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避的依恋》伪三无

23、第 23 章

　　楚未深觉自己的噩运一旦开始，便绵绵不绝，先是查完房后病人们冒着雨大量出院，然后一批排着队的病人接到电话冒着雨来住院，在潮湿粘腻的空气里忙完一批的出院入院，楚未觉得自己的额发都被空气浸湿了，刘海卷着边儿往两侧翘起。
　　看一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办公室里还有几位同僚，一样处理了一批出入院。
　　“这周日情况不好啊，大雨天的居然进出了这么多病人。”
　　“是啊，少见，今天谁值班？”
　　楚未往后伸了伸手：“我……”
　　“小可怜儿，我们要回去了。”
　　“嗯，有什么要注意的病人？”楚未惯例提问。
　　“我们组没有，都挺好。”
　　“我们组有个刚做完导管的，是个老先生，陪护年纪也大了，我刚跟他们说了术后注意事项，你晚上有空再跟他们说一下吧。”
　　“我们组重症那个……”
　　……

　　楚未一一记下床号和事项，都答应了下来，等人走完了，他才点开外卖软件，扒拉了好一会儿的麻辣烫订单，最终还是点了一份煲仔饭。
　　回了值班室，本以为能安安稳稳等着吃饭，结果护士着急忙慌地推门进来了。
　　“楚未，李老师组收了个脑出血的病人，刚进来就昏迷了，你看……”
　　楚未边寄上白衣的扣子边往外走：“家属在吗？”
　　“在呢，两个家属，爱人和儿子。”
　　“先去做个急诊CT吧，”楚未说着话已经下好了医嘱，“姐，缴费单帮我打一下。”
　　“哎哎，出来了，给，急诊CT得去门诊楼做，外面这么大雨。”
　　“咱有大的雨披吗？”
　　“我去找找。”

　　护士很快找来了两个雨披盖在了病床上。
　　“还有伞，你们一人一把。”
　　“谢啦，有事打我电话，二线是楼下的王民老师。”
　　“嗯嗯，快去吧。”
　　楚未分了两把伞给家属，打电话叫了专门的手术电梯运病人。

　　外面的雨跟早上来的时候一样大，楚未一手拉着病床，一手打着打了个寂寞的伞，进到门诊楼的时候几乎湿透了，插了个队做完CT，跟CT室的老师一起站在电脑前看片子。
　　“脑室旁边这一块，有点儿危险啊。”
　　楚未也看到了出血位置，拿出手机直接联系了收病人的李老师。
　　打完电话又折回头来：“老师，我们先去手术室了，片子麻烦您快点儿出一下。”
　　“没问题，肯定在你们手术前出来。”

　　楚未赶紧又拉着病人往回走，周末的急诊手术，手术室里没多余的人，只能楚未当助手，等他从手术台上下来，已经连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原先穿的衣服已经全湿了，楚未干脆穿着手术衣出去了，楼门口桌子上只剩下一份外卖，他拎起来摸了摸，与室温无异，不过已经是夏天了，热不热也不是重点了。
　　他拖着步子走进电梯，从早上七八点忙到晚上五六点，楚未疲累的连烦躁都没力气烦了，忍着头晕靠在电梯里，后悔自己早上没多吃点儿再出来。
　　回了值班室放下外卖，他先拿出中午记下的东西，一个床号一个床号的挨着看过去，然后才终于又回了值班室安坐下来，打开了面前这碗煲仔饭。
　　他以为这一天的噩运能够结束了，然而，到了半夜，重症的一个病人监护仪叫了起来，又是跟二线一起抢救了半天。
　　凌晨四点躺在值班室有点儿硬的床上，他抬起胳膊搭在额头上，虽然又困又累，但，完全睡不着了……

　　楚未一直盯着窗边，天隐约亮起来的时候，他闭上眼勉强休息了一会儿。
　　吃完师妹带来的早饭，跟着大队伍开始周一的大查房。

　　“师兄，昨天很忙吧，你交班交了好多。”何曼曼看着楚未的黑眼圈问到。
　　“还行吧，不过对于周日的班来说是挺忙的。”
　　“交这么多病人都算‘还行’吗？那真的忙得是什么程度啊？”
　　楚未给涉世未深的师妹科普：“真的忙那就是完全脚不沾地，一口饭吃不上。”
　　何曼曼瞬间哭丧着脸：“这是常态吗？”
　　楚未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不是，怎么可能，我这两年，”他回忆了一下，“只遇到过两三次。”
　　“都是什么情况啊？”
　　“一般就是白天大量出入病人，下午晚上遇上车祸、急诊手术什么的。”
　　“唉，希望我以后不要遇上。”
　　楚未笑了笑：“不要立flag……”
　　刚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想起昨天跟闻衍道别时闻衍说的话，“应该也没什么病人，进去一天不用出来了，也不错”。
　　这算是，某种报应吗……
　　楚未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叹气。

　　因为前一天收的新病人太多，大查房结束已经快到中午了，楚未帮忙处理了部份病人的医嘱，下班已经十二点多了，不过周一下夜班晚是常态，倒也已经习惯了。

　　暴雨上午的时候已经停了，楚未站在病房楼前抬头看着天，依旧是阴恻恻的，地面上的水迹几乎没什么变化。他抻了抻昨天淋了雨发皱的衣服，白T被染上了浅黄色，他混进人群里，努力忽视自己这一身的狼狈。
　　扣上鸭舌帽，楚未往医院侧门走去，走过上周五经过的地方时，他条件反射往后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有，他转回头来，心不在焉地继续往外走。
　　然而心情放松下来没多久，侧前方突然闪了一道光，他眨了下眼往那边看去，是一个正拿着相机拍照的人，虽然带着墨镜，但很明显是在拍自己。
　　楚未一瞬间有些迷茫，然而下一刻，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将包往后甩了甩，直接往那人站着的地方跑了过去，对方当然也不会在那儿等着，转身也往外跑。
　　穿过拥挤的人群，楚未从草坪上的石子路穿了过去，正要抓住人时，脚在草坪边沿滑了一下，疾跑中的身体难以保持平衡，楚未瞬间脸朝下就要摔在马路边，他忙把已经伸向前面的胳膊收回来，勉强用胳膊肘撑在地上，避免了脸直接摔在地上的惨剧。

　　“艹……”
　　胳膊肘传上来一阵酸疼，他努力用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半蹲起来，往前张望了一下，人已经不在了……

　　“楚未？没事儿吧。”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楚未瞬间想直接沿着地缝爬走。
　　他来不及多想，赶忙撑起身体要站起来。然而膝盖又是一阵骨头碰撞的尖锐疼痛，楚未没站住，连蹲姿也无法保持，向后坐在了地上，他来不及想膝盖的问题，只觉得羞躁，脸上瞬间通红。

　　“怎么了？刚刚在追什么？”
　　闻衍伸手扶住他，从背后半抱着人将楚未拉了起来。
　　楚未微微蜷着小腿，不敢直接站在地上。
　　“脚扭了？”闻衍说着就要蹲下查看。
　　楚未拉住他的胳膊：“没，没事儿，不是脚。”
　　他单脚不太稳当地站着，撑住闻衍的胳膊蹦了一下。
　　“到底怎么了？疼的厉害？”闻衍语气急切，看着眼前这人浅色的唇和泛着，觉得他就跟个摔在泥地上的白瓷瓶一样，虽然看着只是沾了泥水，但也叫人不敢碰，生怕碰的瞬间就碎了。
　　楚未没回答他的问题，右腿尝试着落在地上，稍稍放松用力，立刻又站不住了。
　　闻衍即时拉住他：“膝盖？”
　　“嗯，应该是扭了一下，没事儿师兄。”楚未又不受控制地蹦了几下，脸上的热意往下漫延，连后背也燥了起来。
　　“不能撑地了吗？”闻衍看着他的膝盖问到，微转过身，胳膊从楚未的腋下穿过去，“走，先去急诊。”
　　楚未蹦着躲了几下，没躲开，往后偏了偏头道：“师兄，问题不大，只是旧伤，我回去绑几天护具就可以了。”
　　“旧伤？半月板？”
　　“……嗯，真的没事儿，我打个车回去就行。”
　　闻衍没接受他的要求，将人圈在怀里，仿佛夹小孩一样，携在胳膊肘下面往急诊走去。
　　“去拍个片。”
　　“师兄……”楚未残着半条腿，拉不住闻衍，只能被他胁迫一般拉着去了急诊。

　　楚未心里懊恼，就不该追那个人的，下了夜班不赶紧回去休息，在这儿乱逛什么，这下好了，不仅旧伤复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
　　楚未往自己身后摸了摸，意料之中摸了一手泥……很好，这身衣服可以直接扔了。

　　——

　　“这样疼吗？”
　　“……还行。”
　　“这样呢？”
　　急诊的大夫抬着楚未的右小腿往各个方向转了转。
　　“还是得拍个磁共振，看看半月板和韧带有没有撕裂。”
　　“之前扭过一次，半月板撕裂一度，我感觉跟上次差不多……”
　　顾铭打断了他的话：“拍，麻烦给我们开单子吧。”
　　急诊大夫干脆利落的开好单子，护士也将他左膝和胳膊肘的挫伤处理好了。
　　顾铭借了辆轮椅，小心扶着楚未坐上来，他左膝伤口洇出的血迹已经流到了脚踝，虽然已经干涸了，看着还是有些刺眼。
　　“师兄，真不用再拍了，”出了急诊，楚未扭头跟顾铭说到，“我自己有护具，回去绑几天就没事了。”
　　顾铭低头看了他一眼，真不知道这人在想什么，医学常识放在自己身上好像就不懂了一样。
　　“半月板二次撕裂没学过吗？”
　　“没那么严重的……”
　　顾铭看着他泛白的唇色都变青了还一副我没事的样子，不想再跟他废话。
　　“或者我跟老师说一声，问问她需不需要做？”
　　楚未被抓了痛处，转回头去不说话了。

　　一番检查下来，果然是半月板撕裂，在旧伤的基础上又出现了新的磨损撕裂痕迹，万般无奈的，楚未又绑上了护具和加压绑带。

　　“走吧，遵医嘱乖乖在床上躺一段时间吧，最近应该也不忙了吧，忙也得躺着，把任务分一分吧，这么多人呢……”
　　楚未坐在轮椅上听着身后的人唠叨，先前的羞躁已经完全消失了，现在只剩低落，以及从昨天开始积累到现在的疲惫。
　　闻衍察觉轮椅上人的心不在焉，拍了拍他的肩：“听到了吗？”
　　楚未点点头，转移话题道：“这个轮椅，推回去没关系吗？”
　　“没事儿，我在急诊有朋友，下午再还回来就可以。”
　　“谢谢师兄，耽误你中午休息了。”
　　“没什么，我下午也没排病房班，”闻衍推着人进了小区，环顾一圈，什么都没看到，他看着楚未头顶的发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到，“你刚刚是在追什么人吗？”
　　楚未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我认错了。”
　　他知道只要这么说，闻衍就不会再问下去了。
　　果然，闻衍“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转而说起其他。
　　“午饭还没吃吧，刚下夜班？”
　　“嗯，我回去随便搞点儿速食吧，囤了很多。”
　　“养伤要吃点儿有营养的啊，”闻衍略略思考了下，“我昨天下午买了虾，正好全煎了。”
　　“不用了师兄，太麻烦你了。”
　　闻衍将人推出电梯，走到楚未面前半蹲下。
　　“楚未，不管我们之前有什么误会，但怎么也是师兄弟的关系，这个时候接受一些师兄的照顾不是麻烦，你不接受的话我反而会不放心。”
　　楚未回想起那天在山顶上想到的对闻衍隐约的歉疚，看着面前人不似作伪的真诚的眼神，推辞的话说不出口了。
　　“……好，谢谢师兄。”
　　闻衍没克制住，在楚未翘起一圈的头发上摸了一把：“这才像话。”

　　楚未一直到闻衍关上门再出去才回过神，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里有些惊讶，虽然刚刚有点儿懵，但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应激性的排斥。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