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症候群》成年童话

1、间接性失忆

　　“时敛，我要结婚了…”
　　嗡——
　　滋啦——
　　时敛瞪大眼睛，他的视野忽然模糊一片，失重感伴着眩晕袭来。
　　他正站在凳子上擦玻璃，现在不得不扶住窗框。
　　他一只手扶住门框，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拿着抹布的手扣在玻璃上。
　　“怎么回事儿，都不提前通知一声？”
　　时敛笑骂着，话一出口却怔住了。
　　破嘴。
　　他怎么会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临了才通知他，果然…
　　电话的那头语气一顿，透过话筒都能传递出新婚新郎的喜气。
　　“你小子，不是说这几天忙着交稿？我连你人都见不到，怎么跟你说。行啦，这次给你个机会灌我。可要来啊，哥的婚礼怎么能少的了你？”
　　时敛：“那可不是，我必须到。你给我留着杯子，好好等着。”
　　他数落新郎酒量差，一喝就粘人。
　　新郎说，放心，这次肯定不抱着你，还要抱媳妇儿呢。
　　他说：好，好，好。
　　他说：你们太幸福啦。
　　他说：好羡慕你们哦。
　　他说：没合适的。
　　他说：合适的都有主啦。
　　他揪紧抹布，狠狠皱了下眉又扯开一个仓促的笑，“那个，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学姐，人家也要结婚啦。”
　　新郎讶异：“她也要结婚啦？最近都赶着结婚吗…也是，在我们这个年纪，结婚也是常态。你…唉，别太难过了。”
　　时敛：“有点难过…但是没事儿，你结婚我去蹭蹭喜气，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好，挂了，你先忙。”
　　净透的仿若无物的玻璃上，正中心有一块四溅的水痕，像是窗外的世界被弄碎了成辐射状裂开。
　　时敛习惯了，这种疼痛在他的人生历程里还达不到五级。
　　不足挂齿，甚至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不过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年，现在他要结婚了。
　　结就结吧，早就知道他订婚了，所以才撒谎远离。
　　不应该介入别人的感情，暗恋应该只是一个人的脑内高潮。
　　这场自主流放，从那个人恋爱开始，永无时限。
　　时敛将玻璃上的水渍用废报纸擦干净，挪到下一扇窗前。
　　——
　　太阳西落，冷掉的云霞映得屋子昏黄。
　　时敛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接通了视频。
　　“吃饭没？”一个女人的下巴出现在屏幕上，她并没有看摄像头，岁月在她脖颈上刻画几道痕迹，也可能是几层下巴堆的肉。
　　“你干啥呢？”她快速瞥了一眼时敛，像是走个过场。
　　“吃饭呢。”时敛慢吞吞的，“刚端上桌。你吃了吗？”
　　“我吃了呀，你爸做的大盘鸡，今儿他战友来家里，刚热闹完。”
　　“噢，那敢情好。”时敛笑着点头，拉开凳子坐。“我吃的也不赖，你看看。”
　　他转换摄像头，手机对桌上四个菜挨个特写。
　　“哟，咋了，你心情不好。”
　　时敛一愣“没啊。”
　　“哼，”他妈冷笑一声“你心情好你给我这晒幸福，越是不幸福越是要证明自己比别人好。”
　　时敛：“什么鬼，你太敏感了吧。”
　　“我还不知道你，这饭做的，又有鱼又有虾，那虾线你不吃又懒得拔，都是难处理的东西你平常一个也不碰。你就是个懒鬼托生，还给我这装劳动模范。我这俩眼一瞅，你就现原形。不对劲，就是这三个字，不，对，劲。说吧，咋回事？”
　　时敛鼻子有点酸，他轻轻搁下筷子，端起啤酒喝了一口“一会儿有朋友要来，我展示一下高超的厨艺水平。”
　　“哦…啥朋友？”
　　“啥朋友…”时敛眯了眯眼，看见睡在沙发上的猫“也很懒的朋友，特别懒，除了睡觉啥都不想干。”
　　“这是啥朋友，这是神仙吧。周公转世。真是人以类聚你俩懒一块儿了。看来我儿还比他好一点，不错，让那孩子多吃点。”
　　“不错吧，”时敛看猫被吵醒了，招招手示意它过来“人马上快到了，先不跟你你说了。”
　　“嗯，吃去吧。”
　　“哎，等等。”时敛站起来，忽然又有了那种失重感，这次来的凶猛，他扶住额头几乎要站不稳。
　　疼，脑子像是被人从后面狠狠一击，打坏了视觉中枢，视细胞全线瘫痪，他就算知道眼前是桌子，也看不见。
　　手背磕了下桌角。
　　他妈吓了一跳“啥动静，我这咋只能看到天花板？”
　　时敛弯腰捂住手，头和屁股不知道哪个更重，向哪儿弯哪儿就要栽倒。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眼前逐渐现出原有的视野。
　　还以为要失明了。他松了口气。
　　“没事，我磕着手了。”时敛并不想现在去拿桌子上的手机。
　　“哦，刚才说啥事儿？”
　　“忘了…”时敛看着几米之外的厨房，目光涣散。
　　“这孩子，净影响我看电视剧。挂了。”
　　“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个名字啊…”时敛自言自语道，手机的视频却已经挂断又回到了聊天框。
　　为什么呢？
　　好像忘了。
　　哦，时时收敛，做人要藏着点锋芒。
　　中国人讲究圆，事事圆滑，才能圆满。
　　原来是这样，可是真耽误你儿子姻缘。
　　什么破姻缘，跟谁啊？
　　跟那个人？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忘了。
　　那个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不是，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
　　忘了。
　　失恋还是不要沉溺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