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受复活之后》不熟8

9、新年

　　今时不同往日，系统豪爽地掏出了卡，当然是宋远给的那张。
　　“你还没自食其力呢。”安知意认出了上面宋远的签名，出言调侃。
　　“不用羡慕。”系统得瑟道。
　　“没关系。”宋远端着茶笑着说。
　　“下次给现金。”安知意说。
　　“你没带刷卡机是你的问题。”系统不甘示弱。

　　“我进小区的时候，没想到这里有这么多银杏树，我记得B城比较喜欢种梧桐。”安知意闲谈了起来。
　　“是啊，所以我当时才选择了租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宋远看向窗外银杏树的枝桠，“我小时候经常去一个叔叔家，他们家是独栋的公寓，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银杏树，据说有六十岁了，风吹过的时候，金灿灿的叶子落下来真的很美。”
　　系统在旁边噼里啪啦地按着游戏机，不想参与进他们家长里短的寒暄。
　　“以后有机会去看看。”安知意说。
　　“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移民去英国了，房子也卖了，后来就再也见过面了。”宋远想起来，那时候晏叔叔和晏阿姨甚至给他准备了一个专门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各种玩具。
　　他们解释说那是刚买房子的时候，专门准备给未来的孩子，不过很遗憾他们一直没有生育，对宋远的格外关照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喝了一个下午的茶，天色渐渐晚了下来，系统表示这里没饭除非你请，安知意起身告辞了。
　　“他是不是想温水煮青蛙。”安知意去门口拿外套的时候，系统悄悄说。
　　“我不知道。”宋远小声回答。
　　“所以你喜欢他吗？”系统问。
　　“你还需要专门问我？”宋远觉得很奇怪。
　　“人类的感情是件很复杂的东西，从数值上看他喜欢你，你倒是没这个想法。不过喜欢包含着很多东西，愧疚、同情、依赖甚至是恐惧。如果你想让他放弃幻想，你不如直接说。”系统干脆地表示。
　　“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宋远觉得很尴尬。
　　“这有什么，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十几岁的青少年。”系统不以为然。

　　宋远和安知意踩在满地的银杏叶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宋远一直觉得安知意身上有一种罕见的亲和力，让人如沐春风。
　　“安医生，你喜欢我吗？”宋远终于开口问。
　　“是啊。”安知意说的那么自然，仿佛只是在回答今天吃饭了嘛。
　　在宋远不自然的神情中，安知意诚实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可能我有骑士情节吧，当年我一直想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可是……现在我真的有了机会后，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反而打消了念头。”
　　“原来你只是同情我，喜欢看我凄惨的样子。”听到这些话，宋远反倒是放松了，开起了玩笑。
　　“也许吧。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我们会一直是朋友，毕竟我在B城也不认识几个人。”安知意笑着，也觉得轻松了不少。
　　宋远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他过度为别人着想，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是人际交往中往往不能以心换心。宋远觉得自己好像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却又没有真的说得上话的人。从小到大，其他同学三两成群，他似乎总是孤身一人。
　　“当然。”宋远回答道。

　　“把自己的人生完完全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走出小区门的时候，安知意提醒道。
　　“我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宋远思绪万千。
　　“但我觉得，你还是在……”安知意脚步都停顿了下来，很快他又意识到自己没资格说什么，“是我想太多了，你过得好就够了。”

　　那天下班回来，宋远告诉系统自己明天出差的事情，嘱咐它好好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没有自理能力。倒是你自己小心点，没准前夫哥半夜闯进你的房间。”系统脑洞大开。
　　“你想多了。”宋远回房间收拾行李。

　　宋远和许世德来到包间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稍微晚了一些，进来的时候，宋远看见了被其他人奉承着冷脸坐在那的宋思凡。
　　宋思凡也看到了他，微微一笑，和宋远打了招呼。
　　一下午生意没谈什么，八卦倒是听了不少。
　　有人讲起某位老板本来一直在外面彩旗飘飘，后面有了孩子就收了心，每天待在家里陪老婆了。
　　“浪子回头？没准他只是阳痿，玩不动了。”宋思凡冷嘲热讽。
　　宋远觉得系统和宋思凡的嘴如出一辙，吵起架也不知道谁会赢。
　　饭局结束后，宋思凡揽着宋远的肩膀说这么早回去干嘛？我们去喝一杯吧。宋远不想和许世德待在一起就答应了。
　　许世德的脸色很难看，宋思凡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嗤笑了一声。

　　酒过三巡，也许是最丢人的样子已经被见过了，也许是宋思凡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他和宋远讲起了祝鹏的事情。
　　宋思凡和祝鹏的出身天差地别，他们连相识的概率都极其渺茫。也许是月老偶然拉错了红线，把他们牵在了一起。
　　六岁的宋思凡穿着高级定制的礼服，穿梭在各种纸醉金迷的宴会中。
　　九岁的祝鹏父母离异，只能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连饭都吃不饱。
　　十二岁的宋思凡上着贵族中学，每天被私人司机接送，一个星期的花销抵得过普通家庭一年的收入。
　　十五岁的祝鹏已经交不起学费，为了兼职赚钱每天只睡三个小时。
　　十七岁的宋思凡发现了父亲的情/妇和私生子，愤怒地离家出走。
　　二十岁的祝鹏在捡垃圾的时候，遇见了一个穿着校服蹲在路边哭泣的高中生。
　　他们的命运从此交织了一起。
　　说不上是谁先喜欢上谁的，那时候祝鹏一无所有，对宋思凡却是掏心掏肺的好。
　　在一起之后，宋思凡偷偷资助他上大学，毕业后甚至让他在自己家的公司身居高位。

　　“后来我才知道他和我那个便宜弟弟勾搭在一起的事情。可我还是觉得他心里还是爱我的。”宋思凡摇晃着酒杯，喝了一口。
　　爱情故事似乎总是逃不开共苦却不能同甘的套路，宋远也回忆起了往事：“我和许世德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算是和全世界为敌吧。最开始创业穷的时候只能在路边摊两个人吃一碗面。
　　我父母意外去世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差点被车撞到，他把我推开，自己却受伤住了一个月的院，那时候我觉得至少我还有他。后来他却完全变了。
　　我总是想他当时干脆死在那场车祸里得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听到最后一句话，宋思凡哈哈大笑。
　　宋远突然想到系统要是在，大概会说你现在也能找辆车撞死他，我来毁尸灭迹，这样公司全归你了，我会替你在前夫哥的墓前献束花的。

　　“男人有钱就变坏，我这么有钱还这么痴情，我都把自己感动了。”宋思凡感慨道。
　　“敬我们。”宋远和他碰杯。
　　“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呢，你的新欢？”宋思凡想起了那个和许世德是截然相反类型的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一时间宋远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他和系统的关系。
　　“我知道是你在养着他，但我有一种感觉，不是他离不开你，而是你离不开他。”宋思凡一语道破天机。
　　回酒店的时候，宋远还在想着宋思凡刚才的话。

　　许世德一直等着房门口，忐忑不安。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只要宋远还活着就够了，宋远回来的时候他想我只要能见到宋远都够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又做起梦来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就好，朋友也好，炮友也好，我会证明我自己的。”许世德跪在宋远面前祈求道。
　　“……”宋远看着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我知道我过去做错了很多事情，如果你觉得我不干净的话，你可以上我，我的后面没有被人碰过。”许世德低声下气。
　　“你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很伟大的牺牲吧。”宋远只觉得很好笑。

　　回来之后宋远没有和系统提起那天的事情，生活照常进行，按部就班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周末宋远和系统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宋远注意到里面满是红色的装饰，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宋远想新年真的要来了，原来距离他复活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系统推着购物车问宋远你觉得买旺旺雪饼好还是旺旺仙贝好？宋远被拉回了现实，回答说你可以都买。

　　就算是新年，医院也格外繁忙。被安排了值班的安知意留在了B城，理所当然地来了宋远这里过年。
　　宋远把安知意迎进门的时候，安知意附在他耳边说：“我看到许世德在楼下站着。”
　　宋远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敲门声再次响起。
　　打开房门的时候，宋思凡站在门口大喊：“Surprise！”
　　“你居然空着手来？有没有上门做客的礼节啊。”系统对又多了一个人和他抢饭这件事感到非常不满。
　　“宋远欢迎我就够了，你的意见不重要。”宋思凡毫不客气地踏了进来。

　　宋远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安知意在旁边打下手，宋思凡也兴致勃勃地过来帮忙。系统发挥着它懒惰的本色，连个菜都不想洗。
　　系统和宋思凡各种不对付，在他们的吵闹声中，年夜饭也终究是吃完了。
　　宋思凡拿了副扑克，准备和其他人一起打发时间。
　　“抢什么地主啊，宋思凡你当地主简直是本色出演。”不屑参与的系统在旁边指点江山。
　　“不玩就不要指挥。”宋远把系统赶走，百无聊赖的系统只好打开电视看起了春晚。

　　“这都三小时了，前夫哥还在楼底下吹风呢。”系统突然说。
　　“前夫哥是谁？”宋思凡的脸上贴满了纸条，“你说许世德啊，冻死他得了。”
　　“英雄所见略同。”安知意扔出一对王炸，代表农民再次获得了胜利。
　　宋远一声不吭，把手里的牌放了下来，往窗户的方向看去。
　　“楼下那辆白色的车旁边。”系统补充道。

　　许世德望着窗户里照出的灯火，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一个人默默地站在那里，身影格外落寞。
　　宋远在旁边看了一会，还是不忍心。
　　许世德惶恐不安地准备离开，宋远说：“你干脆进来吧。”

　　许世德的到来让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虽然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不待见他，但当着宋远的面也不能把他晾着。
　　宋思凡心里有了坏心思，提议道我们不如来玩骰子吧，输的人回答一个问题。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信，一个个比了起来。

　　“安医生，你是不是为了宋远才来B城的啊。”宋思凡存心给许世德找不痛快。
　　“是。”安知意十分配合。
　　许世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注视着宋远。
　　“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得过什么性病啊？”宋思凡对许世德可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个问题一出，在座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许世德慌张地解释没有，宋远面无表情，什么反应都没有。

　　宋思凡把目光转向宋远的时候，系统挤了过来说我也要玩，宋远给它让了位置。
　　宋思远第一次输了比赛，之前的争吵让宋思凡猜想系统会问出什么私密又让人难堪的问题，连安知意都好奇了起来，只有宋远知道系统向来不按套路出牌。
　　系统一脸严肃地问：“宋思凡同学，你比较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就这样这场游戏一路跑偏，惩罚变成了湿内裤和脏内裤选哪条、对象和偶像掉水里你救谁之类的问题。
　　“黑幕，绝对是黑幕，我要投诉。”结束的时候，宋思凡不敢相信系统居然没有输过一次。
　　“我是冠军！冠军中的冠军！”系统得意洋洋。

　　夜深散场的时候，安知意挥手告别，率先离开了。
　　宋思凡热情地拥抱了宋远，祝他新年快乐。在系统鄙夷的目光下，宋思凡记仇地说别担心没有人会抱你，系统回答谁稀罕啊。
　　许世德慢慢地磨蹭着，离开的时候他轻声说：“新年快乐，小远。”
　　宋远只是说谢谢，关上了门，把他隔绝在了外面。许世德在门口待了好一会，还是转身离开了，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

　　“你是不是作弊了？”宋远和系统坐在沙发上，守着不是那么精彩的春晚节目。
　　“不要试图用普通人类的智慧战胜我。”系统沾沾自喜。
　　时间距离零点只有一步之遥了，电视里主持人开始了倒计时，伴随着烟火的声音和人们的欢呼声，新的一年要开始了。

　　“我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宋远心里怅然若失。
　　系统若有所思，给宋远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人在劝架的时候被揍晕了，意识模糊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路过的好心女孩把他送去了医院，后来他们相爱结婚了。
　　十年过去了，男人事业有成和妻子美满恩爱。可是有一天男人下完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现桌子上的台灯里外翻转了，他紧紧地盯着那个台灯，觉得越来越奇怪。
　　他突然想通了，原来他遇见女孩和后面这十几年的人生并不存在，不过是他被揍晕了后做的一场梦。他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倒在路边，手表显示他仅仅昏迷了二十分钟。”
　　“南柯一梦，有时候我会想也许我也是在做梦。”宋远说。
　　“所以你觉得算是好梦还是噩梦？”系统问。
　　“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但活着的感觉确实挺不错的。”宋远回答。
　　“新年快乐。”系统笑了。
　　“新年快乐。”宋远也笑了起来。

　　系统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宋远轻轻地拥抱了它一下。系统呆楞在了原地，在宋远紧张的目光下，它僵硬地解释：“我也不是嫌弃你，就是感觉太肉麻了。”

　　初一一大早，系统和宋远就被喧闹声吵醒了。小区的空地上，宋远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气氛也感染了他。
　　系统拨弄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来的吉他，动作显得格外专业，周围的人起哄地说想看表演。系统不负众望地弹了首《好运来》，小区里的大爷大妈都围了过去。
　　“小伙子我看你们条件不错还一直单着，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对象啊。”邻居大妈观察这两个青年才俊已经很久了。
　　“谢谢您，没必要。”宋远对她的热情无从招架。
　　“哎呀，你不想找也行，你要不问问你朋友，没准他……”大妈还是不死心。
　　“我说了没必要。”一种无名的怒火席卷了宋远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