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毒人》洁白花树

9、一路向北2

　　第九章
　　一路向北2

　　要说陈教主陈无妄的丰功伟绩，那是一天都说不完。
　　源地弟子自从闲到开始种树种花之后，在陈无妄所有的丰功伟绩中，他们最喜欢回忆的就是陈无妄在一年前凭一己之力追捕到毒人的事，相传毒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毕竟是从毒妈妈肚子里跑出来的毒娃娃。
　　容侠派当初作为江湖上排名第一的帮派，自然是接下了这追捕毒人的差事。
　　而陈无妄作为容侠派中的大师兄，便将这件事视为己任，十分上心。

　　可就在毫无线索，毫无根据，毫无进展的追捕过程中，陈无妄忽然抓了一个毒人回来，听说那武功高强的毒人啊，跟陈无妄大战了几百个回合，还是败在了陈无妄的血剑之下。
　　“那毒妈妈肚子里，没了毒娃娃，自然每隔一些时日都会发一次火，自此这世上出现的所有灾难，所有的妖魔鬼怪，怕都是毒妈妈生出的怨气。”
　　“这毒妈妈，在哪儿呢？”
　　“你这新来的吧？毒妈妈的藏身之地，自然是。”话未说完，男弟子正色道，“叶师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啊。”叶风柔微微笑着，“我是回来禀告陈教主的，那帮姑娘们马上就到了，还请师弟们准备好了之后，去东楼听曲儿。”
　　“那自然是。”师弟们每回听到有姑娘们要来，便都眉飞色舞，“叶师姐，东楼见。”

　　叶风柔往东楼那边走去，某位师弟笑着说，“叶师姐对咱们教主是真上心，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向教主禀告。”
　　“何止叶师姐啊，那些青楼来的女子，还不是一个个都盯着教主看，何曾看过我们。”
　　“你可少说几句，我的小晴还是钟情于我的。”

　　半封闭的走廊里，眺望远方，夕阳下沉，晚霞打在叶风柔的脸上，却更显温柔，但此时，她却是心事重重，她前几年离开了家乡雾镇，作为大师姐，她离开了自记事起就居住的雾馆。一年前，她投靠了容侠派，容侠派教主陈无妄是个正人君子，她也已仰慕他多时。
　　叶风柔去青楼请那帮姑娘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小晴，这小晴跟自己的妹妹叶汐年纪相仿，性格又灵动，每月十五见到小晴，叶风柔就觉得自己是见到了妹妹叶汐一样。
　　她忧心的是，水雾派会派哪些弟子来参与容侠派的选拔，姜树自然算一个，但按叶汐的性子，怕是不会来呢，自从她走后，师傅又开始闭关，叶汐自该是担任她的位置了，所以不知叶汐到底会不会来呢，来的话，她便能见到叶汐，自然是开心的，但路途遥远，又恐遇上艰难与小人，再说，这追捕毒人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万一路途艰难的来了，却又选拔不上，叶风柔兀自叹了口气。
　　但若不来的话，叶风柔对叶汐的思念之情，便又要往后延期了。

　　“陈教主。”叶风柔弯起手指扣了扣木门，柔声道，“姑娘们马上到了。”
　　木门“哗”一声被拉开，陈无妄俊美的脸被晚霞照耀着，平添几分旖旎的气氛来，“知道了。”

　　叶风柔跟在陈无妄身后慢慢走着，看着他衣角处被晚霞染得更红了。
　　“他们吃的糕点，是你做的？”
　　“嗯，陈教主尝过了吗，是我第一次做。”叶风柔有些害羞，“陈教主是尝过了吗，觉得风柔做的好吃吗？”
　　“嗯。”陈无妄加快了脚步，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以后让他们自己做，我看他们快闲出屁来了！”
　　叶风柔自然是知道每日都有弟子去爬阶梯的事，想到这儿，她扑哧一笑，又怕陈无妄听见了不好，便连忙轻轻地捂住了嘴。

　　东楼里的布置跟设施，都快赶上青楼了，弟子们每月最舒心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时刻，他们自然不会对这帮姑娘如何如何，并且人姑娘也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但能看看漂亮美好的姑娘们弹琴跳舞，何乐而不为呢。

　　坐席最中央，是正在喝酒的陈无妄，叶风柔是跟弟子们坐在一块的，她的身份，也像陈无妄的一个副手。
　　大左正襟危坐在弟子们之间，他从不喝酒。
　　大右就不一样了，只要有酒，他就能喝，并千杯不倒，他自认为自己的酒量比教主陈无妄还要好。

　　“你的小晴，是不是正在看你呢！”
　　“小点声儿，小晴容易害羞。”
　　两位男弟子低声地谈论起姑娘来，叶风柔看向坐在最中央的陈无妄，虽说每月十五都请姑娘们来热闹，但每次，陈无妄总是在欢声笑语中独自喝酒，也不见他有看过哪位貌美的姑娘。
　　她庆幸地笑了笑，陈无妄是想要热闹才请她们来的吧。可别对她们有什么心思才好，不过，起心思也很正常吧，想到这儿，叶风柔咬紧了下唇，暗自心伤起来。

　　热闹的氛围让陈无妄舒心，弟子们看起来也都开心，他灌下了一壶酒，随后趴在矮桌上，昏睡了过去。

　　“又喝醉了。”叶风柔叹了一口气，她待在陈无妄身边这么久，但两人连一次深切的话语都没有，她都不曾靠近过陈无妄半米以内的地方，就算她想在他左右劝着少喝点儿酒，但她也没这个位置。
　　“欸，快看咱们不近女色的陈教主，一曲还没完，就把自己喝醉了。”
　　“还好咱们陈教主不近女色，不然你的小晴会喜欢上你？”
　　“你们俩快别说了。”叶风柔出言制止了他们的谈话。

　　不知何时开始，这个谣言传的到处都是，叶风柔不愿相信陈无妄是不好女色的。
　　但陈无妄若是真的不近女色呢，叶风柔看了大左跟大右一眼，该不会。
　　“叶姐姐。”叶风柔回过神来，脸上还带着悲切。
　　弹完曲子的小晴正跪坐在她眼前，小晴挽着叶风柔的手，关切道，“叶姐姐，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叶风柔回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到我这儿来了，是来找他的吗？”叶风柔往后看了一眼，那位跟小晴好上的男弟子莫名红了脸颊，坐他身边的弟子开始推搡起他来。
　　“不是。”小晴低声说，“叶姐姐，这里太吵闹，我们出去说可好？”

　　两人手挽着手到了走廊里，天边夜色深蓝，两人如同亲姐妹般挨在一起，叶风柔开口，“小晴，你说。”
　　“叶姐姐，我有一事相求。”小晴说着便要跪下，叶风柔连忙将她拉起来，小晴眼里染上水雾，“叶姐姐，最近源州有个富商看上了我，眉妈妈便不再让我卖艺不卖身。”
　　“怎会如此！”叶风柔揪心道，“我跟眉妈妈有些交情，我明日便下山，我替你跟她说。”
　　“没用的。”小晴已泪眼婆娑，“我现在只想求叶姐姐，让陈教主收了我，有了陈教主。”
　　她话未说完，叶风柔的脸色悄悄一变，“小晴，你不是喜欢我那位师弟吗？”
　　“不是。”小晴摇摇头，“是他追求我，我并未跟他有过什么。”
　　“那你这是。”
　　“叶姐姐。”小晴止住哭泣，“我早已爱慕陈教主多时，今日陈教主醉了，我想请叶姐姐帮我一回。”

　　叶风柔听懂了小晴的意思，心中略有不快，她松开手，对小晴说，“小晴，我明日下山替你跟眉妈妈说情。”
　　“叶姐姐，你这是不肯帮我？”
　　“我不能做出这种事。”叶凤柔不敢去看小晴的眼睛，“我不能违背陈教主。”
　　“陈教主若是不近女色，我也认了，但他若不是，定会喜欢上我的。”小晴拉着叶风柔的两只手，有些执拗，“叶姐姐，我不会说出去的。”
　　“小晴啊。”叶风柔正要劝说她，身后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小晴！“

　　“我待你真心实意，你竟欺瞒于我！”
　　叶风柔回头，见是那位师弟，师弟双眼含泪，看着小晴，叶风柔仿佛看见了师弟的心碎。
　　“子莫，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小晴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叶风柔叹了口气，其实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回了，以往她能直接拒绝那些姑娘的请求，但如今请求的人是小晴，她早已将小晴当作了自己的好妹妹。

　　灯火阑珊，阁楼内姑娘们跳着舞，坐席上赞声连连，只有陈无妄，索性倒在了地上，昏昏大睡起来。
　　这些为陈无妄而舞的姑娘们纷纷蹙起了眉头，但这眉头一蹙，却教人怜爱几分。
　　那随意躺在地上昏睡的陈无妄，却是身形高大，眉目俊朗，熟睡时皱起的眉心，让人不禁想去抚平，抚平后再依靠上他的肩。

　　且说回叶汐这边，叶汐跟姜树，已坐了一天马车了。
　　夜幕低垂，叶汐跟姜树相视，相视一笑。
　　刚才闲得无事，两人便按照他们想象出来的陈无妄，跟陈无妄追捕到的毒人，进行了一次好玩的对话。
　　叶汐扮演陈无妄，姜树扮演毒人。

　　叶汐清了清嗓子，装作低沉的声音说，“来者何人！看你的身手相貌，想必你就是毒人吧！”
　　“哦，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容侠派新教主陈无妄陈教主。”姜树看着叶汐道，“你又能奈我何？”
　　“毒人！”叶汐伸出两根手指头，戳在姜树的肩膀上，“看剑。”
　　“区区小剑，能伤我何处？”姜树便也竖起两根手指头，跟叶汐切磋起来。

　　终于在几百个回合之后，姜树捂住胸口，“是我小看你了。”
　　“哎呀姜树。”叶汐提醒他，“你应该再吐一口血，我剑□□胸口上呢，你吐血才真实。”
　　“行。”姜树装作吐出一口血来的模样，有些虚弱地说，“是我小看你了。”
　　这时叶汐沉着脸，“你本就不属于这世上，现在，是时候回到属于你的地方了。”

　　驾驶着马车的大卯像听了回戏一样，他轻笑一声，看了眼头顶的弯月，高声对里边那两位还在笑的人儿说，“快到客栈了。”
　　“好。”叶汐挑开帘子，脸上还带着笑意，“大卯你饿吗，我这坐的都饿了。”
　　“嗯。”
　　“一会儿咱们仨一起去吃碗面，马上到的镇子叫做儒镇，我之前来过的。”叶汐放下帘子，回头对姜树说，“你还记得吗，儒镇。”
　　“不记得了。”
　　“那时我们都还很小呢，我们跟着大师姐来玩儿，回去之后还被师傅教训了一顿。”
　　“大师姐。”姜树似在回忆些什么，“师姐，你说我们北上时会在路上碰到大师姐吗？”
　　“会的。”叶汐坚定道，“大师姐武功高强，又嫉恶如仇，定是在某处发扬光大呢。”

　　夜晚，抵达儒镇。
　　这个小镇子里并没有什么帮派的存在，这里的人如镇名，“儒”字一般，喜爱读书，民风淳朴清廉。
　　叶汐还记得自己和姜树之前跟随大师姐叶风柔来过这儿游玩，故觉得有些亲切感，但时日久远，她已不记得当时来儒镇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但记忆中，能记得大师姐叶风柔笑着的温柔的脸。

　　大卯沉默寡言，但办事得力，定好客栈之后，三人找了个面馆，落座吃面，他的额发被马叔用剪子给剪了一些，所以看起来有些奇怪，叶汐一边吃面一边说，“大卯，你这头发，早知道我来给你修剪了。”
　　大卯默默无语地吃面，他不像叶汐跟姜树，只是坐在马车里休息，所以吃面的样子有些狼吞虎咽。
　　“师姐，你还有这门手艺？”
　　“要我说，不该剪，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叶汐说，“是很珍贵的。”
　　“他们早就死了。”大卯停下吃面的动作，表情看起来有些伤心，“我跟小五，都在很小的时候没了父母。”

　　姜树放下了筷子，这气氛一下沉闷了起来。
　　叶汐忙说，“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吃面了回去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

　　三人齐心，吃面的动作也一致。
　　这时，在叶汐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烂的声音，姜树吃面的动作一顿，叶汐放下筷子，转过头去，大卯不顾其他，继续吃面，吃完面，还要喝汤，将汤喝的一口不剩。

　　叶汐看了眼摔在地上的茶壶，壶里的茶水洒了一地，有个姑娘怯怯地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我看你刚才读书读的认真，怎么我让你给我倒茶，你都倒不好呀？”一个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姑娘家家的，这些事都做不好，认得几个字有什么用？”
　　跟胖子同桌的，还有两个大汉。
　　小面馆里没多少人在吃面，除了刚喝完汤的大卯，他们跟叶汐和姜树一样，都看着那边，面馆里无人声张，那胖子嚣张起来，拉过姑娘的手摸了一把，“姑娘亲我一口，我就不计较了。”
　　“这位客官。”姑娘低着头，连手也不敢抽出来，“刚才分明是你撞了我一下。”
　　“我撞你？我撞你做什么？你这姑娘家家的，可不能信口雌黄啊，让你亲我一口。”胖子欲将娇滴滴的姑娘拉到怀里去。

　　叶汐与姜树站了起来，却有人先他们一步，只见那人，戴着斗笠，长剑打在胖子手的虎口处，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他将姑娘往自己身后一拉，“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那胖子大喝，“你谁啊？”
　　“在下剑术派弟子，岚若山。”他将长剑持在腰间，一手往上扬了扬斗笠，露出一双细长如竹叶的眼睛。

　　“剑术派弟子，果然与常人不同。”叶汐说。
　　见有人帮忙说话，胖子与同桌的两个大汉都坐不住了，三人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双刃刀，三人的行事做派，绝不是儒镇里的人，可见这面馆里，大部分都是北上去的。
　　姑娘跑到里间叫出了掌柜的，那掌柜的生得矮小，本是面带笑容的，见到这场面，忙说起好话来。
　　胖子将掌柜的一推，“今晚我若是赢了，把你家姑娘许配与我，既是一家人，这面钱，自然是不用结了吧？”
　　“这，这。”掌柜的被吓得说不出口来，那长长的双刃刀就横在他胸前。
　　姑娘已在擦眼泪了。

　　叶汐跟姜树对视一眼，两人推开凳子，发出的声响让面馆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察觉到不少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叶汐高声道，“以强欺弱，卑鄙，以多欺少，更卑鄙。”

　　这时，从这面馆不被轻易看见的角落里，传来一声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