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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我好像并没有真的在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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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昼回了一趟家里,给还在上班的陈星发了条长时间不回家的消息,随后才回到门派。
既月在初昼房间门口站了一夜一天,直到星夜高悬,他拿着新做好的点心敲了敲初昼的门。
初昼从太微垣的大门进来,和正在门外等候的既月打了个正着。
“……何时出去了?去哪儿了?”
“早上回去了一趟,看了看家里的一人一珠。”
“师父和善睐如何了?”
“善睐化形了,现在不是个珍珠的模样,变成了一条小虫子,估计龙角和尾巴还得一段时间才能长出来,以后有机会你多去看看师祖吧。”
“我现在还没办法自己去尘世,你知道的。”既月微微一笑:“过来,我新做了点心,有小猪形状的,来尝尝垫垫肚子。”
初昼点点头,应下来:“那、去你房间吧。”
既月只是须臾的惊讶,随后弯了弯嘴角:“都听你的。”
一整盒点心,初昼只吃掉了那个小猪。
既月斜坐在蒲团上,一只手支着额角,另一只手无聊地把玩着初昼的长发。他脸上白眉冰霜化成了春水,初昼只是瞟了一眼,就好像能被溺死在那温柔里似的。
初昼放下手里的点心,把腕间的红色发带幻化成一条更宽一点的布条。
下一秒,既月毫无意识地斜坐着倒了下去。
初昼转身出门,在无心湖中央的紫薇花树下挖出来一个箱子,里面放着一份长长的绢布,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他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晃地把绢布上的文字完完整整地读了三遍,这是他十五岁那年留下的未尽之言,里面记载的是如何把眼睛还回去的方法。
他端详着既月瘦削的下颌,线条流畅柔美,领口微微张开,雪白的脖颈修长漂亮,宛如出尘的神仙在世。初昼轻抚既月的眼角,既月整个人都带着一丝清冷,但眼睛却温热柔软。
安顿好既月后,他绕道天市垣,下了天堑,走到最深处的瀑布处。
七年前的他发现了此处的秘密,这里的瀑布并非正常的瀑布,瀑布后面才是真正的秘密所在。穿过瀑布后有一方窄小的洞,走了不到二十米有一汪泉水,名为冰心泉。任何东西放入冰心泉水之中可保永远如初。
初昼长舒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指尖轻点眼皮,化出星光利刃取出了自己的那颗黝黑的瞳眸,他从食盒里拿出器皿,把瞳眸放入盛满冰心泉的容器中,慢悠悠地回到了太微垣。
冰心泉离开泉水后,效力只有三日,三日之内必须要把瞳眸放入到既月的眼中。
初昼从来没尝试过用一只眼睛看门派的星辰,他现在的右眼用的是既月给他的那双冷若冰霜的眼,和所有人一样,那只眼睛只能看见眼睛所看见的,没办法看见星海。如今他自己的眼睛也炼化成了星辰之眼,大不了再过个十几年、几十年、几百年,既月给他的那只眼睛早晚也会被他重新炼化。
少了一只眼睛,他的星辰之灵少了一半,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费劲。
他用布条缚住既月的双眼,等明日稍微恢复一些力气之后再来继续这件事情。
初昼坐在床边听了会儿夜风,鬼使神差地解开既月的衣领,伸手抚过那颗跳动的心脏。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颗心脏应该被剖了一半放在了他的身体里。
他坐在既月的房间里打坐调息,直到第二日中午才浅浅醒来,不知是与前几日以血为引窥探梦境后知道的太多了,还是他心里的事装的太多了,一夜无梦。
初昼恢复的差不多,尝试着把放在冰心泉里的瞳眸换给既月。
成功与否他也不知道。
他暂时也还没探清楚既月当初是怎么判断到底成不成功的。
要是不成功,他就只能找机会再试一次;若是还是不成功,那就只能是天意弄人了,双双陨落的话,那样也挺好……
他现在对于既月的感情很复杂。
不是一句喜欢就能概括的。
但那些感情里,最离不开是可能就是喜欢。
到头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既月了。
就这样吧。他想,总要先还清一个人的。
不对,不管是谁的,他无论无何也还不清。二十二年前的救命之恩;十二年的抚养之恩,十年前的再造之恩,还有那老去的十年容貌;无论如何,他都是还不清的。
第三日,既月清醒过来,第一眼察觉到覆在他眼睛上的红色绢布,整个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红雾,让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伸手往旁边探了探,抓住了一只冰凉的胳膊。
“……你醒了?”初昼刚醒来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
既月瞬间便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问了一句最平常的话:“你还好吗?”
“你指的是什么?”
“你的眼睛。难不难受?”
“还好。”初昼笑了笑,瞬间明白了既月话里的意思:“有一点,现在右眼还没恢复过来,看什么东西都是雾蒙蒙的,不太能看得清。”
既月只觉得心口一紧,心口仿佛被钝器划伤似的不断往外淌血。当初在知道师父曽剖开瞳眸的时候,他都未曾如此难受过。眼下他一手养大的孩子却傻乎乎地干这种事;当初故意瞒着他家小徒弟,就是怕他知道了会如此行事。
稍有差池便是再无人能救。
“你就不怕不成功吗?”既月把初昼那双手指抓在自己手里,指尖一寸一寸的描暮他家小孩儿的指骨。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成功还要在试一次?”初昼一时失神,忘记把自己的手从既月的手里抽回来。
“你知道了多少?”
初昼想了一会儿,问出了这么久以来自己心中最大的疑问:“我为什么会什么都不记得?”
初昼问出口之后,得到的却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既月道:“这个问题我能不说吗?”
“为什么?”初昼下意识地问,随后改口:“算了……不说算了。”
“我还不想说。”既月躺在榻上,眼睛被红色的绢布蒙住,透不过一丝日光,也看不清神情,“我现在还在追你,我怕我说了之后会追不到你……”
“……”
不说算了,反正他可以自己推演,有什么不了的,初昼心道。
“怎么不说话?生气了?”既月笑了笑,说:“别气了,师父错了,等我好了,再一点一点地告诉你好不好?”
“随你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初昼起身给既月倒了杯清水递给他:“喝口水,然后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就不能留下来吗?”既月一饮而尽,叹了口气:“你这是怨我不告诉你真相,可是你没发现吗,自从你开始一点一点的知道以前的事,就对我越来越冷淡了……”
初昼觉得既月可能躺了三天,躺出了毛病,不然为什么能这么说话。放在以前,既月一定是一本正经,三句话里两句话都是教育;现在既月突然就跟转了性似的,三句话里两句话都是在同他抱怨……
真是邪了门了……
邪门的爱情出现了……要么就是既月被下了药了……
哦,既月本来就是个事儿精,好像这样也挺符合他的人设。
“那我不走留在这里能做什么?”
既月抓着初昼不肯松手,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要是走了,我怕你会不想回来了。”
“……那行吧。”
夜半,初昼回过神来。
他躺在既月的床边丝毫没有睡意,万完全没搞懂,为什么既月抓着他,他就要留着来陪着既月。
陪着就算了,为什么会躺在他床上。
虽然他们并不是没躺在一起过。但现在和以前,两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以前还能认为是纯洁的友谊或者同门情谊,亦或是男人之间的不拘小节,但从现在来看,他们完全恢复不到以前的那种状态……
虽然没在一起,但这至少也算暧昧期吧……
初昼想了想,这么多年真正见过在一起的情侣也就只有三对,全门派第一对模范情侣当属师父和颜光先生了,两人虽然日子过得平淡,但却恩爱了快二十年;初昼几乎从来没听到任何外门弟子的闲话,说掌门和先生吵架了这种话题。
第二对当属大师兄和师兄。他们二人相互之间极限拉扯二十多年,不在一起胜似在一起,明目张胆地在一起之后,他师兄从来没有在六点时准时起来过,也再没有来叫他练过早课……嘶,大师兄真可怕……初昼在心里默默地替师兄同情了几秒,并且生了要在明日去关照关照师兄的想法,以免大漠小公主其实过的水深火热,但他这个当师弟的还被蒙在鼓里,没办法第一时间进行道义上的援助……
第三对就是住在关外他救下来的大姐和她丈夫。两人过了也还算和谐,儿子也还行,不算熊,能接受。初昼盘算了一下第三对,觉得这个可以排除在外,接触的太少,而且他们能生孩子,还会生老病死,不能给他合适的参考价值。
他和既月这个情况像是暧昧期,但又不是真正的暧昧期。
师徒不是师徒;父子不是父子;朋友不是朋友,恋人也不是恋人;就连辈分都奇奇怪怪,他管既月的师父叫爹,以前管他叫师叔,现在管他叫师父。最后说到底只能一种关系能形容他们。
师出同门。
他们中间隔着太多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才能说的清的……
“你为什么还不睡?”
初昼皱眉:“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
既月:“我本来就睡得少……”
初昼:“我年轻,觉少。”
既月:“我老了,觉少。”
初昼:“……”
既月:“……”
“我想事情呢。”初昼淡淡道,尝试着把自己的手从既月手里拿回来:“你这样抓着我算什么?”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怕你会跑,我现在没法找到你,万一你一时间想不开真的跑了,那到时候我找不到你的人,我去哪儿再寻一个你这样的……”
“就这个理由?”
“这个难道还不足以作为理由吗?”
初昼想了想,说出了那句一直压在心底没说出来的话:“我觉得……我好像、并没有真的在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