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我的将军》每兮

27、相思意

　　窦盈香死去的事对池飞妤是个不小的打击，这几日池飞妤总是想到她，连做梦都会梦见她，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她都会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窦盈香的时候，因此反问自己当时说花木兰的故事对不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花木兰那样。

　　秋千规律而平稳的摇晃着，池飞妤坐在上面，一手抓着绳子，心事重重的样子。

　　院角落方如终也静静的给新栽的红豆浇水，他浇完将木瓢放到一边走过去找池飞妤。

　　方如终道：“飞妤你心情不好，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就当散散心。”

　　池飞妤反应了一下，看着方如终又想了会儿，问道：“去哪儿？”

　　“你去了就知道了。”方如终留着悬念。

　　池飞妤从秋千上起来，心里没什么兴致，但觉得散散心也好，就跟着方如终去了。

　　方如终带着她上街买了些香和纸，然后出了晋阳，来到城外走在乡间小路上，小路蜿蜒，她在乡间看到几个空荡荡的房屋，这里不似城中人多喧哗，而是宁静自然的，走在其间吹着习习凉风，呼吸着新鲜空气还闻到其中混着泥土的清香，极目远眺对面的山开满红叶，山下是涓涓江流，有人撑着竹筏，披着蓑衣在其间游走。

　　池飞妤虽从小在晋阳长大，但却是第一次细看城外风景，觉得别有风味，置身其中整个人都静了下来。

　　他们接着往下走，远远的便听见水牛“哞哞”的叫声,池飞妤向前望去，见是一个孩童拉着水牛在田野间行走。

　　“就是这儿了。”方如终驻足道，看着前面的屋子，满眼皆是回忆。

　　他轻轻将木门推开，走了进去，池飞妤紧随其后，进去后池飞妤环顾四周，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积满灰尘与蛛网，应久未有人居住一样，这院中的地上坑坑洼洼有些积水，屋前有口石缸，石缸周围长满青苔，屋后有棵高大的柿子树，树上稀稀拉拉挂着几个红柿子。

　　“如终，这里是？”池飞妤问，不知他为何要带自己来这里。

　　“这儿是我的家，飞妤你等等，我去屋中取样东西。”方如终道，轻车熟路的走进屋去。

　　他在铺满稻草的旧木床上找着什么，很快从床上的稻草内看到一个长长的黑木盒子，他将木盒子拿出来，那木盒子刻着花纹，花纹里落了灰尘，他用手擦了擦，走了出来。

　　池飞妤还未来得及问这里面是什么，方如终便将木盒子递给了她，道：“我父亲以前并不是想成为一个将士，他喜欢画画，这笔是他从军前留下的，放在此处多年，如今我想交由你保管。”

　　“给我保管?”池飞妤觉得这既是他父亲生前留下的，自是很珍贵的东西，他要将这样重要的东西给自己，她一时不敢接受。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回甯昌了，放在这里我不放心，只有你能帮我了。”方如终笑着道。

　　池飞妤想到也只能这样，小心接过，好像保管此物是很重大的责任，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而后方如终带着池飞妤去了他父母的墓地，墓后有棵树亭亭如盖，结着一串一串的红色的果实，那果实很小，池飞妤看着觉得那很像方如终给她的红豆。

　　方如终点火燃香，在父母墓前拜了三拜，心里默念着：“三年了，爹，娘，原谅如终现在才来看你们，这三年发生了太多事，如终也已经长大了，您们在天上过得好吗？我一切都好，您们不要担心我。我现在是少将军，大将军也很信任我，我也找到了心仪的姑娘，她善良率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您们若是看见也会喜欢她的。爹，娘您们在天上一定要好好的，如终以后再来看您们。”

　　方如终默念完，上前将香插在墓前，再深深看了眼父母的墓碑。

　　他退后想带池飞妤离开时，发现池飞妤正好奇的看着墓后那棵树，他走过去，细细道：“这树是我母亲栽种的，名为相思树，自从父亲从军后，母亲便借这树寄托相思，后来母亲病逝，父亲便将母亲安葬在树下。”

　　“相思树。”池飞妤意味深长道，回头反问，“如终你觉不觉得这相思树结的果实很像红豆?”

　　方如终看着池飞妤，这一问让他很紧张，他怕池飞妤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想让她知道，犹犹豫豫半天只道：“是很像。”

　　池飞妤没接后话，方如终才知她只是好奇问问，是自己虚惊一场。

　　待方如终祭拜完父母后，两人又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回走，来这儿一趟池飞妤见到了不同于晋阳城里的地方，在这里完全不会想到战争，明争暗斗的场面，她喜欢这个能让人暂时忘却烦忧的地方。

　　窦盈香死后，窦云志也对王上寒了心，一直称病不上朝。

　　现在朝中大臣们还在讨论着找谁代替景瑗前去姚晋联姻，物色的大家小姐倒不少，但不敢提总担心出现上一次的情况。

　　池飞妤身在府中也时常听下人们说起这事，一会儿听说找郡主，一会儿又是找尚书千金的，总之说法不一，最后不知定下来的人是谁。

　　方如终的伤己养了一月有余，恢复得差不多了，池飞妤只好乖乖将剑拿出来给他，这也意味着他很快就要回甯昌了，这短短的一月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他们俩都未有什么机会说说这三年的别离时光。

　　四下阒黑，夜晚有深深雾气，一人一马奔驰在泥泞大路上，赶往晋阳城，风露迎面而过。

　　那披着一路霜雪，马不停蹄赶回的人正是池将军，他在甯昌收到急诏，要他立即回晋阳，他便匆匆赶了回来。即便现在天已黑了，照例他还是先进了宫。

　　此时王上正在等着他，心中为什么而焦急着，一直在大殿中走来走去。

　　池将军走路带风，进了大殿，单膝跪地行礼道：“参见王上。”

　　王上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道：“爱卿免礼。”

　　池将军站起身，语气平缓些问道：“不知王上急招臣回宫是为何事?”

　　王上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欲言又止，思虑会儿，才道：“本王召爱卿回来有要事相商，如今丹襄与南国的议和进行不下去，本王想着同姚晋联姻交好，共同对抗丹襄，本王本想让景瑗前去姚晋联姻，但在这事定下来前一晚景瑗就在宫内凭空消失了，本王让人宫里宫外找也未有结果，眼看和亲之日将近，如今朝中能为本王分忧的只有爱卿你了。”

　　“王上的意思是……”池将军一时没想明白。

　　“现各官家女子都怕去姚晋，本王记得爱卿有一女同景瑗差不多大？”王上道。

　　池将军立即转过弯儿来，他未曾想飞妤会有这一天，这些年来他为南国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飞妤以后能无忧喜乐。如今王上竟然想让飞妤去姚晋。

　　池将军想后，立即拱手道：“小女自幼喜欢舞刀弄剑，性子泼辣，不似公主端庄又善书画，怕难担此重任。”

　　王上听后细想了阵儿，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问题，其它不说景瑗的画艺超绝在南国乃是家喻户晓的事，包括本次姚晋来使未见景瑗，都对其画艺有所耳闻。

　　“那此事便再议吧，爱卿先回府休息。”王上道。

　　池将军颔首退了下去。

　　此时晋阳城已没有了白天的喧嚣，池将军径直回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池飞妤正拿着方如终给她保管的那支毛笔，在宣纸上作画，她很少用毛笔，不知是一时兴起还是怎的，就突然想学画画来，方如终虽也不会但幼时多见父亲画，便记得些笔法，他告诉池飞妤，池飞妤也一点就通，练了几幅还不错。

　　“如终你看我画的怎么样?”池飞妤把笔放下，将画递给方如终，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方如终端详画作，画上画着院墙外伸出的一个树枝，树枝上结满了红豆，树枝下有个小女孩踮起脚跟，伸长手想去摘那红豆。

　　方如终认真道：“这画颇有童趣，姑娘妙笔丹青，晋阳城中自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池飞妤将画拿回道：“你骗我，哪有你说的这般好，这城中第一自是景瑗公主。”

　　“你问我，可在我心中你画的就是最好的，怎么算是骗你呢。”方如终辩解道。

　　池飞妤想了想，竟无语反驳。

　　方如终从袖中拿出一粒红豆，放在画中小女孩的手上，道：“她摘不到，便赠她一粒吧。”

　　池飞妤看着这粒豆子，一时分不清这是红豆还是相思树结的果，好奇道：“如终红豆真的不是相思树结的果吗？”

　　方如终看着画，手立即僵住了，沉默几秒，才慢慢道：“是，这是红豆，又名相思豆，相思树结的果。”

　　池飞妤的表情也凝住了，她想起三年前方如终离开晋阳时给自己的红豆，想起他们一同在院中种下的红豆，现在突然明白如终为何如此喜欢红豆了。

　　但她又怕自己想多了，也许他仅仅只是喜欢红豆而已，或是纪念父母。她越想心跳越快，不由得紧张起来，脑子里全是些莫名奇怪的念头。

　　池飞妤不自然的笑了笑，道：“怪不得它们长得那么像，原来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飞妤知否，因何赠卿红豆?”

　　池飞妤一时语塞，她觉得如终同以往不一样，他看自己的目光如此灼热，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迫切追问，他急切知道答案的眼神让她不得不答，池飞妤使自己不要乱想，紧张得口齿不清：“因为……因为红豆好看，寓意也好，见到它会像见到亲人一样。”

　　“不，因为我喜欢你，我怕你忘了我。飞妤你知道吗这三年在北境你是我唯一的坚持，我上阵杀敌不是为了南国，是因为我想守护你的家，我想守护你。”方如终道,语气平静但心中早已波涛汹涌。

　　他期待着又害怕着，若不是要回甯昌，这些话不知还会在肚子里藏多久，他不想等过三年五载再说，他怕来不及，他怀着忐忑的心又问，“飞妤你呢？你也会喜欢我吗？”

　　“我……”池飞妤脸颊通红，满脑子都是与方如终在一起的场景，第一次相见，到后来一起练功，一起偷懒，一起上街游玩，这些本来很纯粹陪伴，此刻都夹杂着别的念头，现在她只想跳进水里让自己清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