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kaeler

41、悬日

　　五市统考竞赛结束后，二中没有像其他几所高中一样心急返校。而且统一订了第二天下午返程的动车，留给学生们充足的自由时间，也算是庆祝他们竞赛圆满落下帷幕。

　　去看日出的这天早上朱志鑫比刘耀文起的还早，外头的天都是黑的，他就已经穿戴好衣服等着刘耀文了。

　　“刘耀文，起来啦。”

　　睡眼朦胧的刘耀文转头看了眼像只小猫似得趴在他床边的朱志鑫，起身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朱志鑫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半。”说完他拉起刘耀文的一条胳膊就想拽他起来：“快点快点，再晚就看不到日出了。”

　　清晨的海边风很大，两人都穿了有点厚实的卫衣。由朱志鑫带路，沿着宽阔的海滨路一直往前走。

　　路上偶尔能看见几个早起的游客在清晨的街道上散步闲逛，路边，有些早餐铺已经亮起了灯，有朦胧的白气不断往外飘出来，伴随着阵阵勾人味蕾的香气。

　　朱志鑫看到一家卖甜饼的，油香和甜香一下将他的步伐羁绊。

　　“刘耀文，我想吃这个。”

　　他伸手拉住正欲往前走的刘耀文，指了指摊位上的各色甜饼。

　　刘耀文戴着兜帽，还有点起床气没散，整个人散发着一丝冷酷，看上去不太好说话。

　　可面对朱志鑫的时候，他却只是心甘情愿的问：“想吃哪个？”

　　朱志鑫看了眼，说：“红豆的吧。再来个草莓味的。”

　　“两个够吃吗？”刘耀文听闻笑了声，眼里满是宠溺地边掏钱边问。

　　热乎乎的甜饼刚出炉，还带着一层锅气。外头用油炸得金黄酥脆，里头裹着香甜软糯的红豆沙馅，还有自己家熬的草莓酱。一口咬下去饼皮和馅料的比例恰到好处，一点都不会觉得腻。

　　刘耀文看着在寒风中边走边吃的朱志鑫，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朱志鑫吃得很专注，连身旁来车了都没注意。好在刘耀文及时拉住他帽兜，将人往后一拉才避免一场事故的发生。

　　刘耀文像领着个半大的孩子，眼神里带着醉人的笑：“有这么好吃吗？”

　　朱志鑫点点头，把还剩一口的草莓味甜饼递到他嘴边，眼神颇为期待道：“尝尝？”

　　刘耀文本身不爱吃甜食，但他抗拒不了朱志鑫向他提出的任何请求。

　　方才还残存的一点起床气被朱志鑫彻底磨没了。刘耀文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起来，他把着朱志鑫的手，张嘴咬了口。

　　甜滋滋的，还有些烫嘴。味道还不赖。刘耀文这么想着，说了声：“还不错。”

　　刘耀文的手很宽很大，热乎乎地包裹住自己的手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朱志鑫下意识地垂下眸，耳尖发烫道：“真的吗？”

　　刘耀文点了点头，舌尖卷点唇畔沾上的一点草莓酱：“嗯，很好吃。”

　　他低头看着朱志鑫。只见朱志鑫弯着眼睛，开心得像个小孩。

　　两人慢慢悠悠地来到一处无人的海滩，天还是灰蒙蒙的，路灯还没熄，整条海滨路上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刘耀文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朱志鑫身后，听着不远处海浪拍打岸边发出的哗哗声，觉得无比的美好。

　　忽然，前面的人停住了脚步，回头背着手冲他温柔一笑：“小时候我妈经常会带我来海边走走，然后边走边跟我讲小美人的故事。”

　　海风将两人的头发吹得凌乱，却难挡他们的帅气。

　　刘耀文站定在他身旁，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大海，和平常给人快乐与浪漫的海面不同，没有光照的海面像一面巨大的黑色漩涡，让人生出一种敬畏与恐惧。

　　“以前，我总觉得小美人鱼好可怜。明明为了心爱的人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却只能变成泡沫一无所有。”

　　“但是现在，我好像能明白小美人鱼的感受了。”

　　当朱志鑫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东边的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刘耀文。”朱志鑫回头看着太阳慢慢从海平面露出来。

　　“嗯？”

　　“在没遇见你之前，我觉得我的人生可能也就这样了。”朱志鑫自嘲道，“好点呢就无病无灾，按照我妈的意愿平静的过完一生。”

　　“要是运气差点，心脏病复发没抢救过来，年纪轻轻的就去了……”

　　“朱志鑫。”刘耀文突然很严肃地制止他再继续往下说。

　　朱志鑫却不以为然的笑笑：“真的，我以前真的这么想过。”

　　“后来呢，后来为什么不想了？”刘耀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生气，只是略带凶意的盯着他，仿佛下一秒朱志鑫就会不见一样。

　　“因为你啊。”朱志鑫说得很理所当然。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朱志鑫的侧脸被完全浸透在了灿烂中，美得像不属于这个世间任何的人事物。

　　刘耀文心慌地一把抓住朱志鑫的手腕，将人拥里拥入怀中。

　　听着耳边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和风掠过一切的呼呼声，朱志鑫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块能支撑他不再下坠的浮木，就像此刻照耀着他们的初升的太阳。

　　“刘耀文。”朱志鑫看着沙滩上两人相互依偎的倒影，他戳戳对方的腰：“太阳升起来了。”

　　“嗯。”

　　“快拿手机拍下来啊。”

　　刘耀文渐渐松开了他，拿出手机指挥道：“站过去点，背对着我，回头笑一下。”

　　朱志鑫笑得很开心，像个天真的孩子。火红的太阳将他半个侧脸映的通红。

　　在刘耀文摁下快门的一瞬间，朱志鑫笑着说道：“刘耀文，下个日出我们也一起来这儿看吧。”

　　海浪从远方传回的悸动在此刻得到了同样的回应。

　　“好啊。”

　　回程路上，朱志鑫困得睁不开眼，靠在刘耀文的肩头沉沉睡去了。

　　刘耀文低头将盖在朱志鑫身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那双清冷又勾人的桃花眼阖上后落下长长的睫毛，朱志鑫的皮肤很白，肉眼可见那些小小的绒毛，跟婴儿似得。

　　刘耀文掏出手机，将刚才在海边拍下的日出和朱志鑫设置成了主屏幕壁纸。

　　看着壁纸里头的少年，刘耀文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回去的路上一路天光大好，阳光明媚。

　　刘耀文趁着拉窗帘的功夫，低头吻在了少年的眉眼间，虔诚的像个信徒。

　　如果可以，他愿意做朱志鑫一辈子的太阳，永远只为他升起也只属于他一人。

　　回到杭市时已经是晚上的六点多了，刘耀文把人送到家楼下，看他平安到家后才慢悠悠地拖着行李箱往自己家走。

　　一进门，简璇就早已等在了沙发上。

　　客厅里开着电视，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电视剧。

　　朱志鑫只看了一眼，就换鞋道：“妈，我回来了。”

　　简璇没有起身，而是用一种很平静地眼神从上到下的注视了他一边，然后淡淡扬起一抹微笑道：“嗯，吃饭了吗？”

　　简璇这样平淡的问候倒让朱志鑫觉得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乖巧的点点头：“在火车上吃过了。”

　　“嗯，嘉禾好玩吗？”简璇的温柔像是一把举起的利刃，悬在朱志鑫的头顶。

　　他的回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集训很忙，基本都是两点一线，哪有时间出去玩。”

　　简璇听闻像是松了一口气，眼神温柔的可怕：“嗯，感觉这次竞赛怎么样？题目难吗？有把握拿奖吗？”

　　做了大半天的火车，朱志鑫累得浑身酸痛，实在是没精力和简璇说这些。

　　他稍露疲惫，揉了揉眉心道：“妈。我好累，能不能先让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看儿子那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色，简璇终于还是松口道：“行吧，累了就赶紧回房间休息，药记得吃。行李明天妈妈给你收拾就好，别自己弄了。”

　　朱志鑫应了声，推着行李箱慢慢又回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方才紧迫的感觉骤然消失，朱志鑫把行李箱往角落里一推，躺倒在床上。看了会天花板后才掏出手机准备给刘耀文发微信。

　　朱志鑫
　　【到家了吗？】

　　脑壳要爆炸
　　【嗯，刚走到单元楼下。】

　　朱志鑫
　　【好，早点休息。晚安。】

　　刘耀文低着头轻笑了声，然后回了句：【晚安，男朋友。】

　　他一脚刚踏上楼梯，就听见五楼传来陈女士喊他的声音：“幺儿！帮你老汉儿拿一下报纸！”

　　头顶的声控灯都被喊亮了，刘耀文无奈地摇了摇头眼里全是散落的笑意：“知道了！”

　　十一月份的天已经黑的越来越早了，因为天气太冷，小区楼下连玩耍的孩子都看不见了，除了冷风和凄惨的路灯，整个小区显得很是清净。

　　刘耀文照例打开信箱，抓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传单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随后才将埋在最底下的报纸拿了出来。

　　忽然，一只黄色的信封从里头掉了出来，落到了他脚边。

　　刘耀文看着在灯光下泛着诡异黄色的信封，迟疑片刻后弯腰拾起。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邮编地址，怎么会塞在自家信箱里？

　　刘耀文狐疑地猜测该不会是哪个死小孩乱塞的吧？

　　正准备把信封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时，突然从封口处掉下来几张照片。

　　刘耀文只瞥了一眼，就觉得浑身血液仿佛静止了一般，双腿沉重地挪不开一步。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

　　刘耀文胡乱地把那些照片放回去，手指触碰相纸的瞬间竟控制不住地发颤。他将信封藏进口袋，掏出手机却看到了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照片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很多，想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夜半，刘耀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窗外泄露进来的月光将墙壁照出一片光影。

　　刘耀文手里拿着一张照片，随意轻翻转着。昏暗的光线下，照片里的内容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光亮布满了大半个房间，连带着将照片内容映射的一清二楚。

　　（此处省略500字飞机……）

　　待他清理完手里的‘欲望’后，才堪堪拿起手机。

　　未知号码
　　【想清楚了就联系我。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刘耀文沉着脸：【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这些照片？你拿照片威胁朱志鑫了？】

　　未知号码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只能回答你，这些照片都是真的，并且朱志鑫都知道。】

　　刘耀文瞬间目眦欲裂，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他想起朱志鑫之前和他说的有关于七中退学，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朱志鑫解释的那么简单。

　　他看着这个未知号码，沉吟片刻后回复道：【不要再拿这些照片去威胁他，有什么事冲我来。】

　　【把这些照片和底片给我，说你要的条件。】

　　未知号码
　　【我们见一面吧。时间地点我定。】

　　刘耀文：【好。】

　　公布竞赛成绩的前一天恰巧是朱志鑫的生日，晚自习中途休息时，孟星河突然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看外面。

　　朱志鑫从试卷中抬起头，向门口看了眼。

　　只见沈阙手里拿着一个礼物盒，目光柔和地看向他。

　　因为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百天的时间，课间的氛围都变得紧张了起来，所以大多数人都在埋头奋笔疾书，根本没人注意到门口的沈阙。

　　孟星河见状，小声说了句：“是找你的吧？”

　　朱志鑫原本是不想出去的，可又害怕一会儿老师来了会尴尬，于是纠结再三，朱志鑫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椅背磕碰到身后刘耀文的课桌，很轻，却也成功吸引了刘耀文的视线。

　　他的视线追随着朱志鑫的背影，直到看见朱志鑫拉着沈阙去到看不见的地方后，他才堪堪的收回视线。

　　忽然，程醉一惊一乍地拍了下他的后背：“我去，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沈家两兄妹都在咱们班找人家？”

　　正欲发火的刘耀文听到程醉的话后睨了眼正站在后门翘首以盼的沈曦月。

　　“哎？文哥，沈妹妹好像是来找你的？”

　　沈曦月见到刘耀文朝她看来，笑着挥了挥手，趴着门框小声喊他：“刘耀文。你出来一下。”

　　长廊尽头，朱志鑫和沈阙面对面站着。

　　沈阙拿出自己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低头踌躇了很久才开口道：“听说今天是你生日，这是我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怕他不收，沈阙又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就是一只钢笔。”

　　朱志鑫看着递过来的礼物盒，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礼貌又疏离的说：“谢谢，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礼物我不能收。”

　　沈阙拿着礼物的手明显垂下了些，却仍没有收回：“是不能收还是不想收？”

　　朱志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很平静的说：“我记得我在集训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沈阙看着手里的礼物盒最终还是放了下去，他低着头，原本那些被旁人赋予的光环此刻在朱志鑫面前却显得暗淡极了。

　　他明白，或许在别人眼里他是高不可攀的神，而在朱志鑫眼里，其实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他不会因为那些光环而对他驻足痴望，更不会得来那份属于他的目光。

　　沈阙这才明白，原来那些爱情故事里爱而不得的感觉竟是这般残忍和苦涩。

　　“朱志鑫。”他滚动喉结，那天没能说出口的话这次他努力调整好了心态，“如果哪天你需要有人无条件的站在你的身后，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都在。”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他说，“不管你拒绝与否，我都会尽我所能帮的你，不求回报。”

　　朱志鑫看着沈阙眼里的执着与情深，他抿了抿唇。

　　“……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班了。”朱志鑫知道自己给不了沈阙想要的答案，所以他不想再面对这个人。

　　临别前，沈阙犹豫再三还是喊住了他：“朱志鑫，等等。”

　　朱志鑫不明所以的回头。

　　“我觉得，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只见沈阙眼中眸光微闪：“小心裴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