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避的依恋》伪三无

18、第 18 章

　　“楚未，我们先回去……”
　　闻衍瞳孔忽地微缩，看着对面人脸上滑落的眼泪，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楚未狠狠抹过眼眶，然而眼泪没有听话，最近的所有情绪都在闻衍的那一声疑问里爆发了。
　　接连的关于过去的噩梦，不明目的的接近探查，跟无数试剂商一对多对话的社交压力，书下面突然的恶评，各种繁杂的事，在闻衍这个当事人轻轻的一戳之下，像个气球一样开始噗噗的漏气。

　　楚未语气平静，微微低下了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呢？如果说治疗的话，我也不会拒绝的，为什么要一点一点的破掉我的防线。”
　　闻衍走近一步，看到他的眼泪不停从眼眶里掉下来。
　　“我没有想骗你的意思，冯淼森是……”
　　楚未抬头看他。
　　“闻衍师兄，我不想知道你们和老师商量了什么办法，但就到此为止吧，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会跟老师解释。”
　　“楚未，我们没有商量什么，我是因为……”
　　楚未后退一步，再一次狠狠擦掉眼泪。
　　“我承认我的防备心很重，但也不是一点真心都没给出去，但我不想跟治疗师交朋友，师兄应该也一样吧，敏感多疑的回避型你应该也不想靠近……”
　　“不是你想的这样，而且为什么要这么抗拒治疗？”
　　楚未轻声笑了一下，像是嘲笑，又像是轻蔑。
　　“果然最终目的只是治疗……”
　　“没有，我是因为……”
　　闻衍反驳的急切，然而又很快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坦白的时机。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到此为止吧，你现在了解了这么多，大约也能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也不想进行任何治疗，以后，我们还是普通同事关系。”
　　楚未压抑着喉间的颤抖，继续道：“如果因为我的多疑误解了你什么，我提前道歉，对不起，但是，”他的眼泪停不住的流着，声音颤抖，强撑着继续说完，“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不再受到伤害的方法了……”

　　“师兄，你们怎么还不回去？锅底都滚啦！”
　　稍远的地方，何曼曼冲这边喊。

　　夕阳已经落下去，借着夜色的遮挡，并没有人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
　　闻衍回头摆了摆手：“这就来，你先回去吧！”
　　“好！”

　　再转过身时楚未正背对着他。
　　“今天……”
　　楚未转回身打断，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露出几分不自然的笑意。
　　“对不起……”
　　“你可以生气的，”毕竟我好像的确算是目的不纯，闻衍暗暗在心里补了一句，“今天的事我谁都不会说，什么都没发生过，老师那边你不用解释，她没做什么多余的事。”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就这样吧，回去吧。”
　　闻衍点了下头：“我们以后，”他停顿了一下，看向身侧的楚未，“还可以正常相处吧。”
　　“……嗯，当然。”

　　两个人很快回到了房间，解释说在外面随便逛了逛，没人怀疑什么，只是让他们赶快坐下吃饭。
　　闻衍看着身边表情平静的人，心里突然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即便是刚刚的情绪爆发，也只是压抑着流眼泪，很快又把情绪压了下去，现在又能跟身边人正常的说话，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直这样压抑着自己，心里该有多沉重……

　　闻衍想不出答案，而且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因为在那个假期之后，楚未不再跟自己一起去门诊，偶尔的交集就是在取项目资料的时候，简单的打招呼，然后分开，闻衍每次想说什么，楚未就会借口急着去做实验走开……
　　虽然住的地方只差三层，但他再没有遇到过楚未。

　　——

　　清明之后，天气很快燥热了起来，世间造孽人的热点平息一个多月之后，突然又被重新翻了出来。

　　“造孽，林逸微博上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楚未沉默良久。
　　在所有人都以为矛盾解决之后，林逸在昨晚忽然又发了一条微博，并且直接点名了世间造孽人，楚未上午在实验室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详情，他本应该一知道这件事就给南木打电话的，但他一直拖到了中午，站在实验楼廊桥的拐角，听着手机铃声响到快要结束，他才终于接了起来。

　　南木良久没听到他的回答，继续追问。
　　“是真的吗？《凋谢》是你用‘引星何处去’这个笔名写的？”
　　再次听到这个久远的名字，楚未没觉得怀念，反而有些窒息，这种窒息感是无论多少次深呼吸都无法缓解的。
　　他张了张嘴，嗓子发紧，没发出任何声音，楚未努力清了下嗓子，终于咳出了声。
　　“咳……是我。”
　　“到底怎么回事儿？”
　　楚未攥了攥手指，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台阶上。阳光透过廊桥玻璃直直射进来，明明应该是燥热的阳光，楚未却只觉得阴冷。
　　“七年，八年前，我开始写的《凋谢》，当时，我高三，随便找了一个网站开始连载，‘浩海’……”
　　电话那头突然出声打断：“‘浩海’？它不是那个……”
　　“对，就是那个剥削平台作者的‘浩海’，但开始连载的时候，这篇文并没什么人看，我也没有签约，一直到写完，《凋谢》突然火了，我当时在准备高考，没有多关注，浩海签人和签书的提议我也都推掉了……”
　　“那林逸怎么说你签出去了，靠，特么的又胡说八道是吧！”
　　楚未长出一口气，扯了扯额前的碎发。
　　“他没胡说。”
　　“什么？”
　　楚未按了按眉心，想把一阵一阵的头疼压下去，然而没什么效果，反而越来越疼，楚未撑住额头继续说。
　　“我签了，七年前，我刚上大一的时候，把书签给浩海了，包括书的改编权、影视化，所有的东西，都签出去了，只在上面留下一个名字。”
　　“为什么啊？！”南木恨铁不成钢地喊到，“先不说《凋谢》这本书的价值，也不说你高三没多调查调查平台就随便写了，怎么你高三都没签，上大学反而签了啊！都上大学了你不多看看平台吗？是眼界宽了突然想花钱吗？什么花钱的大项目要花二十万啊！何况这书要是买断哪儿止二十万啊！我的个哥哥啊！”
　　楚未默默听着他训孩子似的“责骂”，直到对面冷静下来才接着说。
　　“出了一件突然要用钱的事。”
　　“什么大事儿啊要用二十万！林逸前不久说用四十万买影视改编权你不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吗！”
　　楚未沉默片刻，挑了一个尽量概括的词。
　　“关乎生命的事。”
　　南木被噎住了，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生命？你家，”他想到什么似的改口道，“你生病了？”
　　楚未站起身来看着窗外，对面正好是医院的急诊，他一直盯着急诊大门，不知在回想什么。
　　“差不多吧，做了个手术。”
　　南木知道他不想提以前的事，顿了顿没再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好吧，那我大概知道了，这也是正当理由，那我跟上面说一下，我们再发个声明。”
　　“有用吗？轻飘飘一句手术急需用钱，真的会有人信吗？何况……”
　　南木一下子紧张了：“何况什么，你病还没好全吗？！”
　　楚未被他急切的语气问笑了：“没有，不用担心这个。”
　　“那何况什么？”
　　楚未不再看着急诊大门，回到台阶上坐下。
　　“《凋谢》你应该也看过吧。”
　　“当然，而且很喜欢，我找了很久的引星何处去，想签他，但找不到，大家都以为他封笔了，没想到……”南木语气缓和了下来，“当初就是因为你的文风跟他很像，所以我才很快就签了你。”
　　楚未没在乎他的签人原因，继续说：“既然你看过，就应该知道，《凋谢》的主角，是被钱权色的贪欲逼死的。”
　　南木想明白了什么：“对，而且你用‘世间造孽人’开始写书之后，无意地也塑造了一个清高的形象，书里或多或少也会写到这些。”
　　“嗯，”楚未深呼吸了一下，“所以，恐怕简单的声明效果不会太好，而且，林逸摆明了追着我不放，一个多月，他爆出了我以前的笔名，之后呢，他还会爆出什么？”

　　这是楚未最担心的事情，自从七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改名换姓，扔掉手机卡，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信息都更新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把所有的过去都截断了，没有人会再找到自己，然而，是他忽视了文风这件事。
　　刚开始以“世间造孽人”这个笔名开始写文的时候，也会有读者在下面提及“引星何处去”，但慢慢的，随着新名字的传播，旧名字的沉寂，已经不会有人再提文风相似的事，然而只要有心调查，顺着文风这个点摸进去，就会发现，当初提交的身份证上，那两张脸，一模一样。

　　林逸已经查到自己了，那他呢？他会不会也看到什么？他会不会顺藤摸瓜找过来？怎么办？要怎么办？怎么办才不会被他找到？
　　楚未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从上午一直回避的事情被自己在脑子里剖白，恐慌瞬间席卷了他的心脏。

　　南木隔着电话听到楚未不正常的呼吸，叫了他一声没听到回应，南木继续喊着。
　　“造孽！怎么了造孽！造孽你说话！”
　　楚未从解离的恍惚中惊醒，拉风箱一般吸进一口气。
　　“……没事。”

　　南木知道他对自己的信息向来很是保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南木尊重他，从没有刻意问过什么，也不会跟别人多说什么，但公司里这么多人，经手过造孽事务的……
　　“你别太担心，我先问问上面，看跟林逸那边能不能协商一下，还有你的信息，我先悄悄问一下经手过你事情的人。”

　　楚未强自镇定下来，应了几声之后挂断了电话。
　　他垂着头靠在墙上，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然而收效甚微，心脏依旧慌乱而不规律地跳动着，他拖着步子走进实验室，趁着中午没人，从自己桌上拿过包，拿出常备着的氯硝吞了一片。
　　他晃了晃装药的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