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颅浮血池四肢游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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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子口中的殷涪羽是画像里的女子，这幅画悬挂在王座之上，而画中有的却不单单是这女子。
清逍目光落在画上，摇头道：“不是涪羽。”
夏吉古依自后而来，本来也挺吃惊，走到跟前看了半天，才道：“简直太像了！猛地一看，还以为真是涪羽姐姐呢！”
“那她是谁？”团子在逐风肩头跳了跳，问道：“那男的又是谁？”
清逍摇摇头，目光一直定在一个地方。
逐风扯扯红绳又勾了勾清逍的手指，冲前方扬了扬下巴，清逍这才道：“画中一男一女并立，这女子的画像，或许我们曾经见过。”
“哦？”逐风朝着清逍转过脸。
清逍盯着画像中女子腰间的骨坠，道：“水下古城，只不过那幅画中，那位女子容貌不清，但她的着装与腰间的骨坠却与这幅画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水下古城的时候，团子醉的七荤八素压根儿没醒过，它根本不知，只有逐风了然地点了点头。
逐风始终面朝着清逍，虽蒙着眼睛，目光却似是一直落在清逍身上。
夏吉古依自旁看着这样的逐风一阵黯然，她垂下头不由地叹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叹完，她盯着脚下眼神突然一变，手中的鞭子跟着就挥了起来。
清逍见夏吉古依动作，将目光落向她脚下，便见一根手指正悄悄爬上她的罗裙。
眼见鞭子就要抽上，清逍抬手将她一阻示意她噤声，刚要喊出来的团子也急忙用翅膀捂住了嘴巴。
清逍声音极小，他在逐风耳边轻声叮嘱：“不要出声。”
逐风勾着嘴角，点了点头。
那根手指似是一个成年男子的拇指，上头还戴着一枚戒指。
它竖立着一蹦一跳，无声无息，勾着夏吉古依的罗裙边沿绕了一圈，而后又似一条蠕动的虫子，突然朝着王座一侧爬走了。
清逍见状，又冲夏吉古依一示意，拉着逐风悄悄跟上。
这王座立在高台之上，那根手指自侧边蹦跳着下了阶又绕向了王座的正下方。
这高台自后掏了空，用帘子遮着。
那根手指到了这里，从帘子的缝隙中迅速一钻，清逍抬手撩帘，率先跟了进去，一股霉臭腐烂之味便迎面扑来。
团子自刚进来的逐风肩头立马将头埋进了翅膀，夏吉古依自后跟进来差点忍不住呛咳出声。
帘后一片黑暗，除了刺鼻的味道什么也看不见。清逍指尖一动，四周亮起微光，一道石门赫然入目。
奇形怪状的血色咒文布满石门，像一条条小小的虫子蠕动着，而那根手指正从石门下的缝隙往门内爬去。
那缝隙极为细小，位置极为隐秘，石门四周与地面墙体紧密相接，只有那里不同。
那根手指似是从这里爬出爬进过很多次，缝隙处已被磨得光亮，上头有坑坑洼洼的印痕，像是用指甲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清逍方才自外头解过那石头上的封印之阵，对布阵之人的手法已摸出了些门道，他抬手拍符，解得极快，不消片刻，石门赫然大开——阴风裹挟着腥腐味扑面而来，一座地宫映入眼帘。
这地宫里头一片昏暗，近处还能辨个一二，远处却只能看见一些隐隐的轮廓。
阴风扑过来的时候，浑身顿觉刺骨的寒凉，那风似是顺着毛孔钻，吹的心里头都阵阵发冷。
阴气如此之盛，清逍在幽涧时都未有过这种感觉。他带头向前探去，一旁的逐风却总是有意无意挡在他的身前。
团子站在逐风肩头直打哆嗦，夏吉古依也不由握着鞭子凝神向前。她其实也怕得很，若不是此处昏暗，便能发现她握鞭子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走了那么几步，团子抖得像筛子，终于是忍不住了，悄声道：“主、主人，我、有些、怕、怕……”
它一句话抖成了几段，说话直打磕巴，灵鸟视力好，能让团子怕成这样，只怕是前方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清逍抬手欲将它抱着，逐风却已直接将团子塞进了怀里。
团子怕，可它在逐风怀里抖了半天，还是将半个脑袋伸了出来，两只圆圆的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前方。而它怕的东西，清逍也隐隐看到了。
那些东西长短大小不一，只有模糊的轮廓，正在前方缓缓移动着，且动得极为整齐，极有规律。
夏吉古依半个身子都被逐风挡在身后，她握着鞭子，警惕道：“那些究竟是什么东西？”
逐风却道：“血腥味儿越来越浓了。”
这时清逍拉着逐风停住，道：“夏吉姑娘，你闭上眼睛吧。”
夏吉古依摇头：“不用，我、我不怕！”
团子也跟着喊：“我也不怕！”
“好吧。”清逍袖挥，金风铺洒，昏暗的地宫骤然大亮。
“啊——”
团子盯着前方，两颗眼珠子都快蹦出来，直接在逐风怀里惊叫出声。
“鬼啊——”
夏吉古依花容失色，一把抓住逐风的胳膊挡在眼前，也不由吓得尖叫一声。
逐风一只胳膊被夏吉古依拉去当眼罩，另一只自然而然先去捂团子的嘴吧，然而团子似乎被刺激的不小，嘴巴打着颤，惊叫声在逐风掌心变成了闷闷的“啊啊啊啊啊——”
清逍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凉气，他倒不是怕的，而是这诡异的画面任谁见了都要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打进来就看清了这里头的东西，只是他也没想到在他推风而出时，竟还会发生那样一幕。
这地宫其实建的很宏伟，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无数明珠镶顶，宝石铺地。可此刻再怎么灿烂闪耀，也照不亮这其中悚人的事实。
只见地宫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血池，成千上万颗头颅漂浮其中。他们的面色被血水泡的青白，头发飘散在血水之上，青丝白发参差交错，像水中漂浮的杂草，毫无生命力。而在血池之上无数躯干悬挂着，它们皆无四肢，像是被刻意削成长条的豆腐块，白花花地吊在空中。
这池中的头颅和上空的躯干本是静立不动的，可清逍推风而出地宫骤然亮起的一瞬，那些悬空的躯干却突然摆动起来，而那些头颅竟宛如生人一般自亮起的一瞬纷纷扭头，而后猛地睁开眼齐刷刷地冲清逍他们看了过来。
那些头颅全都没有瞳孔，成千上万道阴寒的目光却扎扎实实落了过来，白色的眼仁像是含着怒火，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摇晃的躯干像不知道自己没了手脚，每一次的摆动都像在拼尽全力撕扯着什么。
团子和夏吉古依的惊叫已经停了下来，此刻的地宫极为静谧，可这诡异的画面却并未停止。而清逍他们刚才要再往前一步，就会从这血池中掉下去。
清逍罩在幂篱中将这些画面尽收眼底，目光落在了正前方的墙壁上。那里是他的金风，唯一照不亮的地方。
团子早叫够了，用脑袋顶了顶捂着它的掌心，逐风这才拍拍它的头收了手。
夏吉古依抓着逐风的胳膊，好半天才将半只眼睛露了出来。没一会她儿愣了愣，猛地松开了手。
她面色发白唇无血色，像是被白云遮挡的太阳，热烈明艳早不见了，慌乱解释道：“对不起逐风哥哥，我方才太怕了……”
“无事。”逐风并不介意，他收回胳膊，道：“走我们后头。”
“嗯。”
夏吉古依点点头，再也没逞强。
团子虽然适应了，但方才到底吓得炸了毛，此刻脖颈上的毛根根立着，它结结巴巴道：“主人，它们……为何不动了？”
团子所说的它们是清逍目光所落之处，不是池中的头颅，也不是池上的躯干，而是血池对面，墙壁上东西。
方才清逍他们刚进来，在一片昏暗中隐隐移动的便是它们，可相反的是，这些东西在地宫亮起的一瞬，突然停了下来。
清逍也不知为何它们不再动了，他摇摇头倒是说起了别的。
“方才那石门上的咒文显然是将此处的阴气全封在了这地宫里头，所以我们自入城后才未有任何察觉。那些诡异的咒文起先混在红烟里头我并未分析出它们究竟是何所炼，如今照此处的情况来看，只怕是背后之人费心做了结合。”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逐风绕着池子向那面墙壁跟前去。夏吉古依紧紧跟随，团子钻在逐风怀里只露出脑袋。
那些悬空的躯干随着清逍他们的前进而扭转方向，同样追随而来的，还有池中那成千上万颗头颅的目光。
“是何所炼？难不成是鬼？”夏吉古依听不懂清逍说的，但她抓住了关键，那血池让她忍不住反胃，所以她离得最远，但方才石门上那些蠕动的咒文她也看见了。
清逍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团子又怕又好奇，伸着脖子问：“那是怎么结合的？”
逐风道：“禁术与巫术。”
清逍脚下一顿，意外地看向逐风，因为方才发生的一切清逍并未对逐风讲。
像是察觉到了清逍疑惑的目光，逐风勾勾嘴角，道：“感觉。”
团子问：“是这样吗主人？”
清逍点点头，拉着逐风继续向前走去，解释道：“天界有种禁术叫做魂傀术，是将魂魄练成傀儡为自己所用，被炼成傀的魂魄没有思想极为凶恶，只听从炼制者的吩咐。魂傀入不了往生，被毁后只能灰飞烟灭。”
夏吉古依不解道：“可这里的都是肉身啊，哪有魂魄？”
清逍道：“我们在村落石块上和方才石门上见的咒文其实不是咒文，而是蛊虫。这些蛊虫显然是与巫术有关，结合此处的情况来看，这背后之人是将此处这些肉身的魂魄炼进了蛊虫内，那些蠕动的咒文其实就是活的魂傀。”
团子不解道：“那直接操控魂傀不就行了，为何非要费劲心思作结合？”
清逍道：“因为操纵魂傀极耗法力，而控蛊却很简单。”
团子问：“那为何要将蛊虫藏在红烟里？”
清逍道：“若我所猜不错，那红烟其实是血雾所凝，用来纳魂傀的蛊显然是血蛊，血蛊嗜血，背后之人这么做一是为养蛊，二是为……”
逐风接道：“隐藏。”
“不错。”清逍道：“隐在其中，充做咒文的样子。”
“可既然是天界的禁术，谁又能……”
团子说着忽地收声，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不可能！”
语罢，闹脾气似的，一头扎霭怀里不出来了。
夏吉古依听了半天，见清逍一口一个天界说的稀松平常心里直犯嘀咕，这才细细回顾起来。
她觉得自己今日分心太多了，从未想过一只麻雀为何会说话，幂篱中的清逍术法为何会如此之高。
百思不得其解，夏吉古依只觉得清逍见多识广，心生佩服又自愧不如。
清逍对团子的反应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夏吉古依心里头的想法，他将红绳在指上紧紧绕了绕，向着那古怪的墙壁去了。
走了一会，逐风突然缓了脚步自清逍身旁行到了清逍身后，就在这时，夏吉古依突然一把拉住了逐风，她盯着逐风的脚下，手跟着一指。
“逐风哥哥！手指！刚才引我们进来的那根手指！”
清逍在前带路，逐风缓了脚步他便也慢了下来，只与逐风错开半步，而清逍方才经过的时候地上并无任何东西，可不过转瞬之间，那根消失的手指竟不知又从何处冒了出来。
逐风看不见，似是毫不知情。夏吉古依拉了他一把，他便将半抬的脚向后微微一收才堪堪落下，脚尖刚刚擦上那手指上套的戒指。
这手指一出现，整个地宫里的情况又不同了。
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血池上摇晃不止的躯干突然停了下来，像一方方毫无生命力的肉块，而那些头颅也霎时闭上了眼，像圆滚滚的球，歪头斜脑死气沉沉地飘在了血池上。
清逍看了眼那根手指，又偏头向不远处的墙壁看去，果不其然，墙壁上的那些东西又一次动了起来。
那戴着戒指的手指奇怪得很，像是长了眼睛，三两下蹦到了清逍前面而后突然倒下，像一条驮着石头的虫子向墙壁跟前爬去了。
似乎很怕清逍他们不理解自己的意思，那根手指爬一会儿就要停下，像是在等待。
“它、它……”
夏吉古依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已超出了她的认知。
团子的好奇心似乎被刚才的那句“不可能”击碎了，它钻在逐风怀里，对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而逐风虽然看不见，脸却朝着那根手指的去向。
“走吧。”
清逍的目光在逐风眼间的布条上落了落，跟着那根手指，向前去了。
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掩盖了所有光芒，离那墙壁越近，光线就越暗。
清逍金风推出，道道团簇，像是一盏盏灯，可他们每向前行一步，灯就会灭一盏。
然而绝不是清逍的金风被破了，而是这墙壁似乎有着吞没一切光亮的能力，它会渐渐地将所有光亮都吸进去，纳进一片黑暗中。
光线越来越暗，清逍越走越近，终于在黑暗再次来临前看清了墙壁上的东西——那是无数人的四肢。
这面墙壁上沿伸着无数台阶，这些台阶连起来呈上下两个三角，尖对尖抵着。
这些四肢要么是一只胳膊，要么是半条腿，它们整齐排列，先是从左侧的楼梯有序的上到最顶端，又沿着最上端横铺的台阶走到最右边，再自右上方沿阶而下，最后又顺着下边横铺的台阶走到最左侧的台阶下方。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像是永远不知疲倦，那些胳膊先是手抓住台阶而后胳膊一抡翻到另一个台阶上，再如此向下一个台阶翻去，而那些腿则是屈膝蹦跳，弹着向上，又跳着向前。
不管之前是在昏暗中还是地宫内大亮时，清逍对于这墙壁上的残肢，始终都只是看见一些隐隐的轮廓。
那些轮廓长短不一，移动时姿势怪异，清逍方才见到那些头颅和躯干心里其实猜到了。
可猜到和见到，终究是两码事。
看着眼前的一切，清逍心底发凉，身上也变得冷起来。
此处的残肢成千上万，查到如今，幕后之人的疯狂远远超出他所料。
清逍闭了闭眼，逐风的手却忽然握了过来，他掌心很烫，将清逍的手，攥得很紧。
作者有话说
第93章 颅浮血池四肢游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