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34、皇宫

　　陈溪觉得，这一路上最难忘的是那片清澈的星空，以及星空下，李小鱼惊喜的回眸，和那如星光一般灿烂的笑颜。尽管是向自己的坟墓驶去，但一路上却仍有令自己心醉的景色。
　　第五天午后走出船舱时，陈溪望见洛京雄伟的城墙在不远处矗立着，在阳光中熠熠生辉。随后他又看到远远胜过兰城的忙碌港口，帆船林立，人声鼎沸。刚刚踏上陆地，他不禁有些腿软，还好李小鱼及时扶住了他。王序带着他们坐上了一辆早已在港口等待的华丽马车。马车驶入街道，两边是繁华的市井。十年未见，洛京的繁华远胜昔日。
　　“管家，洛京好生豪华！”陈溪掀开帘子不住地往外看，连声赞叹着，又问道：“不知盛府是在何处？”
　　“少爷稍安勿躁，一会就到。”王序笑着回道，他的眼神却是在不住打量着陈溪。
　　过了一会儿，市井的喧闹声渐渐远去。马车穿过了一道宫门。陈溪想了想，还是继续演下去吧。于是，他做出了一副惊诧的表情，看着王序问道：“管家，这里是？”
　　“是皇宫。”
　　“皇宫？！我不是回自己本家？怎么到了皇宫？”陈溪瞪大了眼，慌忙问道。
　　“殿下，这便是您的本家。”王序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殿下？什么殿下？”
　　“殿下，您当真不记得了么？”王序直直地看着陈溪。而陈溪和他对视着，眼中依旧是惊讶与不解，稳稳地接住了他的审视。

　　马车在皇宫里东拐西绕，最终在一处宫殿前停下。陈溪被几个太监簇拥着，穿过院门，走进一间宫室。他回头时，已经看不到李小鱼的身影。
　　“殿下请稍候片刻。”随后，王序便离开了，门也关上了。
　　陈溪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这是自己母亲以前住的宫殿，她离世应有八年了。他当时还昏昏沉沉的，听到皇后崩逝的消息时突然心中一阵闷疼，随后才慢慢拾起回忆。
　　这个屋子和印象中母亲常用的布置一样，连母亲最喜爱的几盆梅花也留着。陈溪看到屋子里有三个太监在墙角站着，都在默默观察着自己。
　　“请问这里是？”他试探着问其中一个太监，但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最终在书架上挑了本佛经，坐到窗前的榻上翻看起来。

　　突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微微发福的男人，皮肤白皙，眉目和陈溪有着几分相似。
　　“皇上。”屋子里的三个太监齐刷刷地朝他跪拜。皇帝挥了挥手，他们就一个接一个地出去了。
　　“皇上？”陈溪惊讶地站起身，随后把佛经放到一边，忙俯身跪拜：“草民叩见皇上！”
　　皇帝不说话，陈溪感觉对方在静静地看着自己表演。
　　“兄长。”皇帝终于开口了，陈溪趁机抬起了头，见到皇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起身。
　　皇帝坐到了榻上，捡起了佛经翻看起来。
　　“兄长，坐。”闻言，陈溪做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你真不记得了？兄长？盛荣？太子？”皇帝面无表情地问道，陈溪脸上的疑惑不解恰到好处地逐渐加深。
　　“草民十年前受过重伤，之前的事全无印象。陛下方才所言，难道……”
　　“兄长，勿用多虑。朕寻你回来，实是不忍兄长流落民间受苦。”皇帝淡淡地说道。陈溪心想，这个以往瑟缩的三弟如今却真的熏陶出了一副上位者的风范，举手投足，颇有威仪。但陈溪还是不打算放下伪装，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皇帝。皇帝终于失去了耐心，放下书，直对上陈溪的目光。陈溪在目光中又加上惶恐，果然让皇帝看得皱了皱眉。
　　“兄长，你要是真不记得也好。”说着，皇帝示意陈溪坐下。陈溪犹豫了一会儿，带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坐到了皇帝身边。
　　“兄长，隐娘怀了我的孩子。”皇帝突然开口说道，目光没有离开陈溪的双眼。但陈溪的眼中只有茫然和疑惑，没有让一丝震惊和愤怒流出。当李小鱼说有半年多没见到隐娘，而且千机阁移交给王序时，陈溪已经猜到隐娘是出了什么事，只是他没想到隐娘是有了身孕。
　　“看来你真不记得了。”皇帝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继续说道：“隐娘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我本以为她是你的人，没想到，你竟然从来没得到过她。”
　　说着，皇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她现在是我的女人，千机阁也是我的了。”
　　陈溪的表情依旧是疑惑不解的，皇帝看着，突然气恼了起来。
　　“你当年中了敌人埋伏，和你的亲兵一起折在斜道上，”皇帝说着顿了顿，看着陈溪，“是因为我方有人走漏了风声。”
　　陈溪还是默默地听着，面不改色。皇帝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道：“兄长，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陛下，据您所言，我是那个折在斜道上的前太子，那个盛荣？”陈溪的表情和语气，仿佛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一般。
　　“兄长，你可记得什么？”
　　“陛下，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不论我以前是谁，现在我只是济文书院陈溪。”陈溪恭敬地说。
　　“陛下，我一身痨病，时日无多，不想什么荣华富贵，只想在乡野了此残生。”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溪，不回应陈溪的请求，只是自顾自说道：“兄长，你先在这景秀宫住下，我已经着人修葺你以前的府邸了。”
　　“陛下？”
　　“兄长莫不是在挂念一起来的丫头？”说着，皇帝笑了笑，略微提高声音，冲门口说道：“李小鱼进来。”
　　“属下在。”李小鱼进了屋，在皇帝面前规规矩矩地跪拜行礼。
　　“丫头？丫头是您的人？”陈溪脸上做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兄长现在才发现？真的是不如从前了。”皇帝说话时，脸上带着冷冷的笑。
　　“兄长，你要是不舍得这丫头，就把她赏给你吧。”皇帝又淡淡地说道。
　　“陛下，”陈溪起身向皇帝行了一礼，又说道，“陛下，人不是物件，怎能像个物件一般赏赐？还请陛下收回成命。”陈溪一心想让李小鱼离自己的“坟墓”远一些。但皇帝听到这话，猛地起身，一手握住陈溪的领口，直把陈溪拉到自己面前。
　　“盛荣，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惺惺作态！我最恨你这假仁假义的样子！”说着，皇帝又把陈溪按到窗边。陈溪瞥见李小鱼想起身，忙摆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盛荣！你看看！你看看这个院子！当年你的母亲谢皇后就是在这个院子里，让人活活打死了我的生母！”皇帝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
　　“她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她说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不过是个奴婢罢了！”陈溪听着皇帝的怒吼，不敢动作，脖子被他按得生疼。
　　“皇上！皇上息怒！”这时，王序跑了进来。
　　“滚！都给我滚！”皇帝怒吼道。看到王序慌忙滚出去的同时还顺带把李小鱼拖了出去，陈溪终于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