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徒弟成了堕神》墨怀仙

22、第 22 章

　　这次出游便最终终止在了这个意外。

　　回到客栈时，夜色已不早了。

　　李乘风送关欢回到房间时，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滋味，像是一层层的柳絮覆在心口，乱却拨不开。

　　她本来也应是个天赋异禀的修士啊。

　　可惜一身的根骨被刻意隐了去，已过了修炼最佳的年纪，如今就算再入仙门，最多也只能做一个平凡的弟子。

　　于她这样的人而言，倒不如不去。

　　李乘风当惯了仙门第一，若不是见过了关欢额心那道仙印，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等遗憾。

　　小翠还在关欢身边抹泪，“掌柜的，你骂骂我，都怪我，都怪我……”

　　关欢最受不了她哭哭啼啼，“死丫头，我让你别哭！再哭就将你赶出客栈！”

　　这话好用，小翠连忙忍泪，打了个哭嗝，觑了觑李乘风和关欢，几人都不约而同笑了。

　　昆仑雪化，这在西昧是个吉祥的兆头，因此大街小巷挨家挨户高挂灯笼，纵是边陲地带，也已满城灯火、花灯照夜。

　　因着西昧特殊的修仙风俗，便免不了有祭神祭仙祈福的活动，民风开放，女子们身着特殊的裙裾在街上三两起舞，兴起即舞，兴尽即散。街上人来人往，围观叫好之人数不胜数。

　　关欢的腿好得快，恢复之时西昧的节日尚未结束。

　　李乘风自然邀了关欢一路同行。

　　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逢这等时节，第一个想到的总是关欢。

　　两人坐在楼阁之上，朝外可以望见隐在夜色中的昆仑，下边是载歌载舞的人群，他们正齐齐朝着昆仑的方向祭拜。

　　算起来，距离天门大开，还剩下半年。

　　李乘风正观舞观得津津有味，抿了口酒，拍手喝彩。灯火打在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落下一道阴影，透着几分掩不住的独属于少年的英挺。

　　关欢看得出神，客栈人来人往，她见过的修士不少，却少有像他这样热烈如酒、张扬如日的精彩少年。

　　一瞬间，点亮了寂寞的岁月。

　　“关掌柜，来，喝酒！上次没有尽兴，这次可要不醉不归！”

　　关欢其实是不怎么喜欢酒的。

　　但到底接下了李乘风递过来的酒盏。

　　“李乘风。”关欢唤他。

　　“怎么了？”

　　他面上已带着些微的醉意，眼眸里隐隐有朦胧的水汽，一手支着脑袋，慵懒地看着她。

　　“你……”关欢对上他微醺的视线，罕见地吞吐几下，最终叹一口气，“罢了，无妨。”

　　李乘风却不打算罢了，他将椅子从关欢对面移到她旁边，问道：“关掌柜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吞吞吐吐可不像你。”

　　他凑得很近，关欢甚至可以感受到几缕酒的醇香。

　　“嗯？”见她张了张嘴，李乘风又靠近几分，眼尾勾着几分随意。

　　关欢不想说，干脆语调一转，挑眉怒道：“李乘风，你离远些！”

　　李乘风像是被她这一喝唬住了，微微怔愣，僵在原处不动，宛若受了定身的术法。

　　关欢反而不安，方才后退了几分，又凑近过来，手在他眼前摆了摆，古怪道：“李乘风？”

　　然而下一刻手便被他握住，肩头一沉，李乘风竟将脑袋搁在了她肩上。

　　关欢一震，下意识就要躲开，一面带了几分窘迫，道：“你喝醉了，速速离我远些！”

　　本来她应是有一腔怒火的，但他三番几次搭救，不求回报，关欢总觉得像亏欠了他许多。他的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仿佛她要是此刻推开他，于他是极其残忍的事。

　　关欢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等她开口，李乘风便道：“关掌柜别这么凶……还有半年天门便开了……”

　　他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他继续道：“半年之后，我还会再来找你喝酒的。”

　　李乘风悠悠打了个哈欠，将身子移开，关欢肩头一轻，李乘风露出一个笑容，灯火在他眼里摇曳，灿若星辰。

　　“关掌柜，可要记得等我。”

　　内心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炸裂，胸腔中传来不受控制的跳动，关欢双颊罕见地攀上一抹霞色。

　　平日麻利果决的客栈掌柜，此刻竟是连答话都忘了。

　　外面燃起了烟火，窜到空中砰地炸裂，流光溢彩，是修士所为，这流光将在夜空中燃上许久。

　　关欢朝外望去，李乘风抱臂笑道：“区区一点烟火的障眼法，你若是喜欢，我每夜都给你燃一簇。”

　　李乘风就是这样，粗糙却又敏锐，刻意不过问关欢的过往，也能捕捉到她一丝一毫的举动，然而这似乎是出于修士的敏感。毕竟，有些东西他也参悟不透。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关欢面上是笑的，内心却强压下一圈圈涟漪。

　　李乘风举起酒盏道：“来，喝酒！”

　　－

　　西昧有节日，九刹便同宁戈一道出来走走。

　　一是实在在客栈呆得闷了，二是抱着碰一碰宁戈劫难的心态四处游荡。

　　自打他为了寻自己，剜去他的心头血，九刹便想明白了，就算他日后是战神，她和他彼此毫无瓜葛，但此时他不是，他在凡世一日，就是她的徒弟。

　　至于为什么在山洞里，她会听到他如雷的心跳，九刹不想去想，她像是害怕些什么，竟开始刻意地躲避。

　　连她自己都诧异，她也会躲避。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提着剑就能解决的，也不是铺天的灵力就可以压下的。

　　就如掌心此刻传来的温热触感。

　　前边有翩然起舞的女子，貌美窈窕，笑声若银铃。

　　九刹在鬼界闲时就会观鬼姬献舞，眼下倒是起了兴致，侧过头向旁边的宁戈道：“宁戈你看……”

　　话语却生生止住。

　　宁戈的视线哪里放在那些女子身上过片刻，只侧过身子，那双好看的、狭长的眼里只有她火红的身影。

　　像是清冷的寒潭里，陡然绽放出一朵招摇的琼花，从此，寒潭里便只剩下这抹色彩。

　　九刹不自在道：“呃……其实这舞是挺好看的……”

　　宁戈的眼神似吸在她身上，定定道：“是挺好看，可还缺一点。”

　　九刹疑惑：“你说什么？”

　　她朝那些舞蹈着的女子望去，下巴却忽然被滚烫的指尖捏住，轻轻带着她偏过头。

　　宁戈抬起她的下巴，她一双凤眸正对上他的视线，透着无措与讶然，下意识就要躲，宁戈轻道：“别动。”

　　他另一只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笔，笔尖蘸了朱砂，就要落在九刹面上。

　　饶是九刹，也觉得这样的姿势颇有些暧昧。

　　“……你。”

　　额心突然被柔软冰凉的笔触一点，像是露珠轻轻沿着叶梢滚落，朱砂在她额心被宁戈一点点勾勒。

　　不远处嘈杂的喧哗此刻宛若石入大海，淹没不见。奇怪的是，她可以听见自己不自在的呼吸声。

　　九刹忘了挣扎，忘了躲避，竟就任由了宁戈此番逾越的举动。

　　时间显得无比漫长，两人却都彼此默契，不曾开口。

　　直到不知多久，宁戈终于将笔移开，收入囊中。

　　“好了。”宁戈深邃的眼眸中泛起少见的愉悦，“我带你看看。”

　　街上的小摊不少，有卖女子饰物的，自然便在摊上放了面铜镜。

　　只见胜雪的肌肤上，寥寥几笔，勾勒出一朵怒放的红莲，九刹本就生得明艳，皎若太阳，此刻缀上这朵莲，更显风姿绝艳。

　　“阿莲。”宁戈唤。

　　她在凡世化名连九，便以为宁戈唤的是“阿连”，如此太过亲昵，心下有些不自在，道：“我虽然在凡世叫连九，可你还是叫我九刹的好。”

　　宁戈纠正道：“是此‘莲’。”

　　他扫了眼铜镜，意在点明其字。

　　九刹被唤过“尊上”，唤过“鬼王大人”，也被唤过“九刹”，唤过“连姑娘”。

　　可从来没有哪一种称呼是这样的。

　　那小摊的摊主吆喝：“我观二人神仙样貌，当真是一对璧人，不如买了我这同心结，讨个好寓意，永结同心呐！”

　　九刹刚要开口，宁戈已将铜钱递了出去，不忘挑了对最结实的，递一个到九刹手里。

　　“阿莲。”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说不出的好听，他继续唤着，眼波流转，似在踯躅，终究开口：“我……”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连姑娘，宁兄，可巧了！”

　　李乘风面有醉态，背着关欢朝二人走来。关欢双颊染上红晕，双目闭起，似是醉倒了。

　　他身为修士的敏锐散得一干二净，像是注意不到宁戈周身的气息骤然冷下去，一面走一面笑，到九刹面前停下来，“二位这是在做什么？”

　　宁戈答得很快：“买同心结。”

　　李乘风恍然，“哦同心结啊，同心结好啊。”

　　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转眼扫了扫摊上的饰物，沉思片刻，再打量了宁戈手里的同心结，又是一脸恍然。

　　正当宁戈以为他应当变得敏锐了，李乘风摇头叹道：“每一个比得上我打的……关掌柜不慎醉了，我需得早些将她送回去，告辞了二位。”

　　宁戈的脸黑如锅底。

　　目送着李乘风摇摇晃晃地背着关欢离去，九刹后知后觉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宁戈别过脸：“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