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28、下山

　　下山走得更快一些，日头刚刚偏西时便回到了书院。
　　芙蓉寨的人将陈溪和李小鱼送到了大路上，随后两人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刘叔和孙期。
　　“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孙期见到陈溪，小跑着就过来牵驴，又接着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担忧地问道：“山匪有为难你们吗？”
　　“倒不曾为难，”陈溪对着孙期和刘叔又问道，“子成，刘叔，山长可好？”
　　“你那天去了山上到晚上也不回，他担心得不行，”刘叔抽了口烟，吐出一片白雾，说道，“随后又收到书信，说你被山匪捉了讨要赎金，他就不着急了，这两天照常去讲课，与平常一样。”
　　“山长说，豺狼虎豹您打不过，但区区几个山匪难不倒您。果然昨日就又收到消息，说连赎金也不要了，今日就送您下山。”孙期带着崇敬的语气说道。
　　陈溪笑了起来，心想，知子莫若父，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老山长的确是懂他。

　　当晚，刘妈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丫头，山匪可曾为难你？”晚饭间，山长不问陈溪，但特别关照着李小鱼。陈溪有一阵没见到她瑟缩卑怯的样子了，一下子有些不适应。只见李小鱼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又偷偷看了一眼陈溪，小声说道：“山长，我挺好的。山匪看在先生的面子上，对我也很客气。”陈溪觉得这丫头学坏了，虽然嘴上说着无事，但她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受了大委屈但是我不敢说”。
　　果然，山长被骗到了。他瞪了一眼陈溪，说道：“丫头你不用怕他。我知道你是个老实孩子。他的主意多，是他执意要走小路，才遇到的山匪，连累你吃苦头。”
　　陈溪想，明明是连累她吃了一顿又一顿的山珍野味。但李小鱼低头不说话，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父亲，是我的错，”陈溪也只好跟着开始装可怜，“我不该任性，害父亲担忧。”
　　老山长又瞪了他一眼。
　　这时，坐在李小鱼旁边的刘妈发现了她衣服上缝补的痕迹。
　　“丫头，这是怎么了？”说着，刘妈伸手摸了摸，李小鱼却瑟缩了一下，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不说话，表情看起来更可怜了。
　　老山长瞪着陈溪，示意他说话。陈溪老老实实地答道：“丫头替我挡了一鞭子。”
　　说完，山长的脸沉了下来，一桌子人陷入了沉默之中。过了好一阵，山长终于开口教训起陈溪来：“你本事大，你怎么还让丫头挨打！你自己不惜命，你也不想想万一害了丫头怎么办！”
　　“父亲……”
　　话还没说完，老山长打断道：“你不用跟我说，你该向丫头赔礼道歉！”
　　陈溪讪讪地赔笑着，又看了看这个可怜丫头，只见她偷偷朝自己眨了眨眼睛。陈溪想着，这丫头心里不知道该有多得意。不过，也的确是我不对，是得跟你道个歉。想着，陈溪郑重地起身，拱手向李小鱼作揖，说道：“丫头姑娘，是我的不对，连累你遭罪，向你赔不是了。”

　　晚上，李小鱼给陈溪端来了热水。
　　“陈溪，刘妈让你泡泡脚再睡觉。”看到屋子里没有别人，李小鱼又是李小鱼了。
　　“替我谢谢刘妈，”陈溪一边脱去鞋袜，一边说道，“我骑了一天驴，倒没怎么走路。”
　　“那我拿去给驴用了。”说着，李小鱼朝他吐了吐舌头，转身作势要走。
　　“小鱼姑娘，”陈溪不慌不忙地卷起裤腿，然后抬着两只光脚丫，说道：“我鞋都脱了，驴还穿着铁掌呢。”
　　李小鱼转过头，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求我呀。”
　　“求小鱼姑娘行行好。”陈溪本想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但看着李小鱼一脸得意洋洋的模样，突然绷不住了，咧嘴笑了起来。

　　“小鱼，过两天去一趟兰城吧。”说话时，陈溪正舒服地泡着脚。
　　李小鱼坐在一旁，拿着他新写的书稿看着，话音刚落，他仿佛从李小鱼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
　　“我带孙期去钱庄开个户头，你顺便就去和千机阁传个消息。”陈溪的语气很轻松，但李小鱼脸上的落寞却变得真切了。
　　“陈溪，你要是不想去洛京，”过了一会，李小鱼说道，“就不去了。”
　　陈溪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愣地看着她。
　　“也不是所有任务都能完成的，我就当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行。”李小鱼的语气很随意，但陈溪知道她若没完成任务，回去大概要面对什么。
　　“我以后还有立功的机会，”李小鱼低着头看着书稿，继续说道，“可是你病恹恹的，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山长，刘妈刘叔，还有你，对我都很好，”李小鱼顿了顿，想继续说，但却忍不住哽咽了，“我不想……我不想……”
　　李小鱼突然慌忙拿开书稿，然后起身背对着他，在书架旁默默站着。
　　“小鱼？”陈溪光脚拖着鞋，走到李小鱼面前，看到她眼眶红红的。陈溪有些心疼，愣了一会，轻声说道：“小鱼，谢谢你。”
　　李小鱼吸了吸鼻子，紧抿着唇不说话。
　　“小鱼，”陈溪郑重地道，“当初你能顾念着我的性命，给我多留了这些日子，我已经相当感激了。”
　　李小鱼微微仰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书架高处。陈溪很想把这个倔强的丫头抱到怀里，让她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他转到李小鱼身旁，和她并排站在书架下，盯着高处的书册发呆。
　　“小鱼，我的好兄弟没找到我，是不会罢休的。”过了一会，陈溪开口打破了沉默。李小鱼又吸了吸鼻子，不说话。
　　“小鱼，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
　　闻言，李小鱼转过头来，看了看陈溪，也不问是帮什么忙，就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