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仙台的暮春（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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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是季节的更迭，也是人生的变换。接到浅田爷爷的儿子浅田信智的电话时，妡玥的学期才过了一半。原来浅田爷爷从大地震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一个月前因为在浇花时摔倒住进了医院，身体每况愈下。医生诊断浅田爷爷胯骨骨折，必须马上手术。在进行完全麻手术后，医生又进一步给浅田爷爷进一步做了全身检查。发现是因为脑部的肿瘤压迫到了神经，这才导致了之前的摔倒。在短期内接受两次大手术，老人的身体肯定会吃不消的。但是，如果不开颅做手术的话，浅田爷爷剩余的生命应该也不会超过一个月了。电话挂断后，姥姥灵魂出窍般呆呆地坐在窗边，沉默良久后安排了和妡玥一起前往仙台。
仙台机场
大地震后，机场重新修正了一番，崭新的陈设让妡玥觉得有些不适应。然而更令妡玥感到陌生的是前来迎接她们的人——
“惠子姑姑。”一位40岁左右的男人在机场出口冲着妡玥和姥姥挥手。
“信智，真是好久不见。”姥姥牵着妡玥走近。
浅田信智很少回仙台老家，大多数时间都在东京打理生意，以至于妡玥甚至觉得这个人只存在于浅田爷爷的描述和家里的照片中。上一次见到信智叔叔是将近5年前的暑假，记忆中高大挺拔的长辈如今两鬓斑白，甚至还有轻微的佝偻。从他略微发灰的面容和下垂的嘴角，无一不昭示着浅田爷爷的病情不容乐观。
刚坐上车，姥姥急忙详细地问起了浅田爷爷的近况。
“不太乐观。”浅田信智握着方向盘的手缩紧了一下说，“医生说父亲他年纪大了不适合短期内二次手术，可是保守治疗也只能拖日子了。”
“那…怎么没有去东京的大医院看看。”姥姥身体前倾着问。
“父亲不想四处奔波了，我去咨询过东京的医生，他们也是建议保守治疗。”浅田信智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唉…”姥姥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淡淡的哭腔。车内压抑的氛围让妡玥感觉自己像是在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吞噬，离周围街道的景象越来越远。似乎那个她熟悉的仙台在慢慢地离她远去……
“小玥、小玥、该下车了。”姥姥的声音将妡玥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浅田信智简略的安置了二人，并约定下午来接姥姥去医院后就先离开了。
震后重建的屋子还和以前一样温馨，甚至空气中飘着的饭香味都没什么变化，熟悉却又陌生 —— 没有慈祥嘶哑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也没有浅田爷爷踱着小碎步的脚步声……
囫囵地吃过午饭，下午的时候妡玥和姥姥就来到了医院。浅田爷爷还在午睡，病魔将老人折磨的日渐憔悴，本就清瘦的脸上颧骨如今显得高高突起。越来越多的时间浅田爷爷是睡着的，妡玥看见姥姥捂着嘴，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浅田爷爷似乎感受到了，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张张嘴努力地发出声音：“惠子啊，你来了。别伤心。”
姥姥哭着点头，似乎在浅田爷爷这里，她永远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半晌，浅田爷爷转过头来对妡玥说：“小悦子，最近学习怎么样啊。多给我讲讲学校里的事，不要像你姥姥一样，就是哭。”
妡玥点点头，讲起了学校里的事情。刚开始时，妡玥的语气还有些沉重，表达也有些拘谨，不过在浅田爷爷温柔慈祥的注视下，就慢慢放开了。小姑娘生动形象的边比划边讲述着学校的趣事，时不时的还一人分饰几角模仿着同学间的对话。这样蓬勃的朝气和生命力在医院的病房里甚为罕见，不仅是浅田爷爷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隔壁床位的老头儿也被吸引了过来。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的，随着护士小姐残忍地宣布今天的探视时间结束了，病房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在浅田信智的再三保证明天一定会接她来医院下，姥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医院。
夜幕降临了仙台，四下星光黯淡，唯有一轮明月高悬在空中，显得孤零零的。
长途跋涉再加上压抑的心情，简单的吃过晚餐后姥姥便没了什么精力，准备睡觉了。
看着屋中熟悉的陈设，那种物是人非的感情愈发强烈。妡玥心中烦闷，便出门来到了院子中。四月底五月初，正是暮春时节，恰好错过了赏樱的日子。院里的那棵樱花树上光秃秃的，花瓣儿早已凋落在泥土之中，然而绿叶却还未长成饱满的样子。再看看脚边有些打蔫儿的花苞和高矮不一的草丛，妡玥心里更加难受了。没了浅田爷爷的打理，整个小院都没了往日的生机。白天在医院里，妡玥听不懂医生用满是专业术语的病情概括；现下，她只觉得，如果家里的小院能够恢复活力，那么浅田爷爷的病就会好起来。
思及此处，她忽地站起来四处寻找着拾掇院子的工具。对于修建花草，妡玥是个生得不能再生的生手了，一阵乒乒乓乓、前前后后的忙碌，算是给花圃都照顾了一遍。不过，似乎还差了个什么步骤。环顾四周，妡玥的实现锁定在了摆在角落的园艺肥料上。浅田爷爷是如何使用的妡玥确实记不得了，她挠了挠头，对着包装袋上写满日文的肥料有些不知所措……
“悦子酱～”正当妡玥犯难时，少年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妡玥转过头。只见羽生背着冰鞋包，穿着一身全黑的训练服，外套的拉锁被他拉到了最上面，覆盖住了整个脖子，只露出一颗小脑袋。一身黑衣和谐地融进了夜色中，衬得羽生白白的脸蛋儿如同幽灵似的悬浮在空中。妡玥看着这一幕有点想笑，不过想起去年中国杯的“小别扭”后又绷了绷脸，表情有些不自然。羽生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脑袋，这下更像一个飘荡的小鬼儿了，妡玥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笑声令羽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下意识地顺着妡玥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
“你……哈哈……穿得太黑了。”妡玥又笑了一会才开始解释，“脑袋就好像是飘在空中似的，哈哈哈哈哈。”
羽生看了看自己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袖子，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笑意过后，妡玥的目光又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一堆园艺肥料上，不由得神情落寞，羽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妡玥的伤感。关于浅田爷爷的病情，羽生只是略有耳闻，不过看到还在学期中的悦子都来到了仙台，想必应该很严重。
“你……浅田爷爷怎么样？” 羽生顿了顿小心地开口问道。
心中正想着的事被羽生道出，妡玥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随后退到一旁的台阶上缓缓地坐了下来，才开口说道：“医生和大人们都说，不太好。可是，我不相信。”
羽生在妡玥的身边坐下，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就这么并肩在台阶上坐着，一阵静默后，妡玥突然站起来跑到院子的角落说：“yuzu哥哥，你会用这个吗？”说着指向了脚边的几袋肥料。
羽生走近，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瞧见了那几袋园艺肥料。他有些犯难地挠了挠头，平时倒是见爸爸用过，不过具体如何操作实在是不清楚。他看着妡玥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太好了！” 妡玥拍着手说，“我刚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的样子，心里可不是滋味了。想着怎么也得收拾整齐了，不然浅田爷爷回家看到他心爱的小花园衰败的样子得多伤心啊。”
妡玥说着话，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她边拆着肥料袋子的封口，接着说道：“然后，我就想着，没准儿要是把院子收拾利索了，浅田爷爷的病也就能好了呢。总得要试一试，可是我实在不知道这肥料该怎么用。正犯难呢，yuzu哥哥就来了。这不就像人常说的：正打瞌睡呢，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羽生眼瞧着妡玥不再伤感落寞，兴致也高昂了起来，一时不知道是后悔逞强还是庆幸自己应下了这个差事。他轻咳了两声，掩饰着自己慌张的心情，用拿工具的借口支开了妡玥后，自己连忙蹲下，一字一句仔细地读着包装袋上的使用说明。等妡玥回来时，羽生已经将操作步骤理解的差不多了。他表情镇定，胸有成竹似的混合着肥料，享受着来自妡玥钦佩的目光。只要最后在加点水混合一下，就大功告成了……
似乎……不、肯定是哪一步出了差错，加了水后整桶肥料散发出了巨大的臭味。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那味道简直堪比下水道爆炸、粪坑自燃……
妡玥狐疑地看向羽生，羽生眨了眨眼，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某一份原料加多了。不过只要表情足够镇定，悦子就不会察觉，于是他开口解释道：“这个是有机肥，都是正常的。”
看着羽生十分肯定的样子，妡玥点了点头，打消了疑虑，不过还是悄悄地退后了几步，远离了臭气的来源……
调和完肥料后，羽生只在植物旁边用了一丁点的份量。
“不用多放一些吗？”妡玥捂着鼻子问。
羽生手底下的动作一顿，咳了一声，“解释”道，“用多了对植物不好，就像人吃多了会撑着一样。”
“有道理。”妡玥点了点头。
羽生背过身去，松了一口气，心想：开玩笑，这鬼东西怎么敢多用……
经此一事，羽生的形象在妡玥心中瞬间高大了许多，那些在中国杯后的不愉快，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看着妡玥崇拜的眼神，羽生挥了挥手，赶忙往家的方向跑去。不知是着急回家，还是为了远离“犯罪现场”的落荒而逃……
“天呐！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羽生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由美妈妈的尖叫声就响了起来。只见由美妈妈苦着脸，缓缓接近浑身恶臭的儿子，从他头发上摘下一小块棕黑色的不明物体后接着问道，“是家门口的井盖松了吗？”
羽生被妈妈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无奈地说了句“别提了”，就要转身上楼。
“你先把脏衣服脱到洗衣间里啊！！！”看着穿着“味道感人”的衣服就要上楼的儿子，由美妈妈有些头疼。
“啊啊啊，知道了！” 羽生连忙照做。将外套脱下来后，他习惯性地闻了闻 ——
“呕……”
怪不得妈妈这么大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仙台的暮春（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