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沐晴恩

21、寄住王府

　　马车摇摇晃晃，车内光影摇曳。
　　明月看着广陵王冷峻的面庞心里暗想：“这人虽看着有些冷冰冰，心肠倒也不坏。“
　　广陵郡王已经开府，府邸位于安仁坊。
　　待马车到达王府，门口早已列了一众婢子、内侍候在那里。
　　广陵郡王踩着马镫下车，转过身，打算伸出手去扶马车上的明月。
　　哪知裴度已经把明月从马车上牵下来了。
　　广陵王刚要伸出的手，只得又缩了回去：“裴度，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裴度连忙说道：“那殿下我先告辞了，明月就拜托给殿下您了。”
　　“裴家阿兄，我。。。”明月本想开口和裴度一起回去。
　　广陵王却说道：“放心。“
　　明月想到师父之事还需要广陵王帮忙，只得一切乖乖听他的安排。
　　王府内的婢子、内侍全都好奇主子为何带了一个小女娘回来。
　　有那好事大胆的竟然偷偷斜眼打量起明月来。
　　广陵王貌似漫不经心的吩咐：“弘庆，你将韦行之的小妹带到月影苑，韦行之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我来替他照顾妹妹。哦对了，选两个伶俐的婢子给她贴身照料。“
　　弘庆连忙称是。
　　广陵郡王口中的月影苑是府内一处较为清净的小院，与正殿相隔不远。
　　苑内遍植花草树木，四季芳香不断。
　　又有小桥流水、雕梁画栋，别致精巧。
　　就这样明月以韦行之小妹的身份在广陵王府安住了下来。
　　府内的婢子们自是也不敢怠慢这位高门贵女。
　　第二日一早弘庆便领了两个小婢子给明月。
　　一个年纪和明月相似，一个看上去比明月稍长两三岁。
　　“明月娘子，这两个婢子是广陵王特意吩咐给您差遣的，还有这些衣物、首饰也是广陵王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
　　“弘公公，我不需要人差遣，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也不需要什么衣物、首饰，身上这件还能穿。“
　　“哎呀，明月娘子那可不行，你别为难小的，人和东西我已经给您送到了。奴才告退。“
　　说完弘志急忙退了出去。
　　明月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年长一些的那个婢子先开了口：“主子，以后就让奴婢们照顾你吧。“
　　明月的概念里哪有这些主仆之分，她连忙说：”姐姐，你肯和明月作伴挺好的。只是别主子主子的叫，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这。。。“年长的这位面露难色，不知眼前这位小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如，我们以姐妹相称，我叫明月今年八周岁，你们呢？“
　　年纪小的那个抢着答道：“我叫摇光还未满八周,这个是玉衡姐姐。”
　　年长的那位忙说道：“摇光糊涂，我们怎能和主子姐妹相称。”
　　明月见她执意不肯，神情有些失落。
　　年长的玉衡连忙哄她：“没人的时候我们可喊明月娘子，有人在我们喊您主子，这样可行？”
　　明月心喜答应：“太好了，我又有师姐、师妹了。”
　　“明月娘子，我帮你梳妆吧。“说着玉衡从弘志送来的衣物首饰中选了一套，给明月装扮。
　　摇光也在一旁赶紧帮忙。
　　玉衡心灵手巧，不一会儿就帮明月梳了一副垂挂髻，髻上插了黄色珠花点缀，和明月身上的松花黄衣衫呼应。
　　“明月娘子，看起来真像是那月宫里的小仙子哩。”摇光忍不住夸赞。
　　明月不以为然：“你们觉得好就好。“
　　她自幼长在庵内，对俗世人们所在乎的皮相、财富、阶级地位自是没有什么感觉。
　　她只知道，谁待她好，她便同样的真心回待别人。
　　“这还是我昨儿见到的明月吗？果然人靠衣衫。”裴度的声音传来。
　　广陵王也一同前来。
　　明月看到裴度自是心喜：“裴家阿兄，你来了。”
　　裴度也赶忙说明来意。
　　“今日广陵郡王要带你去京兆府，将你师父被害之事交与府衙查办。”
　　“真的吗？多谢广陵郡王。”明月双手合十礼拜。
　　广陵郡王发出一声：“嗯。”算是回应。
　　随后又吩咐道：“玉衡，明日起请府内的教习嬷嬷和夫子，教导明月礼仪、学问。我要对韦行之负责，可不能将他的小妹在我府内养歪了。“
　　玉衡连忙称是。
　　做为奴才她可是知道这皇亲贵胄府内的规矩有多森严。
　　只不过她这明月主子，似乎并不在意。
　　广陵王带着明月、裴度一起前往京兆府报案，那京兆尹自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将明月表述记录下来，尤其对明月提到的舍利子、《伽蓝经》两件宝物再三询问。
　　众人都觉得那贼人定是为了那两件宝物行凶，顺着这个线索一定能有所获。
　　仔细询问完明月，京兆尹又说会派人再去寂月庵取证。
　　广陵王也不与那些人客气，只要求一句：“速速办案。”便带着众人离去了。
　　马车回府的途中，明月听到街边有商贩叫卖：““新鲜的荷花、嫩莲子。“
　　明月听到立刻忍不住打开马车上的帘子，向外张望寻去。
　　她想起在寂月庵时每逢夏季，师父们总会采摘新鲜的荷花佛前供奉，也会采些嫩莲子给她们熬粥喝。
　　广陵王看到明月的神情，便猜出了八九分。
　　“弘庆，你去买些荷花、莲子。”广陵王吩咐。
　　明月一脸感激的看着他。
　　广陵王却不回应，只淡淡的说了句：“绿荷红菡萏，舒卷任天真。“
　　明月在广陵王府内安住下来，玉衡、摇光常伴左右。
　　每日间学习些礼仪、诗文日子倒也过的平淡舒心。
　　广陵王隔三岔五的差人送来一些美味的点心吃食。
　　关于案件，京兆尹却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只回禀还在尽力查办。
　　一晃数月又到了岁末。
　　广陵王进宫守岁。
　　明月和摇光、玉衡待在月影苑守岁。
　　丑时已过。
　　此刻的明月趴在暖炉边困得不行了，摇光年纪小，也趴在暖炉旁睡着了。
　　只有玉衡还在旁轻声提醒：“明月娘子，主子，再熬一会，这守岁是要为家中长辈祈福添寿的，你可不能就这么睡着了。“
　　明月迷迷糊糊的回她：“师父已经圆寂，明月无父无母，守不守都一样。“
　　听她这么说，玉衡一声叹气，满是心疼。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玉衡抬眼一看，正是广陵王。
　　她刚要行礼，广陵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你们下去吧，我陪会儿明月。“广陵郡王轻声吩咐。
　　玉衡轻轻摇醒摇光，两人悄无声息的退出殿内。
　　广陵王看着明月那娇俏可爱的熟睡状态，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他解下身上的玄色狐毛大氅盖在明月身上。
　　明月拱了拱身子，喃喃呓语：“阿兄你的大氅真暖和。“
　　明月又在梦中忆起了她和韦行之初见的那个雪夜。
　　广陵王以为明月喊他阿兄，心里满是欢喜。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女娘如此的牵挂。
　　听到她之前的遭遇，痛失师父，晕倒街头，他心疼，他气愤，一定要帮她报仇，了她心愿。
　　看到她现在情形，安睡在旁，岁月静好，他开心，他心喜，发誓这辈子要护她周全。
　　“行之阿兄、明雪姐姐。。。。“明月时不时的呓语。
　　“合酥堂的鲜花饼最好吃。。。“
　　“明雪姐姐你簪花最多，夜明珠是我们的。。。“
　　广陵王静静的在旁听着、看着，陪着，直到天光微亮，他才离开月影苑。
　　躺在床上熟睡的明月浑然不知，广陵王守了她一夜。
　　王府正殿内。
　　裴度此前将明月的事情写信告知了远在西南的韦行之，而此刻广陵郡王手里正拿着裴度亲自送来的信。
　　那是韦行之从西南寄来的新春拜贺信，但信里信外都是感谢他对明月的收留照料，还送了很多西南新奇的特产玩意过来。
　　广陵郡王不以为然，只淡淡一句：“本王照顾明月，与任何人无关。“
　　裴度也有点摸不清头脑，不过他想：“有人照顾明月总归是好的。只可惜和洪度一直没有通上信，也不知洪度在现境况如何。“
　　想到薛涛，裴度内心不免一阵伤感。
　　若不是当年花萼相辉楼，薛涛诗情才貌太过惊艳引得那东蛮王侧目，也不至于有后来薛大人被贬西南之事。
　　原来东忠郡王，对薛涛一见倾心，花萼相辉楼那次宴会后便奏请德宗为其赐婚。
　　薛涛怎肯嫁给那东蛮王呢？薛陨夫妇也自是不舍得自己唯一的女儿为政治牺牲自己的幸福。
　　为了推掉这桩婚事，薛陨自请贬官出长安，这才让德宗皇帝和东蛮王都没了话说。
　　谁知那东蛮王还不肯死心，又请求陛下将薛陨贬去西南。
　　德宗皇帝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也只能依了。
　　因突遭变故，薛陨一家离长安时也未来得及再与寂月庵通信，明月不知前情，来到长安自是寻不得薛涛。
　　裴度往西南给薛涛去了几次信，也从未得到薛涛的任何回应。
　　而裴度不知道的是，薛陨刚到西南就染上了重病，薛涛与其母早已陷入困顿之境。
　　“裴度。”广陵王叫了一声
　　裴度忙回过神来：“在，殿下。”
　　“裴度，去年今日谪仙楼，除了你和韦行之还有谁同在？“广陵郡王貌似不经意的询问。
　　“殿下你说的可是谪仙楼太白诗会？那日薛涛、明月都在，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裴度话语间满是惋惜。
　　“弘庆，去月影苑请明月前来。”广陵郡王吩咐身旁的内侍。
　　弘庆不敢怠慢，忙去月影苑寻明月：“明月娘子，殿下请您去大殿一趟。”
　　“殿下找我何事？”明月不明所以。
　　“奴才不知，还是明月娘子亲自去问殿下吧。“弘庆回她。
　　“嗯，好吧。玉衡姐姐随我一同前去吧，不知是不是要行什么新年的礼仪，玉衡姐姐在，也好提醒我。”明月调皮一笑。
　　“参见殿下。”几人来到正殿行礼。
　　明月看见裴度在旁，冲他甜甜一笑：裴家阿兄。”
　　“韦行之从西南寄来的信。“广陵郡王眼神示意，弘庆忙把信呈给明月。
　　“行之阿兄的信，太好了。“明月雀跃的展信阅读。
　　过了一小会儿，见明月读的差不多了，广陵王再次开口：“今日谪仙楼太白诗会，也许会有那不出世的奇才，裴度我们去瞧瞧。”“
　　“殿下，我也想去。“明月听到谪仙楼诗会，岂有错过的道理。
　　广陵郡王嘴角微动：“弘庆，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