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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宇顺 ...

  •   灾年闹饥荒,镇上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有的落寇当匪,有的割肉卖儿,只为一口饭吃。官家不管事,地方小,油水少,没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朝廷的人看不到这。
      秋意的凉风使得灾年更加凄凉,夜晚的黑暗徒增一分恐惧,不知又能否再见到明日。
      一个佝偻骨瘦如柴的妇人摸上山林,趁着月色未尽,用尽全身的力气拍打着道观的门。
      吱呀吱呀的门被打开,却不见妇人的身影,只留一个熟睡的婴儿。
      开门的是一个瘦削的老头,贼眉鼠眼,和清风道观的气质一点也不匹配脸色带着被吵醒的愠怒。
      老头四下扫看一圈,却怎么也找不见把孩子送来的妇人。
      “唉,真是晦气,哪家人养不了净给我送上来,我这道观倒成了救济观是吗?”
      老头干瘪瘪的声音在秋风里格外刺耳。
      “罢了罢了,这观里的食物多你一个也不少。”
      老头把孩子抱起来,关上门,没入黑暗里。

      清风道观原本香火旺盛,然而旱魃席卷这一片区,香火渐渐凋零,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道士也作鸟兽散,剩的两三个人守着。
      老头道号益明,剩下的还有两个师弟,但也忍受不了这饥饿,云游去了,而其他人,实实在在是离了观,挂名也称不上了。

      老头给孩子取名宇顺,却没给道号,不知是什么打算。

      就这样,一老一小就在观里生活起来,彼此照应。

      一年一年过去了,这地方死了大片大片的人,上头的人下来巡访,这才知晓了灾年的事情,把天子气得龙颜大怒,革了地方官的职,又拨下一批粮食,可人终究是回不来,留不住,人烟渐少。
      益明和宇顺在山上呆着,每过一段时间益明就会下山一趟,找个酒馆大醉一场,随后随便挑一些食物带回山上,喂给宇顺。
      粮食虽有了,灾年还未过去,终究是杯水车薪大地龟裂,寸草不生,活着的人扒着树皮、草根,地上的爬虫也没有放过,可这些仍不能填饱肚子,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灾年持续了五年,宇顺也长到了五岁。
      当宇顺长到三岁,益明开始教他识字、练功,背道家心法,太上感应篇,并且不背完当日的不准吃饭。
      无人知晓也无人能够懂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如此残酷。
      宇顺五岁了,也送走了旱魃,山下的村民又燃起了希望,开始种庄稼,期盼已久的雨季顺应着民愿而来。
      当一滴雨落在裂开的大地上,这片民不聊生的土地突然有了生机,许久没有滋润的青草探出了芽头,河流再次滚动起来,濒死的鱼儿再次游动起来。
      “师傅,我的爹娘还活着吗?”
      稚嫩的话早在灾难里明白了生死。师傅在他能够记事的时候就带他见证一个个生离死别,为死去的人做法,超度往生。
      开始他不懂,咿咿呀呀地问“这是什么?”
      师傅说:“死。”
      “死,是什么。”
      “啊……是一个难以解释的命题,每个人都会经历,早晚都会存在的事情,人一旦死了,就不存在了,亲人好友为他们哭泣伤心,而他们化作一缕孤魂前往地府,一碗孟婆汤下肚,又去生活了。”
      宇顺听的懵懵懂懂,看着哭泣的人也好像能够理解一点点师傅所说的死,是离开了,会伤心。
      后来,他看到别的小孩有父母哭泣,别的父母
      也会为死去的孩子哭泣。
      “我的父母呢?是死了吗?”师傅说有一场很大的灾难,不少人死去。
      “也许吧,唔,谁知道。”益明喝着酒,醉醺醺的,一副不靠谱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怎么把顺宇养大。
      “小崽子,今天的课背完没。”益明颤巍巍地站起来,脑袋也不清晰却还记着顺宇的课业。
      顺宇挠挠头,“嗯……背……背完了。”心里虚得很。
      “臭小子,就知道你没背好,赶紧去背,不然别想吃晚饭。”抄起浮沉朝着宇顺的屁股打去,宇顺疼的直叫唤。
      “哎,师傅,别打了,我去我去。”
      宇顺偶然间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师傅是什么样的,别人总称他为不靠谱的道人,不务正业,做法事也草草了事,而村民也没办法,附近没有别人可以选。
      拗口的文字老是令人昏昏欲睡,“……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
      不知道三台神君掌管了自己爹娘多少年的寿命……
      宇顺揉揉眼睛,驱赶脑袋里的睡意,可不能睡,睡了没饭吃。
      “小道士,小道士,出来陪我玩。”
      “小美,我没空,我还得背师傅安排的课文,背不完我吃不了饭。”
      “嘁。”
      一只狐狸摇着尾巴轻蔑地探出头,“那个臭道士,自己整天喝酒,不靠谱,还让你背那么难懂的文章,真是令狐讨厌。”
      小狐狸通身雪白,坐在宇顺的身边,舔着自己的爪子。
      “师傅说这是为我好,以后也有一技傍身,才有饭吃。”
      小美挑起狐狸眼,“臭道士的胡话你也信。还有别再用那么土的名字称呼我,叫我媚儿,我可是要成为第二个魅惑众生的妲己呢。”狐狸骚受弄资起来,却也不过是抬起小小的手,一副乳臭未干的样子。
      “小美多好听嘛,可你现在连人形都化不了,怎么成为那个什么,苏……苏……”
      “苏妲己!哼,化形不过早晚的事。”狐狸握紧爪子,一副势在必得。
      “可是三百年了,邻山的小白才一百多岁就化形了,听大黄说,在人类里都算是美人级别。”
      狐狸一听小白的名字,毛都炸起来,毛茸茸的爪子打在宇顺身上,“别提那只臭兔子,不过是比我早化形而已,我到时候定比她好看千倍万倍。”
      “可是你还没有化形……哎呦……”
      又是一拳,“背你的书!”
      老道士有时候会放宇顺一马,不让他背书,宇顺就在山上晃悠。
      有一天在摘野果的时候遇到了被困在陷阱里的小美,哦不,苏眉儿。
      宇顺趴在洞口看着使劲刨土的小美好心问她,“你需要帮忙吗?”
      小美停下动作,狐狸眼撇了一眼宇顺,“姑奶奶才不需要你帮忙。”
      “你会说话啊?”
      往常他见到的鸡鸭都不会说人语,山上也没有人陪他说话,要不是有老道士一直逼着他学,估计只会呀呀地叫唤。
      宇顺自顾自坐在,边看着小狐狸刨土边说话。
      絮絮叨叨地说着。
      “烦死了,臭小孩,能不能走开,我都使不上劲了。”
      狐狸火冒三丈,爬不出去,还有个小孩一直碎碎念,岂不是看自己笑话,这谁忍得了。
      “要不要我帮你?”
      宇顺又问道,“我感觉你爬不上来不是我说话的原因。”
      我自然知道,还用你说!狐狸在心里暗暗叫到。
      一直耗到了天黑,宇顺觉得差不多了,再晚回去就得挨骂。
      “我走了小狐狸。”
      “哎!等等,姑奶奶被你害得爪子都软了,你不得补偿我,救我出去吗?”
      “嗯,你不是说不需要我帮你吗?”
      “哼,那是之前,你在这一直絮絮叨叨的,姑奶奶被你扰得分了神,不然早出去了。”
      “好吧,对不起。”
      宇顺起身拍拍土走掉了。
      “喂,臭小孩,别走。”小狐狸尖着嗓子,喊破喉咙都没见小孩转身。
      “唉,可怜我苏媚儿红颜薄命,竟要丧身于此,呜呜……”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此刻显得格外孤独。
      一根藤条落在了小狐狸的旁边,“试试这个,可以爬上来吗?”
      藤条的另一头被宇顺压着。
      有了可以着力的点,狐狸爬上来虽有些费劲倒也不算难事。
      刚刚哭过的小狐狸,眼角的毛发沾着泥土,在月光下显得脏兮兮的。
      “小狐狸你好丑。”
      “臭小孩,你才丑,姑奶奶我可是苏妲己的后人。”小狐狸挥舞着拳头。
      “你也姓苏吗?”
      “咳咳,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姑奶奶大发慈悲,允许你知道我的姓名,苏媚儿。狐如其名,漂亮着呢。”
      宇顺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眼拙,看不出。不过我该走了,师傅寻来了我必得挨骂。”
      “哎哎哎,还没说你的名字呢,姑奶奶我觉得你人还不错,纡尊降贵和你交个朋友吧。”
      “我叫宇顺。再见了小美。”
      一时间狐狸怀疑对方的耳朵是不是不一般。
      “臭小子,这么晚还不回去,非得让我来找你。”
      一个干巴巴的老头穿着破烂的道服,拂尘插在腰间,一把揪住了宇顺的耳朵。
      “哎,师傅,我错了。”宇顺捂着耳朵。
      “哟,这有只小狐狸,怪不得不回去,原来被狐狸精绊住了。”老头一脸猥琐冲宇顺笑到。
      “老道士,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功力,能知道姑奶奶我是狐狸精。”狐狸顺了顺自己的毛,舔了舔。
      “你家大人呢,那么小还不能化形就放你出来,也不怕危险。”
      “哼,我怎么会不怕,化形也是迟早的事。”小小的爪子拍着地,十分坚定地说。
      “哟哟,还有斗志,改天再玩吧,这个小鬼我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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