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迷城纪》旧巷深故里

3、第三章

　　“爱德华，我希望你现在能陪我一同说服母亲，让我去伦敦住一段时间。”

　　艾丽莎用热帕子覆住在脸上，闷闷地说道。

　　“你怎么还是昨天晚上的打扮！舅妈她又……”

　　“还好，没事的！你知道，自从那件事之后，母亲她就有些神经质，总是在埋怨是父亲对武器的热爱引起的这一系列厄运。”

　　她取下帕子，轻声安慰着爱德华。

　　“别在这样下去了，这样只会拖垮了你！我……我们都很担心你的健康！”

　　爱德华涨红着连，低声吼道。

　　“爱德华，你今年已经20岁了，不是2岁。这样幼稚的话不要再说了，姑母如果知道又要训斥你的天真了。”

　　艾丽莎起身说道，示意他一起去见母亲。

　　爱德华跟在她的身后走着，瞄着她那单薄的身形。想起去年来这里见她的时候的场景，好像只是比之前更瘦了一些，可惜个头几乎没有长，依然还是只到自己的肩膀处。

　　“我们到了，你只需要说，姑母和你说有些线索需要我去伦敦亲自查一查就可以了。”

　　艾丽莎回头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伸手举在他眼前晃了晃，又重复了一边说辞。

　　“好的，没问题。”爱德华猛地回神，忙不迭地答应着。

　　“母亲，就是这样，姑母建议我去伦敦调查一下。”

　　艾丽莎蹲在母亲椅子前，低声重复着要去伦敦的请求。

　　“这是真的？！”

　　凯瑟琳夫人反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如利刃般直视着艾丽莎的眼睛。

　　“是真的，我必须要去那里一趟。”

　　艾丽莎看向她的目光沉静，没有半点闪烁。

　　手腕被攥的生疼，艾丽莎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退缩，她必须要去伦敦。

　　“那就去吧，到了给我打电报。每周一次电报，不要忘了！”

　　她丢开开艾丽莎的手腕，沉声叮嘱她道。

　　“好的，母亲。”

　　艾丽莎冲爱德华使了个眼神，两人找了个借口出了门。

　　“陪我去花园散散步吧。”

　　瞥见他这小狗一样恳切的眼神，艾丽莎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点头同意。

　　“这该死的冬天，一点好景致都没有。”

　　爱德华泄气地站在高大的橡树下，不停地抱怨着。

　　寒风在地上打着卷滑过，艾丽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一夜没有好好休息，大早上还要在寒风中逛花园。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爱德华。

　　“又是这个眼神，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小瞧人了！”

　　他噌地直起身，嘴中不停地嚷嚷着。

　　“是的，你比我还要大三岁呢。那么，爱德华勋爵，我们可以回到那烧着壁炉的室内了吗？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艾丽莎漫不经心地回他道，脚尖已经往屋子的方向摆好。

　　“你听我说！伦敦很危险，和你在公学读书的环境是不一样的。”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警告道。

　　“嘶——”

　　被拉住的胳膊牵扯着昨日后背的伤，艾丽莎冷不丁抽了口气。唬地爱德华放开她的胳膊，连声问她怎么了。

　　“没事，只是后背有些疼，过两天就好了。”

　　她调整了一下表情，微笑地对爱德华说道。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往屋子方向走去。

　　“没想到这样的早晨，居然还有人和我有一样喜欢散步。”

　　一道低沉地男声传来，两人抬头看到文森特就站在不远处。

　　“日安，今天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他拖沓着音调，慢吞吞地说道。

　　“日安，这里的寒风已经吹的我浑身冰凉，我先回去了。请尽情享受这好天气吧。”

　　艾丽莎见他在原地站着不动，将二人撇在身后，匆匆走回室内。

　　“昨天晚餐没有见到你那位未婚妻啊，她不在这里住吗？”

　　文森特促狭地冲爱德华眨着眼睛，询问道。

　　“她在寄宿学校读书，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

　　爱德华闷闷地说道，与文森特并肩一同走着。

　　“别把你的鼻子伸向霍普兰瑟府！这里没有你关注的那些事！”

　　他举起拳头往文森特的肩膀上捶去，被他灵巧的躲开了。

　　“看来索尔伯利侯爵对你真是疼爱，你什么都知道。我对你那位孩子气的表弟并不感兴趣，这件事结束了也就不会再有交集了，你放心了吗？”

　　文森特嘴角挂着温良的微笑，秀挺的鼻梁顽皮的皱了皱，原本蓝紫色的眼眸因为好心情而变成海蓝色。

　　“你最好说到做到！嘿！我可不会像莱茵特一样做你的猎犬，你别打歪主意！”

　　罗斯特嚷嚷着与他边吵嘴边沿着小径走了回去，在会客厅碰到了刚刚换了一套衣服的艾丽莎。

　　“请简单用些茶和松饼吧，一会儿安妮就带着那位吉娜回来了。”

　　艾丽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板的表情，温声邀请着他们坐下来用些茶点并询问他们的归程。

　　“不知道你们的行程如何安排的，如果方便，我想和你们作伴回伦敦。”

　　“如果今天能顺利的找到吉娜，我想今天下午就赶回伦敦。”

　　文森特收敛起之前懒散的贵族强调，简练地说道。

　　“赞叹您的效率，我会随你们一同前往。”

　　无视爱德华不赞成的眼神，她摁铃召唤管家科尔。

　　“为我们几个定好下午前往伦敦的火车票，准备好行李，如果没有意外今夜我们将在伦敦的府邸享用晚餐。”

　　“好的，大人。”

　　科尔躬身行礼，下去安排人员做好准备。

　　“时间太紧迫了，谁也不知道那位普利斯小姐是否能说出可靠的证词。”

　　爱德华在一旁抱怨道，起身在窗前来回踱步。

　　“这不重要，只要她到了兰瑟庄园，一切都有可能。请停止这愚蠢的踱步，这只会打扰我的思路！”

　　她正将吉娜的线在脑中与其他线索做关联，爱德华的抱怨让心中那不自觉产生的戾气更旺。

　　“亲爱的爱德华，我想这次与乔治的会面是终结点，你也不希望这件事让我持续关注吧。
　　”
　　森文特的低沉嗓音在二人耳边响起，艾丽莎的情绪被这音调安抚的好了起来，弯着眼角微微上翘的眸子对爱德华笑了笑。

　　“好的，那就期待那位普利斯小姐能尽快到兰瑟庄园来。”

　　爱德华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按艾丽莎的要求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只是他白净的耳尖微微泛着红。

　　文森特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俩，心情愉悦地用食指摩挲着拇指。

　　“大人。”

　　科尔领着安妮走进了会客厅，这可怜的女佣脸色比昨天还要差，已经泛起了淡淡的青色。

　　“那位吉娜·普利斯呢？”

　　艾丽莎和爱德华从沙发上站起身，都不由自主向他们身后望去。

　　“那位小姐并未出现，我们在邮局门口碰到了邮差先生，收到一个以吉娜·普利斯名义寄给安妮的包裹。”

　　科尔轻轻将四方型的大包裹放在桌子上，爱德华在桌子旁边跃跃欲试，想亲手打开看看是不是有重要证据。

　　“爱德华，这是一位女士的包裹，请给她一些尊重。”

　　文森倚坐在沙发上，举着茶杯出言提醒。

　　安妮在他们的注视下，颤抖着手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用松木条打成的箱子，箱子盖居然没有钉起来，只是扣在了箱体上。

　　安妮拿开箱子盖，只往里看了一眼就晕倒在了地上。

　　艾丽莎忙让科尔去取嗅盐，自己凑近箱子，抽出手帕捂住了口鼻向里面望去。

　　“嘿——”

　　她只看了一眼，眼睛就被人用手捂住了，艾丽莎不满地抗议。

　　“这样的不洁之物，你胆子真是大啊！”

　　爱德华不满地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将艾丽莎拉到沙发旁让她坐下，倒了杯茶地给她。

　　“这是吉娜·普利斯的头颅，我看到了。脖子处的断痕整齐且成斜角，不像是一般刀剑或者斧头的切痕。”

　　她见爱德华那秀气的眉眼间已经阴云密布，只得小声地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优秀的观察力！他是你表弟，不是你表妹，爱德华。一位合格的绅士在任何事物面前都不能退缩。”

　　文森特弯腰观察着头颅，一边调侃着爱德华。

　　“这还有封信，是给乔治的。”

　　他举着一封信递给艾丽莎，信封上写着：“致聪明的霍普兰瑟伯爵”。爱德华从他手中接过信件，一目三行地看完后信纸都被他抓的皱皱巴巴的。

　　“伦敦你不要去了，就在这里陪着舅妈吧。”

　　他将信扔到地上，厉声对艾丽莎说道。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是一定要去伦敦的，”

　　弯腰捡起信纸，艾丽莎一边反驳一边快速看着信件。

　　信中的措辞很文雅，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对霍普兰瑟伯爵的狂热吹捧，“天才”和“聪明”两个词几乎在每句话中都被使用到，最后提到希望能在伦敦相会。

　　“很显然，这不是那位普利斯小姐所写的信。安妮，你看看这个字迹。”

　　科尔将信纸拿给刚刚转醒的安妮看，确定了这不是吉娜·普利斯所写的。

　　“科尔，车票定好，我们下午就出发。”

　　“我需要尽快地将这个包裹带回伦敦，下午出发可以吗？”

　　艾丽莎和文森特异口同声地说道，爱德华诧异地盯着他们，脸色越发铁青。

　　“好的，大人，那就定下午3点的车票。”

　　科尔领命转身离去，通知丽兹女士将行李再确认一遍。

　　文森特和他们确定了出发时间，便先上楼收拾行李了。

　　“你跟我来！”
　　爱德华低声和艾丽莎说道，转身往楼上走去。

　　两人进了书房，爱德华焦躁地来回踱步，最后无力地坐到窗户旁的沙发上。

　　他太了解艾丽莎了，她那倔强的性格完美地继承了霍普兰瑟家族的传统，就好像自己那位性格刚毅的母亲一般。

　　“你听我说，我真的不希望你去伦敦，我很担心你会有危险。”

　　爱德华放慢自己的语速，斟酌着使用温和一些的词汇。

　　“舅舅的死亡不是意外，这个我们都明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但是肯定的是，他们盯上的是霍普兰瑟伯爵。”

　　艾丽莎看着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金黄色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那栗色的发丝软软的散落在额前，线条分明的白皙的面庞上有双和她一样眼角微微翘起的墨绿眸子。

　　小时候的他是所有孩子中最可爱的那个，她那时最喜欢和爱德华一起玩，因为每次都可以摸一摸他的柔软的头发。

　　现在的他正皱着眉毛，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说服她，这真诚又可爱的模样让她心底一软，不自觉地伸手摸向他的头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的触感，又柔软又顺滑。

　　爱德华猛地止住了话头，抬头看向她。那双因真挚情义而闪闪发亮的绿哞好像火星一般烫着了艾丽莎，她垂眸撤回手。他的关心让艾丽莎心底积压的情绪瞬间打开了阀门，她眼泪控制不住地上涌，好多话哽在喉间想要一吐而快。

　　“你知道，我母亲因为他们的离世而怨恨我。虽然这些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我姓霍普兰瑟。她恨那不知在何处、也不知是否存在的凶手，恨父亲那招人觊觎的爱好，更恨我从小被人称赞的天赋。自从他们离世，除了在公学你照顾我的那段时间，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爱德华哑然，他从没见过她流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和语气。纤细的女孩席地坐在柔软的波斯地毯上，双臂防御式地圈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尖的下巴抵在膝头。她面颊苍白，那时常透着狡黠光芒的眸子下一团青黑，她用难得的温柔语气说着那些让人听着难过的经历。爱德华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酸胀又生疼。

　　“我想去伦敦，我想离开这里，想去将那个凶手找出来，想让自己下半辈子不用活在充满恐慌的阴影里。”

　　“解决这些之后，我就会让霍普兰瑟伯爵病逝，然后学着做一位合格的妻子，会和你一起打理家业。不管你是从商还是从政，我都是你最牢靠的后盾，我的能力你是最知晓的。”

　　女孩仰着苍白的小脸，那从衣领处露出的纤细的脖颈让她看起来格外脆弱，好似一朵随时会被风垂落的紫藤花，不停张张合合地淡粉色樱唇说着对未来的向往。爱德华的思绪迷失在她编织的美好未来里，但是他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提醒着他：不是的，这样的庸俗的生活不是艾丽莎想要的。

　　“我只希望你安全，艾丽莎，我想你平安喜乐。”

　　爱德华失神地望着艾丽莎，轻声念叨着。

　　“我知道，毕竟我们太了解彼此了，爱德华。”

　　艾丽莎说着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此时脸上再也不见一丝脆弱，现在的她是霍普兰瑟伯爵。

　　“去准备吧，爱德华勋爵，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去车站了。”

　　艾丽莎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了书房。

　　爱德华无力地用手捂住脸，心中既无奈又难过。

　　“我该怎么做才好……”

　　空无一人的书房里，只有他无措的喃喃低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