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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忧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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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冉试探着伸出手,抚在许佑闻的背上,下一秒,褚冉就被许佑闻拉进怀抱,力道大的像是要把褚冉揉碎进身体里。
褚冉突然想到她第一晚住在这里时,许佑闻曾问过她是不是怕黑,还将床头那盏薄灯的开关指给她,当时褚冉还觉得设计巧妙,明暗正宜,却没想到,这里是许佑闻的家,所有的设计完全依照主人的需求。
褚冉用自己还能活动的手臂轻轻抚摸着许佑闻的后背,还不忘小声安慰着,“没事了……我在……”
许佑闻抱得太紧了,褚冉刚一动作,想要拉开些距离,许佑闻的反应突然剧烈起来,近乎哀求道:“不要走……别离开我……”
“我不走,我去拿下手机,那个亮。”褚冉解释道。
许佑闻像是没听见一样,将褚冉抱得更紧了,“许队……许佑闻……”褚冉继续安抚道,“我不走,我们换个地,好不好,把手给我,我不走的。”
许佑闻这下倒是听话了许多,褚冉领着许佑闻进了次卧,
褚冉摸到自己手机,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眼看着自己的手机变成了关机状态,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褚冉刚才充电的时候,充电器插得急,好巧不巧没接上电,现在可以说只能寄希望于许佑闻的手机了。
“许佑闻,”褚冉能感受到许佑闻整个人处于紧绷状态,握着她的手全是冷汗,还能感受到细微的颤抖,“你手机呢?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照亮的东西。”
按理说,许佑闻这么细心的人,既然知道自己的状况,肯定会准备这些东西,可此刻许佑闻像是变了一个人,不管褚冉问什么,许佑闻都说不知道。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像是爆竹的声音,许佑闻听过之后像是触碰了什么不好的记忆,猛地将褚冉抱紧,压在床上。
褚冉的脖子传来冰冷的触感,许佑闻哭了。
褚冉一下就慌了,她最害怕别人哭了,“许佑闻……”褚冉尽力让自己冷静,“你害怕是不是。”
褚冉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像是被刺激到了,问的问题也是没头没脑。
“你别怕……”褚冉觉得现在只能等来电了,“我在……”
许佑闻的手臂像是钳子一般,紧紧禁锢着褚冉,好像只要他一松手,褚冉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褚冉费了好大劲儿才调整了个舒服姿势,许佑闻像是受惊了的小兽一样,脑袋埋在褚冉颈窝,好像只有这样才最安全。
褚冉等到半夜也没等到来电,倒是等到了许佑闻匀称的呼吸声,褚冉一有将许佑闻的手臂挪开的动作,许佑闻就会更紧的箍住她,褚冉都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装睡。
褚冉今天起的早,又忙活了一天,此刻实在撑不住,迷迷糊糊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褚冉觉得自己抱着什么东西,还以为是在做梦,猛然想起来昨晚的事,吓得立马挣开了眼睛。
只见昨晚的状态似乎掉了个个儿,褚冉的头正扎在许佑闻的怀里。
褚冉悄咪咪地想要从里面钻出来,谁知自己一动,许佑闻也醒了过来,褚冉迅速坐起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许佑闻,所幸抛出卧室,只是跑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
“昨晚停电了,”褚冉依旧不敢回头看他,“你知道吧。”
“知道,对不起,我……”
“没事儿,我就随口一问。”
说完跑出去,本来想要跑到卫生间,将门锁起来,可许佑闻家的三间卧室都是自带卫生间的。
褚冉只好坐在沙发上,等着许佑闻回自己房间,自己再回去。
褚冉在市局闷了一天,尽量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生怕和许佑闻碰上面,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游离状态,就连许烨和她说话,她都有好几次没听见。
终于熬到下午,褚冉也不管早退不早退了,让许烨掩护一下,说若是有人问起自己就随便扯个理由。
褚冉火急火燎冲进许佑闻家,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空。
虽然两个人昨天什么都没做,可褚冉现在一看见许佑闻脸就不受控制地烧起来,若是下班之后回了这里,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褚冉可能真的会逼出病来。
这么想着,更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这个酒店褚冉是住定了!
褚冉根本没注意到门口发生了声响,一回身,正撞见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收拾东西的许佑闻,“你要搬走?”
“……”还不够明显吗?
“打扰了这么久,也该搬走了,感谢这段时间的照顾,许队。”褚冉瞬间化作一级演员,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的微笑。
“是因为昨晚……”
褚冉不等人把话说完,迅速道:“不是!”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此地无银,欲盖弥彰般缓了缓语调,“不是,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我也找到住的地方了。”
“还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许佑闻不给褚冉打断的机会,“昨天是个意外,因为我的原因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向你道歉。”
“你昨天帮了我,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非要走的话,也我应该是我走。”
“这里很安全,门锁我也处理过了,不会有歹徒能闯进来的,你自己住的时候,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就是安全的。”
“……”
这叫什么事儿啊……哪有自己霸着别人家,让房主出去住的道理啊……
许佑闻彻底给褚冉整蒙了。
“不是,许队,”褚冉突然笑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啊,这里是你家欸。”
“……”
“你让我把主人赶出去,自己住个三室一厅,哪天下雨,雷都会拐着弯朝我身上劈,”褚冉拎着箱子,不再废话,从他身边走过,“您还是让我积点德吧。”
许佑闻本来是被她突然一段语速极快的反驳搞得颇有些手足无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这么伶牙俐齿。
许佑闻深吸一口气,“你是觉得经过昨晚之后尴尬吗?”
!!!
许佑闻真不愧是刑警,直击要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况且褚冉现在的灵魂还是一个母胎单身,要说不尴尬才真是见了鬼。
可褚冉这个人,还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尴尬不尴尬不重要,面子不能丢!气势不能输!
激将法哈,激将法,偏褚冉就吃这一套。
褚冉像是被踩住了尾巴的小动物,浑身竖满无数透明的刺。
“尴尬?这有什么尴尬的,大家都是同事嘛。”褚冉用笑容来掩饰自己心底真实的情绪,“要是许队觉得尴尬,我以后绕着你走。”
好一招以退为进。
“既然不尴尬,更没理由走了,”许佑闻趁着褚冉放松警惕时,将行李箱抢了过来,“你对面那房子每个几个月住不进去的,你那点儿微薄的工资够你住几天酒店的。”
“……”这还带上人身攻击了!!!
“我就不能租房子住?!”褚冉一下来了气,“没见过有手有脚还能饿死的。”
许佑闻随口一说,本来是想断了褚冉搬出去的念头,没想到弄巧成拙,将人惹毛了。
褚冉觉得许佑闻今天十分反常,大脑飞速运转,想要探知许佑闻为什么执意想要留褚冉住在这,余光瞟见垃圾桶,突然想起昨晚被她倒掉的败笔菜肴,莫非他是因为昨晚的家常菜?!
“许队,”褚冉说得小心翼翼,“你不会是因为昨晚那几道菜太好吃了,所以想留我住下,做你的厨师吧……”
“……”许佑闻蓦地笑了,含糊地嗯了一声。
褚冉一副果然如此,“来来来,把你手机拿出来,”许佑闻不明所以,但依旧照做,之间褚冉扒拉两下手机,上面赫然显示出一家外卖页面,“我跟你说啊,昨天那几道菜都是这家做的。”
说完趁着许佑闻愣住的功夫将箱子重新夺回手中。
“哦。”许佑闻表情突然冷下来,将手机收回来,“我没钱了。”
“什么意思?”褚冉现在都怀疑许佑闻被夺舍了,就这样,还不放她走。
“上次请李薇吃饭,花了我几个月工资,我现在没钱了,我怕你走了之后我会饿死。”
还能这样?
许佑闻说的一本正经,连褚冉都不免陷入怀疑,“你和她吃的啥?”
“怀木叶。”
“……”
连褚冉一个异乡人都听闻过怀木叶的大名,他竟然带李薇去怀木叶,这要是用公款,单这一顿饭都能让他退层皮。
“你饿不饿?”许佑闻问道。
“不饿。”褚冉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吃饭。
“咕——”褚冉这不争气的肚子。
“你想吃什么?”许佑闻敛笑道。
“火锅!”
夜色笼罩城市,浅色的云逐渐被驱赶到一处,不舍地挥别着暮色,最后被黑暗吞噬殆尽。
虫鸣声里,吟唱着秋日的悼亡曲,催促着秋的神女点化所有带着生机的万物归于沉寂,在冬的到来之前,将整个世界渲染出黑白灰三色的调色盘。
远处的楼宇由钢筋混凝土勾勒出色彩的轮廓,暖光冷色汇集一处,像是颜料市场上杂乱排布的货架,每一种颜色都在等待着主人的精心挑选。
泛紫的冷光铺洒整个书房,将书桌上杂乱的资料暴露在男人面前,像是在提醒着他,生活的糟糕。
邹进拿起空白的牛皮纸袋又放下,看着从里面撒出来的文字,双手抵在额头上,最后一挥手,将一桌子纸张挥道地上,即便是这样,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还不及东西掉落地面时的分贝大。
自从几个月前收到这个匿名快递,邹进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推进了无尽深渊,即便某日落下,也不过被不见天日的暗河卷入幽冥,永坠阎罗。
邹进的妻子听见声音,敲了敲书房的门,“老公,怎么了。”
“没事儿,”邹进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声音却格外温柔,“书摞太高了,掉了。”
“没事就行。”
隔着门,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即想起了妻子和孩子的玩耍声,邹进才弯下腰,将纸张捡起来。
阜峰地产早在半年多前便陷入了债务危机,如今的房地产行业早不及前几年,互联网像是一张沾满粘液的大网,将触及它的所有领域括在囊中。
而作为阜峰地产股东之一的瞿传业,便像是编织这张巨网的幕后之人,早期利用阜峰地产进行融资入股,随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哄得顾纪姜心甘情愿将股份全权过渡到瞿传业名下。
而在顾纪姜去世后,邹进才知道,瞿传业早就将股份全部转到顾纪姜名下,这举动太过明显,传业集团是不打算就阜峰地产了。
而阜峰地产如今的财政状况,加之如今群龙无首,谁也不愿接这个烂摊子,除了宣布破产,全然没有更好的出路。
而一旦进入破产流程,这些年邹进所做的一切都会大白于公众之下,而这匿名而来的信件,便是昭示邹进罪行的证据,这个人能查到,清算组一定也能查到。
会计专业一直有个流传甚广的笑话,“女子监狱里大部分是会计。”
因为会计行业女子偏多,而如今的邹进再想起来这个笑话,却再也笑不出来。
邹进从毕业进到阜峰地产工作至今十余年,一路干到如今的财务总监,这期间经他手的凭证账簿千千万万,其中不乏有过几分变动。
而这些一开始都是顾纪姜的授意,虽说根本原因还是邹进不够坚守底线,可人总是存在侥幸心理,这世间违法者千千万,而执法人员如何眼观芸芸,怎么就好查到自己头上。
邹进指尖敲打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屏保是妻儿的照片,眼下忽明忽暗,却莫名给了邹进一丝心安。
其实,匿名信里除了掌握邹进犯罪的证据之外,还有一桩国外的案子,境遇和邹进如出一辙,最终案件的真相却是那名会计在死后很多年才水落石出,公之于众。
就像与魔鬼交易的浮士德,贪婪地想要得到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即便死后只剩下眼睛与几颗牙齿苟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