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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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沈嘉依被气回了王府。
她躺在弄玉筑特制的加宽美人塌上，对着青溪和菱碧，骂了裴纆整晚。
“是非不分，假仁假义，装模作样！”
“状元郎又如何？等他真上位，还得有几年熬，现在就开始拿乔？”
“假正经！”
“要不是看在义母的份上，我会给他脸，跟那个贱人道歉？他以为自己是谁！”
才费尽心机把韦初妍坑得人不人鬼不鬼，正得意，却被裴纆在众人面前下了她的脸，心头之气可想而知。
秋霖霜寒，外面传来萧条的更声。
沈嘉依听见后，方歇了一息，气恨地抬起手边已经凉掉的一盏老君眉，抿了抿，润润唇舌。
青溪坐在最亮的一盏铜托明月灯下，微眯着眼，做着绣花的活计，还不时点点头，表示支持。
菱碧熬不住，见她停下，忙抓住时机提醒：“姑娘，四更已过，不如去歇了吧。”
沈嘉依摆摆手，嘴里咂摸着茶味，心里的委屈还没散去。
她把韦初妍整得死去活来，还没痛快几天，就让裴纆败了兴，现在跟心口塞了棉花似的，感觉又堵、又梗。
菱碧瞅瞅青溪，儇眉抬目，使了个眼色。
青溪知道她是要自己劝劝姑娘，但让姑娘憋着火气，那身子不就遭殃了吗？她可不劝，宁愿陪着熬，让姑娘把气捣顺了。
青溪昂起头，将手里的绣片举高，在明月灯下数针脚，没理会菱碧。
沈嘉依继续恼怒，硬生生作怪到了五更，等听到花园里的长尾巴野鸡都打鸣了，她才稍微觉得过了瘾，卸下了那股怨气。
菱碧打着呵欠，见姑娘熬夜之后，眼睛显得更大更圆，只是小脸惨白，遂笑道：“骂够了？”
沈嘉依听着外面鸡叫，又生起气来：“谁在王府养鸡？杀了！”
青溪揉揉发昏的双眼，忙道：“怕是那对锦腹长尾鸡，是管事拿来献给姑娘赏玩的，我去看过，那鸡的毛羽可华丽亮堂了。”
沈嘉依听了，不再说什么。
菱碧觑着她神情，逗趣道：“奴婢这就让人去宰了那对畜生，给府里的军士们加道菜。”
沈嘉依翻起白眼，嗡声嗡气道：“罢了，好歹是份心意，只是它五更打起鸣来实在是听着头疼，不如，送到成王府去吧。”
菱碧捂嘴笑，笑够了，又道：“那奴婢今日亲自送去，让常公公把鸡关在主院后面，请成王殿下好好赏玩。成王府最近三不五时的送些礼来，奴婢还愁没有回礼呢。”
沈嘉依嘴角一扯，心情终于恢复畅快了。
明佑泽现在正夹在皇后和韦家中间两难，他得皇后的庇佑，与皇后连手争储，又觊觎韦家在朝廷的势力，而皇后如今却疑心韦家，偏偏麻绳专挑细处断，韦初妍又在他府上出了事，他怕是正有得忙呢。
沈嘉依黑澄澄的葡萄眼转到一半，忽然诡异地笑起来。
以她对明佑泽的了解，最有可能的结果便是在明佑泽的斡旋下，皇后与他，同韦家重新达成某种程度上合作的新结盟。
他绝不会让韦家成为自己强大的对手，转而支持其他皇子与他相争。
而韦初妍则会成为一枚调节润滑的棋子，被纳进成王府。
韦初妍尚未看透这点，才来求自己与她共侍一夫，殊不知，成王所说的“除非立下大功”一话，并非只有让她来诳哄自己的意思，更有让她在祖父面前进言的深意。
韦初妍年纪尚小，城府不够，还跟不上成王的政治手段，因此只看透了共侍一夫的这层。
既然如此，那就顺坡就驴，借机与明佑泽翻脸！
她小手指一勾，对菱碧道：“过来。”
菱碧上前一步后，她小声交待了半晌。
国公府。
昨日裴纆强压着表弟道歉后，也想再对他把道理讲通透，因此刚晨起，便来到沈嘉依的小院。
进去便见两个小厮在瞌睡迷糊地躺在外间，横一条、竖一条。
裴纆又走向里间，四处探了探头，发现无人，这时小厮们才醒来告罪。
一问，才知昨日顾桁之怒气冲冲回来后，就去宁国侯府了。
一连几日，未见顾桁之再出现，裴纆有些不放心，便遣他的护卫宁鸢去了姨母处，传话让表弟回来读书做文章。
谢氏得了信，匆匆来找沈嘉依。
她才到忠武王府，沈嘉依就亲迎出来，衣裙钗黛，无不华贵，娇面盈盈拜在她身前：“义母。”
谢氏心都软化成水，嗔道：“嘉依，怎的又跟你表兄置气？”
沈嘉依转过身，挽着她的胳膊，往花园散步而去。
“表兄不愧是状元，规矩比寻常人多。”，她撅嘴抱怨。
谢氏心里一直有个盘算，还不甚成熟，在京中走动时，又听说了成王与她的传闻，只得暗自可惜，将想法暂抑心中。
如今见两人三番两次斗法，倒有些冤家的感觉，便玩笑似的问了句：“若盛文知道，你这表弟，其实是位表妹，兴许就不舍得跟你置气了，是吧？嘉依？”
沈嘉依装作不懂，扭头去看不远处的荷花池，有鱼儿正钻出水面吐泡。
时节寒冷，尚有几杆枯荷立于塘中，不时可见红鲤的脊背隐现在碧水之间，于残荷中穿梭游弋，拨动着残叶，水波随之浮荡。
见她不语，似默认，态度不甚明确，谢氏不再暗示，直接把话点明。
她拉过沈嘉依的胳膊，面对自己，认真道：“你表兄尚未婚配，倘若义母为他作保，你可愿意下嫁？”
沈嘉依垂目，裴纆长得虽好，可规矩的花样多到她实在受不了，照他的标准，自己根本算不得君子，小人倒是更像几分。
“表兄得陛下青睐，将来是要拜相的，嘉依岂敢觊觎。”，沈嘉依以此为理由，显然站不住脚。
谢氏不满地摇摇头，握紧她的手，两人立在荷花池边，俨如一对说知心话的亲母女。
“我们嘉依出身高贵，只有皇子才配娶。”，谢氏酸溜溜道。
沈嘉依立刻否认，头摇得极快：“绝不可能，义母听说了什么，那些都是传言，不可信的。”
谢氏眼睛发亮：“成王想纳你为妃，有没有这事？你对成王又是何章程？”
沈嘉依听完露出嫌弃之色：“不过是幼时进京，成王带我在城里玩过几次，怎么就传出这种谣言！他若想纳我进后院，那我宁肯终身不嫁！”
谢氏欢喜之余，十分纳闷，听说成王是全京城贵女的梦中夫婿，模样极好，又由皇后亲自抚养，怎么嘉依竟会是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度？
不过只要她不喜成王，状元侄子就有机会！
谢氏不再多问，拉着她的手到袖筒里暖着，开始慢慢劝她回国公府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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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红齿白的俊秀表公子终于回来了，国公府的小厮们乐呵呵的数着手里的赏钱，在小院中陀螺似的来回转着，争抢着帮她干活。
裴纆收到护卫的信后，从御史台回来，直接去了她那。
沉着脸，敛着眉，一声不吭。
沈嘉依见他摆兄长的架子，在心里翻个白眼，乖乖配合：“表兄，桁之回来了。”
裴纆叹气。
“桁之，回来就好，你能知道自己错了，兄长十分欣慰。”
沈嘉依窒了一下。
裴纆为挽回表弟，腰上还挂着她送的翡翠葡萄，水色晃荡，引人瞩目。
她一眼就察觉了，面色微红，视线向下。
裴纆见表弟始终盯着自己下半身的位置，又皱起了眉毛，干咳了两声提醒。
可沈嘉依还是偷偷摸摸看他的腰身，联想那日在浴桶中的劲瘦有力，眼里竟转起了一股水意。
裴纆见她赤，裸，裸地看向自己腰下，还面含羞色，愈发将她想得不堪，竟朝着那龙阳之好上猜测起来。
他又黑了脸，坐到玫瑰椅上，头痛将来拿这表弟如何是好。
书读得不好不坏，歪点子却层出不穷，还不按常理出牌，连对女子动手都毒辣得紧。
今日看来，表弟似乎对男子还有歧念，一打量她水灵灵湿漉漉的大眼睛，眼尾洇着微红，就知准是在惦记销魂旖旎之事！
裴纆忽然张口，来了句谁也没想到的：“表弟在甘州，可有婚配了？”
沈嘉依一日之内被问了两次终身大事，表情有点怔，难道。。。。。。不会吧。。。。。。
她摇摇头，眼观鼻鼻观地：“桁之年纪尚小，还未有定亲。”
裴纆沉吟后，道：“甘州侯爵之位，将来自是由你继承，你的婚事不可马虎，须早做打算。西北之地，也难寻与你相匹配的好姻缘。这样吧，趁你在京城，多四处走动走动，若有合意的姑娘，还是早日让姨母做主定下的好。”
沈嘉依张嘴“啊”了一声，表情诧异，她实在没想到，裴纆会催她早点娶媳妇。
她未置可否，不知表兄又是哪门子规矩，要管起这种事来。
“我在御史台的同僚章黔，有一妹年龄与你相仿，尚未许人家，章家书香门第，历代清流，表弟若有意，为兄可安排你们可见一面，看看合适与否。”
裴纆也不知自己吃错了什么药，鬼使神差就当起了顾桁之的媒人，就像有可怕的滚滚洪水即将淹没他，得赶紧寻找个避身之法。
沈嘉依听得愣了神，好家伙，还立马有了人选。
荒谬至极。
那就陪你玩！沈嘉依装作才反应过来，立刻眉开眼笑道：
“全凭表兄安排，桁之先行谢过！”
裴纆见她那么快就答应见章家妹妹，不禁也怔了怔。
心里忽然惊醒，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三姑六婆的行当？
保媒拉纤，是该发生在他一个状元郎身上的事？
表弟多看他几眼，也值得他费此周章，惶惑不定到要借他人脱身？
然而说出来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无力收回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顶上，替表弟安排见面事宜。
顾家有世袭的侯位，顾桁之是独子，再加上家资丰饶，虽远在甘州，条件在京城还是拿得出手的，又有亲表哥裴纆出面，章御史很快答应了。
裴纆好人做到底，在京城头等的食肆——漱玉坊预定了位置，定于下个休沐日，两位兄长各自带着弟弟妹妹赴宴。
安排妥当之后，裴纆那日的惶惑感也逐渐淡灭，反倒有些自嘲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逃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