笑了一下，又很快收住了。
　　……
　　走进电梯，来到家门口，拿出钥匙开门，锁孔扭动的那一刻，一屋子的灰尘突然向他涌来。
　　“周尹，我回来了！”秦帆把身子探进了门，试探性地问，“周尹？周尹！”
　　无人应答。
　　秦帆十分疑惑：“这个点，还赖在床上吗？”
　　他开始寻找起来，卧室，厨房，书房，甚至连衣柜里他都找了，但却没有一丝周尹的痕迹。
　　他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和他的合照，他为他买的衣物，他给他准备的礼物，全部消失了……
　　秦帆开始慌乱起来，用手不停地翻找着：“周尹？周尹你真的走了吗，周尹！”
　　他突然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开始回想起来……
　　“我的病已经好了，你却走了，你带着那两条斗鱼去哪了！你给我回来！”秦帆突然抑制不住地流起泪来，“你看，你看我的检查报告！”他慌乱地在行李箱里翻找起来。
　　“你看，你看！”秦帆拽出了那一份带着褶皱的报告，“它上面写着，它上面写着……”
　　它上面写着：患者的幻想症已基本恢复，但仍有反复的可能，需长期口服五氟利多，避免其复发。
　　此刻，他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可他不想明白，他宁愿自己什么都不明白……
　　他抱着那个空空的相框痛哭：“我的父母都没了，现在你也没了！你给我回来，回来！
　　“你不肯回来是吧，行，那我来找你！”
　　满瓶的白色药片向地上挥洒，又颗颗溅起，像坩埚上沸腾的乳白色泡沫……
　　……
　　周尹他，回来了。
　　秦帆看着他那嬉笑的脸庞，心里止不住的高兴。
　　他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又突然害怕地缩回手——那件事又突然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
　　“周尹，我之前做了个噩梦，”秦帆突然变得很沉重，“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我梦到你消失了……”
　　周尹调皮地略略舌头：“怎么可能呢，我走了你逃课谁给你签到啊……
　　“秦帆，你为什么突然养了只斗鱼在阳台啊？你原来，原来不是很害怕鱼的吗……”周尹突然冷不丁地问。
　　“啊？我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鱼了吧，我自己就生活在一个鱼缸之中透过这个鱼缸折射过来的阳光啊，人潮啊，城市啊，霓虹啊，是那么地美好和梦幻——也许没有这个鱼缸，我的世界里就没有鱼了吧……”
　　“你可真会编故事……”周尹嬉笑起来了。
　　秦帆也顺应着笑了，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可没有编故事。
　　“如果没有缸壁的映射，这个缸里可真只有一条鱼了……”秦帆不自知地默念道。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要不再买条斗鱼吧，不然它可能会孤独的。”
　　“斗鱼哪会孤独啊，你是不是傻了，”周尹故作关心地摸了下秦帆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秦帆推开了他的手：“好啦好啦，别闹了，那我去清理下鱼缸，你去买下早饭吧。”
　　秦帆走到了阳台，俯下身子查看鱼缸。
　　鱼缸里正有两条半月斗鱼展示着他们月白色的身姿，互相对舞。
　　“你终于，回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