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救赎》画心知意

11、恶梦（11）

　　晚上周文打电话过来，“你觉得徐军怎么样？”
　　“你这么问，他没在你家了？”
　　“他明天出差，回去收拾东西了。”
　　说实话，席心对徐军的感觉不是特别好，可是昨天就吃了顿饭，也说不上哪儿有问题，她想了一想说：“是个会聊天的人。”
　　周文马上接话：“嗯，我也感觉跟他聊天挺舒服的，是个周到的人。”
　　席心：“是呀，每个人都喜欢被人关注的感觉，所以他专挑我擅长的聊。你跟他是认真的？”
　　“就那样吧，没什么认真不认真的。”，周文含糊其辞。
　　席心还想提醒两句，只听周文又问：“你昨天下午见的是男朋友吧？”
　　席心无语：“从哪看出来的？”
　　“感觉。”，周文回答得一本正经。
　　“哈哈，我只能说，你的感觉不准哦。”
　　周文又追问道：“那，是男的，没错吧？”
　　“是男的，这又是从哪看出来的？”
　　“你昨天的打扮和状态，感觉是要见男人。”
　　“你福尔摩斯啊……比我还了解我自已呀。看来我真该找男朋友了，我靠，我五年没交男朋友了。”
　　周文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你不要谈恋爱，你谈恋爱，有了别人，就不爱我了。”
　　席心笑道：“你自已不也谈恋爱吗？”
　　“那不一样，”，周文着急解释说：“我跟他，不会长久的，他哪有你重要……我只有你了。”
　　周文常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奶奶和席心真心对她好。除此二人之外，没有人真正爱她。
　　周文是家中长女，父母健在，有一妹两弟，据她说父母并非重男轻女，只是惟独不爱她这个大女儿。原因得从她三岁讲起，周文三岁时，父母带着一岁的二女儿外出打工，把她留给爷爷奶奶照顾。五年后父母回家来，除了妹妹，还带回来两个弟弟，据说父母外出打工就是为了生儿子。现在儿子有了，还是两个。
　　这时，周文已经八岁，已经不记得父母的模样。后来她听奶奶说，她管刚回家的爸妈叫叔叔阿姨。大女儿跟自已生分如陌生人一般，且性格要强，从不会说贴心话哄父母开心。而二女儿从小带在身边，感情深厚，两个儿子又是命根子，亲疏远近一眼分明。自此，父母对周文也没亲近起来，而是越发冷漠，动辄打骂苛待，初中没读完就给她找了工作进厂里赚钱供弟妹读书。每个月到发工资日期，周妈就打电话来要钱。周文想报个培训班考会计从业资格证，周妈死活不肯。后来周文刷信用卡上了课，又自考大学学历，不然她现在还在工厂里，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的。
　　席心认真说道：“你不只有我，你还有很多人，只是在你心里，不相信他们而已。你可以试着像信任我一样去信任他们。”
　　周文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能，我没法信任别人，他们对我好是有目的的，你对我好，就是对我好，没有目的，我能感觉得到。”
　　周文的戒备心很重，很难对人产生信任，这是情有可原的，试想，连亲生父母都想着如何利用你，压榨你，给你满身的伤害，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让你信任呢？
　　席心和周文，两人从认识到熟悉，从陌生到相知，十年。
　　人长大了以后，不想花时间从头开始去交新朋友，觉得累。小时候真好，精力好，至少不会嫌交朋友累。而是会满心欢喜地说：我又交了一个新朋友。
　　“我理解你的感受，不要勉强自已，也不要先把别人想成坏的，在交往的过程中，有好有坏有中立，这很正常。”
　　“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我妈打电话，说我小弟毕业了，要给他买房，让我拿十万块钱。”
　　“啊？又要钱，你怎么想？”，席心听了很不爽，前年给大弟弟买房才跟周文要了十万，那次她用网贷给了父母，不知道还完没有，现在又要！也不问周文有没有，就直接派任务。事实是周文不仅没有存款，还倒欠银行、朋友们十几万呢。周文今年三十一了，没结婚，没车没房，当父母的也太偏心了，心疼二女儿，不给二女儿派任务，怎么不为大女儿打算呢。
　　再说了，儿子要买房，跟女儿有半毛钱关系。
　　周文内心纠结郁闷，说：“我没钱，但是我想给这十万，给完这十万我就不欠他们了，以后再也不给了。”
　　“你怎么凑这十万呢？”
　　“……没办法，网贷。”
　　“你现在一共欠了多少钱来着？”
　　周文从书桌上抽出一个小本子，翻开开始念：“度小满，三万，拍拍贷，三万，支付宝，五万，京东白条，五万，还有我表弟的两万，你的一万九。”
　　席心接着算：“十九万九千。你一个月工资八千，除去五险一金到手六千，加上你接代理记账的私活儿，一年多加两万的收入。每个月的生活费加上还贷，一分不剩，你没有能力再多还十万的贷款。”
　　周文低头一阵沉默。
　　“说句不该说的，我觉得你爸妈非常的偏心，虽然是父母，但不代表父母做什么都是对的，他们要求什么你都得答应。现实是你没办法做到，对吗？我知道你要争一口气，不想让他们觉得你无能。”
　　“对，他们越看不起我，我越要争这口气。”
　　“争气不是这样争的。不是谁有钱谁就有了这口气。他们牛X的话，干嘛总跟你要钱呢，花你的钱还看不上你，这不是他们有病吗。你两个弟弟，想买房可以呀，自已赚钱买呗，干嘛总剥削你呢。”
　　席心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知道这些话对周文没用的，她不会听的。说出来，也只是图个自已痛快。
　　“文文，我觉得，人应该先照顾好自已，有余力再去照顾别人。你现在的财务状况非常差，你在这方面不比我专业嘛？你清楚的，对吧？你只能先顾自已，如果你想用钱让他们服气，那也要等以后你有很多存款了，再去用钱砸。而且，你抑郁症刚刚好了一点儿，不要把自已往泥潭里带，什么事儿、什么人让你不开心，你就少接触。你可以先切断跟家里人的联系，先顾好自已，你觉得呢？”
　　周文点了点头，“再说吧，我再想想。”
　　有些事儿，得当事人自已想通了才行，旁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席心不再多说，转个话题：“你发现没有？你跟钱的关系，挺特别的。”
　　周文苦笑一声：“我就是总没钱，钱总不在我这儿待。”
　　“你觉得你的钱不是你的钱。”
　　“对，我赚的第一笔工资，我妈打电话要走了，后来好几年都是这样，我留300块钱生活费，剩下的都打我妈卡上。”
　　“所以，你的大脑记住了，你赚的钱不属于你，但实际上你的本心是很不想给她，所以你开始各种消费，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她：妈，不是我不想给你钱，是我没钱。你卡里不能有钱，你必须得是负债的状态，不然她跟你要的时候，你没法拒绝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呀，就是这样。她跟我要钱的时候，我永远说不出不想给她的话，所以我用行动去做了。你看家里这些东西，我经常觉得很无语，大部分都是我用不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买回来。不知不觉的，就负债二十万了。”
　　“你说我该怎么办呀？”
　　席心笑说：“这不现成的转机摆在眼前吗？学会拒绝，守住自已的钱。你的钱，你有绝对的支配权，只有你完完全全想给谁再去给，只有你完完全全想买某样东西，再去支付。这叫守好本心。”
　　“然后，每天睡前默念二十遍：我的钱就是我的钱，没人能动得了我的钱。”
　　周文也笑了，说：“那我试试。”
　　两人又杂七杂八地聊到十一点，互道晚安，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收拾妥当出门坐轻轨，又是新的一周。
　　今天，原本是席心和赵湘一起去附近小区做产后抑郁症公益咨询，因赵湘休假换成何林。
　　上午，益民小区的凉亭里聚集着十几个退休老人，坐在凉亭的长凳上，扇着扇子，有下棋的，有打牌的。
　　席心和何林，一边把宣传手册发给大家，一边说：“各位叔叔嬢嬢，家里有女儿，儿媳妇生完宝宝四周内，出来了情绪抑郁，对大部分活动没兴趣，持续2周以上的，可以按这个单子上这几条来对照，或者来找我咨询，有可能是产后抑郁症，自已调整不过来的，可以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帮忙。”
　　一个嬢嬢接过宣传手册，翻看了一下指着页面说：“是看这九条不是？”
　　“对，是这九条。”
　　“在产后4周内出现下列症状的5条或5条以上（其中第1条和第2条是必须具备的），且持续2周以上。
　　1.情绪抑郁（必须具备）
　　2.对全部或者多数活动明显缺乏兴趣或愉悦（必须具备）
　　3.体重显著下降或者增加
　　4.失眠或者睡眠过度
　　5.精神运动性兴奋或阻滞
　　6.疲劳或乏力
　　7.遇事皆感毫无意义或自罪感
　　8.思维力减退或注意力涣散
　　9.反复出现死亡或自杀的想法”
　　嬢嬢戴起胸前挂着的老花镜念了一遍，“想要自杀，这产后抑郁症恁个严重唛？”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围过来看。
　　一个身板板正的嬢嬢说：“我们生孩子那会儿，也没得听说过这病，浪个现在嘿多人得这个病唛？”
　　席心微笑着回答：“您生孩子那会儿，心理学界还没定义这种情况叫产后抑郁症，就算您有过心情抑郁，也没人说这是产后抑郁症。”
　　另一个胖嬢嬢接话说：“就是，咱们那会儿，活得糙，哪像现在的人活得精细，孩子也养得精细。”
　　身板板正的嬢嬢又问：“那这产后抑郁症是浪个发病？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嬢嬢，您问得真是内行问题。既有身体原因，也有心理原因。身体原因比如体内激素水平的变化，产妇会抑郁；如果有家族抑郁症病史的产妇，产后抑郁的发病率会增高；因为并发症、难产等等给产妇带来紧张和恐惧，导致生理和心理上的应激增强，会诱发产后抑郁症。心理原因比如产妇人格特征、分娩前心理准备不足、产后适应不良、产后早期心绪不良、睡眠不足、照顾婴儿过于疲劳、产妇年龄小；或者夫妻关系不和、缺乏社会支持、家庭经济状况、分娩时医务人员态度、婴儿性别和健康状况等等，都会诱发产后抑郁症。”
　　“听着这产后抑郁症是得的概率很高。”
　　“没错，发病率在 15%～30%。典型的产后抑郁症，在产后6周内发生，一般可在三到六个月内能自行恢复，但严重的也可持续一到两年，再次妊娠的话，还有20%～30%的复发率。”
　　一个下棋的大爷说：“说到底，就是别让产妇累着，别操心，丈夫、家人要把产妇和孩子照顾好，别让产妇因为没钱，或者其它鸡毛蒜皮的事生气发脾气，这不就是咱们中国人的坐月子的初衷嘛。”
　　席心说：“没错，大家的初衷都是好的，但是实际坐不好月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有需要，可以找我们。”
　　“那你们这心理咨询，是怎么咨询呢？”
　　席心解释道：“一句话概括呢，心理咨询是运用心理学的方法，对心理适应方面出现问题并企求解决问题的来访者提供心理援助的过程。心理学的方法肯定是不包括看面相，看手相，算命这些中国特色的。”
　　这时候又有人问了：“这心理咨询是怎么收费的呢？”
　　“心理咨询跟法律咨询一样，按次收费，咨询时间也是固定的，每次50分钟。每个咨询师有自己的收费标准，像我这边是每次500块。”
　　“你们这钱好赚啊，坐着聊会儿天儿就把钱赚了。”
　　“哟，这可够贵的。”
　　“你们这咨询有效无效还不一定呢，也不保证一定有效，这么收费合理吗？”
　　“我回去问问我闺女要不要转行，你们这行好入吗？”
　　大家一听这收费标准，可没在客气的。有什么说什么。真实，大部分不了解，没体验过心理咨询的人都是这么个想法。
　　席心和何林也见惯了这种误会，面不改色。
　　“第一，心理学作为一门新兴学科，只有100多年的历史，没有心理学，心理咨询之前，咱们人类是怎么面对和处理自己的心理问题的呢？宗教，哲学，音乐，跳舞等等，方法多了去了，是吧？所以心理咨询只是多了一个选择，如果，如果您想通过心理学的视角来帮助自己，了解自己，那很好，可以来做咨询，读相关的书，上相关的课。”
　　“小席，你这话说得对，多一个选择是可以的。”
　　席心点头：“第二，您身体生病了，去医院，医生会拍着胸脯跟您说‘放心吧，肯定给你治好了。’，没有吧？这种保证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只能说，我们一起努力试试看，这个前提是我一定会尽我所能。”
　　“第三，在心理咨询这方面，我们是经过了专业的培训的，确实比各位多掌握了这方面的专业技能，这个收费，是我觉得对得起来访者，也对得起我自己的一个价格。如果您咨询完了觉得不值，您可以选择不继续咨询，选择权在您手里呢。反过来说，您觉得50块钱可以，但没有人愿意给您提供服务，那也进行不了，您说是吧？”
　　大家低声笑了出来，说得也是，说到底是买卖双方的事，不存在强买强卖，成交的提前就是双方都愿意，买方觉得物值其价，卖方觉得有利可图。
　　“另外，我们受了专业的教育和培训，也想回馈社会，我这边每个月有两个公益咨询的名额，每周一次，一个月4次。大家如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你这个可以的，小姑娘有前途。”
　　“这女娃阔以撒。”
　　大家一听有免费的咨询，顿时觉得这姑娘是自己人了。
　　“最后，我再加一句，过去，咱们不懂心理学，只在乎身体健康。心里不舒服，情绪不好，都不当个事儿。现在咱们知道了，身心是一体的，相互影响的。心情不好身体也会不舒服，身体不舒服也让影响得心情不好。所以，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咱们以后都得重视起来。现在的工作和生活节奏真是快得要赶上高铁了，人们面临的压力和困境越来越多，过去咱们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战争’，现在咱们说‘有人的地方就有心理问题’，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问题，夫妻之间的问题，儿童发展的问题，青春期的问题，社会适应的问题，老年人社会角色再适应的问题，都可以通过心理咨询来进行探讨和解决。”
　　“我给我闺女报个名，她不爱跟人说话，也不爱交朋友，30多了，下班回来就整天待在屋里看电视剧。”
　　今天又是40度高温，席心说得口干舌燥，何林递过来一瓶水，一口喝掉干瓶，可惜不是冰镇的。
　　何林说：“嬢嬢，心理咨询得是当事人愿意来咨询才行，您可以回去问问您闺女的意见，如果她愿意的话，就打宣传册上的电话预约时间过来，地址也是上面的，过一条街就到了，不远。”
　　“要得。”
　　已经十一点了，大家各自回家做饭去了。
　　席心和何林也收拾东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