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师他半路出嫁》海山千

12、深宫探秘

　　12 深宫探秘

　　他不能再坐以待毙等待朱裎的下一次“临幸”，只会是新一轮的折辱与消耗。他必须主动出击，趁那魔鬼不知在何处蛰伏的间隙，去探寻，去挖掘。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断筋处因移动而产生的尖锐刺痛，扶着粗糙的石柱表面，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首先将目光投向了那根刻着字迹的石柱后方。他需要更多线索。

　　借着从大殿中央透来的微弱绿光，他再次仔细审视那片暗褐色的污渍。血迹早已干涸发黑，与石质地面几乎融为一体，但边缘那喷溅状的形态，依然能隐约想象出当年鲜血涌出时的惨烈。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潦草的字迹，“腊月廿三……城破……陛下……帝师……为何……”，每一个刻痕都仿佛带着刻骨铭心的绝望与不甘。

　　他尝试着再次低声呼唤：“你是谁？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仿佛从墙壁内部渗出的、若有若无的啜泣，悲伤依旧，却无法沟通。这残魂的执念太深，也太过破碎，似乎只剩下这点悲伤的本能，无法提供更有效的信息。

　　张霁先没有气馁。他靠着石柱休息了片刻，积攒了一些力气，然后开始以这根石柱为起点，小心翼翼地、一寸寸地探查周围。

　　地面是冰冷的巨石铺就，缝隙里积满了灰尘。墙壁上除了斑驳的古老纹饰，似乎并无特殊。他移动得很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既要忍受身体的痛苦，又要极度警惕可能来自黑暗中的任何异动。

　　他绕过了几根类似的蟠龙石柱，发现它们大多雷同，除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并无其他发现。大殿空旷得可怕，他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寂静中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孤独。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对这片区域的探查时，他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某个半埋在灰尘里的、硬硬的东西。

　　他心中一凛，蹲下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栽倒——用手拂开厚厚的积尘。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氧化变黑的金属物件。他捡起来，凑到眼前仔细辨认。似乎……是一枚耳坠？样式很古老，像是宫娥佩戴的那种，材质似乎是银的，上面镶嵌的宝石早已脱落，只留下一个空洞的托架。耳坠的尖端，沾染着一点与石柱后类似的暗褐色污渍。

　　又是一件与死亡相关的证物。

　　他将耳坠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这证明，当年死在这里的，不止一人！这座大殿，很可能经历过一场屠杀！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大殿深处那片最为浓郁的黑暗。锁链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那里，会有什么？是更多的亡魂？还是……囚禁着什么？

　　强烈的好奇心与求生欲驱使着他。他必须去看看。

　　他开始朝着那个方向移动。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是昏暗，幽绿的长明灯变得稀疏，最后几乎完全消失。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吞噬着他。他只能凭借着感觉和对阴气流动的微弱感知，摸索着前进。

　　空气中的阴寒之气也越来越重，刺得他裸露的皮肤生疼，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背部的锁魂印在这种环境下异常活跃，隐隐发烫，仿佛在兴奋，又仿佛在警告。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源，与长明灯的幽绿不同，那光……是惨白色的。

　　他屏住呼吸，放轻脚步，一点点靠近。

　　光源来自一扇半掩着的、巨大的石门。石门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冷刺骨，上面雕刻着张牙舞爪的鬼怪图案，在惨白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门缝里，有冰冷的、带着铁锈气息的风吹出来。

　　而那若有若无的锁链拖曳声，此刻变得清晰了一些，正是从门后传来！

　　张霁先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凑到门缝边，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望去。

　　门后的景象，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那是一个比外面大殿稍小一些的石室，石室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池般的凹陷区域。但池中并非清水，而是翻滚着、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液体，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幽冥死气和怨念！池子的边缘，连接着数十条粗如儿臂的黑色锁链，这些锁链不知由何种材质打造，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每一条锁链的另一端，都束缚着一道模糊的、不断挣扎哀嚎的魂体！这些魂体穿着残破的甲胄，依稀能辨认出是前朝兵士的样式，它们的面目扭曲，眼神空洞，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暴戾，仿佛在被那池中的黑色液体不断灼烧、侵蚀、炼化！

　　这里……竟然是一座炼魂池！朱裎在炼化阴兵！

　　难怪他麾下的阴兵如此悍不畏死，蕴含着如此浓烈的煞气，原来都是经过这等酷烈手段炼制而成！

　　张霁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朱裎不仅自身怨念滔天，竟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磨、炼化这些追随他战死的兵卒魂魄，将它们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

　　就在他被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惊得心神震荡之际，一股冰冷刺骨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贴上了他的后背！

　　“好看吗？”

　　朱裎那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的耳廓。

　　张霁先浑身剧震，猛地转身，却对上了朱裎近在咫尺的那双幽深凤眸。他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朱裎的目光，越过张霁先的肩膀，扫了一眼门缝内的炼魂池，嘴角勾起一抹淡漠的弧度：“这些都是不听话的，或者……没什么用处的废物。废物，总要有点废物的价值，不是吗？我的帝师大人。”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在陈述一种极致残忍的行为。

　　张霁先只觉得一股怒火混合着恐惧，直冲头顶，他脱口而出：“你……你简直丧心病狂！他们曾是追随你的士卒！”

　　朱裎的眸光骤然转冷，如同万载寒冰。他猛地伸手，掐住了张霁先的脖颈，将他狠狠地抵在冰冷的石门上！

　　“丧心病狂？”朱裎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压抑了五百年的暴戾，“比起你当年的所作所为，这又算得了什么？！”

　　窒息感瞬间传来，张霁先徒劳地挣扎着，双手用力想要掰开朱裎铁钳般的手指，却撼动不了分毫。他的脸因缺氧而涨红，视线开始模糊。

　　“你……你口口声声说我……背叛……”张霁先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声音，“证据……证据呢？！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证据？”朱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凑近张霁先，两人鼻尖几乎相抵，那双凤眸里翻涌着血色与疯狂，“你想要证据？好！本座就让你看！让你亲眼看看，你当年是如何……将朕，将整个大盛，推向深渊的！”

　　他猛地松开掐着张霁先脖颈的手，却转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不等张霁先喘息，朱裎另一只手抬手凌空一划！一道浓郁如墨的幽冥死气在空中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光影流转，仿佛连接着某个记忆的片段！

　　“看着！”朱裎厉喝一声，强行将张霁先的神魂拉扯向那道裂缝！

　　张霁先只觉得眼前一花，神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不再身处阴暗的地宫，而是站在了一座巍峨宫殿的阴影处！眼前是熟悉的汉白玉广场，只是广场上不再是空无一人，而是黑压压地跪满了文武百官和宫廷侍卫！

　　而在广场的高台之上，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年轻而英俊的帝王——正是朱裎！——被铁链锁住，强行按跪在地。他浑身鲜血淋漓，龙袍破碎，但那双眼眸，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地瞪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紫色的仙鹤官袍，身姿挺拔，面容……与张霁先有着八九分的相似，只是更加成熟，更加冷峻，眼神如同古井深潭，看不到丝毫波澜。

　　前世的帝师——张霁先！

　　只见那帝师缓缓抬起手，手中握着一柄寒气森森的匕首。阳光照在匕首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高台下的百官中，有人不忍地低下头，有人面露快意，更多的人是麻木。

　　朱裎死死地盯着帝师，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带着无尽的痛楚与质问：

　　“为……什……么……”

　　帝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他举起匕首，对着朱裎的胸膛，在那场震惊天下的凌迟之刑开始之前，率先，狠狠地刺下了第一刀！

　　鲜血，瞬间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不——！！！”

　　剧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某种无法言说的共鸣，让张霁先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感觉那一刀仿佛不是刺在朱裎身上，而是刺在了他自己的魂魄上！

　　画面戛然而止。

　　张霁先的神魂被猛地拽回现实，他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炸开。那一刀的画面，如同最深刻的烙印，狠狠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朱裎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翻涌着报复的快意和更深沉的痛苦。

　　“现在，你还要证据吗？”他的声音冰冷而沙哑，“这一刀，你可看清楚了？我的好帝师！”

　　张霁先抬起头，看着朱裎，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到了。

　　那冰冷无情的眼神，那毫不犹豫落下的匕首……那就是前世的他吗？那就是他欠下的债吗？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痛？不仅仅是替朱裎痛，更是另一种……如同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般的、撕心裂肺的痛？
　　看着他茫然又痛苦的眼神，朱裎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但随即又被恨意覆盖。他冷哼一声，不再看瘫软在地的张霁先，袖袍一拂，身影再次化作红烟，消散在黑暗中。

　　只留下张霁先一人，瘫在冰冷的石门前，沉浸在方才那惊心动魄、真假难辨的记忆片段里，神魂俱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