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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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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被抓,引起蒲庄一阵子搔动。人们聚在大槐树下,成天说是说非。大多数人都说柳鹏的不是,说他不该仗着权势,欺了这家欺那家,羊被毒死,也算报应。也有说柳剑不是的,虽说柳鹏糟蹋了林子,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心却这般歹毒,日后该远着他点,没了老婆的人啥事也敢豁出去干。
尹秀梅这几天心惊肉跳,偷偷哭了几回,她不相信柳剑会去投毒。出事那天晚上,柳剑一直就在家中,后半夜她还听到隔墙有咳嗽之声,天明时俩人差不多是同时开的大门,连燕子河去都没去,怎么会有作案的机会?听人说柳鹏的羊是吃了拌有毒药的玉米死亡的,柳剑家连一粒整粮食都没有,那来的玉米?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这个人是谁呢?是柳鹏?柳鹏不大可能亲手毒死自己的羊吧?柳剑在村里很为人,别人也犯不着去陷害他呀?柳剑这一去,啥时回来没年月,听说是刑事拘留,弄不好批捕后还会判刑,判几年刑谁也说不准,他的产业不是付之东流了吗?他满怀希望返乡创业,怎么会身陷囫囵呢?他年龄不大,坎坷不小,厄运为什么总会伴随着他呢?
这日午后,西边上空翻起朵朵黑云,一会儿遮住了日头。尹秀梅一阵心惊,担心雷雨又会来临。她想起了柳剑的话,忙去切断电源,又忙忙地关好门窗,抱着婷婷坐在暖阁里。今儿的雨比那天还大,只是没有风,雷电也没有那天猛烈。尹秀梅突然想起柳剑家的电源还没有切断,她忙把婷婷放在床上,嘱她别害怕,妈妈去去就来。婷婷虽不愿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把小布熊猫紧紧抱住。尹秀梅打着雨伞出了门,见街上的雨水象条小河,哗哗地向西流着。她开了柳剑的大门,雨水从大门一下子涌了出来,湿了尹秀梅半腿裤子。她心里一阵疑惑,水道是不是堵死了?她见雨水已经漫进了南房,院里一片汪洋。她淌着水找到出水口,见一团团塑料绳已经堵死了水口。这些东西原是打算收蒲草时用,柳剑没来得急收拾就走了,散堆在院里被雨水漂了起来。尹秀梅扔下雨伞,双手使劲拽着塑料绳,不大一会儿水道通了,雨水急促地流出院子,尹秀梅早已浑身上下湿透了。远处,一道闪电,一声闷雷,尹秀梅突然觉得自己胆子变大了,她现在真希望雷电来的更猛烈些!
大雨停了,但小雨却沥沥淅淅不断。自古有秋风秋雨秋难眠的说法,现在已是后半夜了,尹秀梅怎么也睡不着,柳剑突然入狱太刺激她了。她把婷婷伸出被子的小胳膊掖到被子里,悄悄下了地,开了应急灯,从抽屈里拿出蒲柳编织计划看了一遍。她觉得眼下有两件事需要去办,一是蒲草该收不该收,眼下柳剑不在,天晴了需要和另几个股东商量一下。她的意见是收,现在不收,全年的计划就会落空,柳剑出来,没有了蒲草他也很难作为。所需的资金,她手头也有七万多元,够一阵子花销。蒲草先别入库,码成垛儿放在河岸上,这样可省些运费劳力。第二件事是她应该抽空去趟城里,一来瞧瞧老父亲,父亲电话里说近年来腿脚不好使,头也常常发晕,弟弟妹妹只懂得找他要钱,连壶水都懒得帮他打。二来顺便探听一下柳剑的消息,水深水浅也该有个实信。再找找熟人,看花点钱能不能把他保出来。听说父亲的老部下还当着公安局长,不知给不给点面子。她思来想去,不觉一丝晨曦透进窗来,树上的小鸟也叽喳开了。
周菊花昨夜也是一夜未寐。这场雨塘里涨了不少水,昨晚柳虹一直在她耳边磨磨叨叨,她正眼也没有看他,只望着窗外的塘面出神。雨滴把塘面打得碎粉粉的,雨打荷叶的滴嗒声更是让人心烦。远处杂草里的蟋蟀凄婉地叫着,因为它们知道这场秋雨过后天气将会很快转凉,再往后就是萧瑟的冬天了。柳剑走了这几天,周菊花一直住在魚塘,她讨厌村里的每一个人,因为谁也有可能陷害柳剑。
柳虹凑到周菊花身后,也从玻璃窗望着外边。见周菊花不理他,讨好地说:“这几塘鱼过了‘白露’就该捕捞了,我初步估摸了一下,五塘鱼少说也能卖八万多,加上往年的积蓄,咱家也差不多也够两个整数了。眼下咱们没孩子,也该享受享受了。我见许多女人开着小汽车好不神气,要不咱家也买辆三万五万的车你学着开开?你跟上我这么多年也没展活过,眼下也没必要一个劲地存款。”
周菊花发现他今晚的话特别多,心烦地返过头来说:“你有完没完?这几天你咋这样高兴?”
柳虹一下子不出声了。见周菊花不高兴,从门后拿起把铁锹来,又披上雨衣说:“我到堤上走走,今儿雨大,多开几个水口,别让洪水漫过堤去。”说完出了门。
周菊花想起出事那天早晨,柳剑本来是要去河里的,她不该把他叫过去。如果柳剑直接去了河里,警察一时半会是找不到他的,柳剑听到消息,也有个逃跑的机会,谁让自己多嘴,把柳剑送进虎口,她为此后悔了好几天。又想自己单恋着柳剑,柳剑却不冷不热,木头人似的。她有时十分生柳剑的气,但气过之后却又想着柳剑。柳剑临走时把钥匙交给尹秀梅,她心上吃了一回醋,看来柳剑和尹秀梅是越走越近,自己连个擦边球也打不上了。周菊花又想,柳剑被抓实属冤枉,因为那天夜里柳剑一直在家中,怎么会去林子里投毒?这个投毒人又会是谁呢?
柳虹在堤上转了一圈,见各个水口都均匀地泄着水,于是放了心。他不急着回家,尽管下着雨,他还是愿意在堤柳下多蹲一阵子。屋里的灯光射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这几日,柳虹有一种莫明其妙的兴奋,尽管他不善言语,但从走路的脚步也可以看出来。柳剑被刑事拘留,听说还要判刑,他心上象六月天喝了杯冰糖水,舒坦的要命!虽说柳剑和他一块长大,又没少替他出过头,可他怎么也不喜欢这位同学朋友,站都不愿意跟他一块站,特别是当着妻子的面。他太高大英俊了,相比之下自己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他有时候也怨恨自己的父母,怎么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副好胎面子呢?妻子是个不藏不掖的人,对柳剑日渐情深,这些是瞒不过他那双小眼睛的。他清楚,俩人还没得了手,假如得了手,都尝着了甜头儿,说不准妻子也会和马兰花一样,跟着柳剑私奔了呢。这回柳剑入狱,去了他心上一块大病,假如能判柳剑三年五年徒刑,妻子心上的火焰自然会渐渐熄灭。柳剑一日也不能在庄上,在一日就威胁他一日,他会想办法把柳剑撵出庄去,他相信自己还有这个能力!一只鼓眼青蛙蹲在他面前,大眼大眼地望着他,它始终也猜不透人类的心思!秋天真的来了,堤柳下透出阵阵凉意。柳虹望见妻子熄了灯,他忙向小房走去,他打算今晚好好安抚一番妻子。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虽说放晴了,但早晚却冷嗖嗖的,尹秀梅一早就换上薄羊毛衫。她把几个股东都叫到柳剑家中,把自己的意思先说了,然后征求其他股东的意见。周菊花先表了态,说自己同意收蒲,并说钱不够用她可以从自己家拿出一些来。柳三娃等三个股东踌躇着,说柳剑走了,大家都没了主心骨,担心有些事处理不了,比如说编出的东西该去那儿去卖,价钱也不清楚。又说柳鹏这些天明火执杖地在林子里放羊,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好点的蒲草只剩下林子四周了,不如等柳剑出来后再说。尹秀梅说:“柳剑的事一时半会我看不会有结果。蒲柳编织在咱们庄上可是件年年都能得利的产业,今年初搞,大家摸索些经验,为日后发展打些基础。眼下不动手收蒲,恐怕过几天林子四周的蒲草也没了。她最后说:“这样吧三娃叔,你们几个人先帮着收蒲,把天数记起来,假如日后你们还想做股东,就不付工钱了;如果不入股,每天五十元工资,我照数付给你们。”柳三娃等人相互看了看,都点头同意。
庄上人们听说割蒲每天付现工资,八小时五十元,中午还管一顿饭,有点力气的都来了。林子里顿时热闹开了,人们的笑语声,镰刀割蒲的“嚓嚓”声,野鸭子“扑塄塄”的起飞声汇成一片。好多年了,这片林子里还没有这样喧闹过。上点年纪的人记得,在集体的时候,特别是“农业学大寨”那阵儿,这片林子才红火过。
割倒的蒲草整整齐齐地铺放在林子里,根子白,梢子绿,一眼望不到边。人们乏了,直挺挺地躺在上面展着腰。人们饿了,猪肉杂烩菜、雪白的馒头统统放到蒲草上,人们在上面狼吞虎咽地大嚼大吃着……
尹秀梅这些天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忙碌的几天,每天早上她也不看表,树枝上的小鸟什么时侯叫她就什么时侯起床,推门出去,天刚麻麻亮,就急着去了燕子河。她把女儿托咐给了一年级的老师,央求好歹照看几天。她忙着检督人们割蒲、翻晒,还要去镇上买面买菜,又查看饭菜质量,到了晚上,又和周菊花忙着给大伙发工资。一天下来,汗水不知流了多少,身子沉得抬不起来,但心里却感到充实愉快。倒头睡下,不觉天就亮了,失眠的毛病也没有了。
周菊花这些天也累坏了,晚上柳虹的脚伸进她被窝也不觉的。她没干过农活,所以没有动手割蒲,从东至西林子里走几圈也累得够呛。她让柳虹也没闲着,每天早早催他撒了鱼食就去割蒲,但工资是一分不付的。柳虹尽管心上不愿意,但还得乖乖地拿着镰刀去林子里。在周菊花眼里,他象团和好了的面,想怎么揑就怎么揑。周菊花没有靠蒲草发财的念头,但她觉得林子里有人拴着她的心。她认为柳剑被抓自己有过错,她要用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错。
柳鹏和冯翠翠看着众人收蒲,心里很不是滋味,有心把羊群再放进林子里狠狠踩踏一番,担心被众人用唾味点子淹死。又见尹秀梅和周菊花俩人忙来忙去,很看不顺眼,暗自骂这对破鞋瞎操心。柳剑被警察带走的那天下午,他俩口子就把柳剑岸上的简易房子拆了搬到林子里,在自己的庵窝旁重新安装起来,放些米面、畜用盐等。听表弟说柳剑的罪还不轻,虽说柳剑拒不认罪,但人证和物证俱在,抵赖也没用。。他们已经准备好材料,下个月就报检察院批捕。柳鹏俩口子心里也奇怪,按柳剑的人品去衡量,他是绝对不会去投毒的,脾气犟倒是事实。假如说不是他投的毒,谁会黑更半夜到林子里去投毒?再说这片林子跟村里人也没有多少纠隔,只有跟柳剑存在利益上的冲突。毒饵用的是玉米,玉米不是整粒的,都是半颗粒状,分明是配合饲料用的玉米,他会从哪里弄这种玉米去?眼下,是他不是他也是他了,表弟说办案重证明,不能去推理。既然有证人做证,还能冤枉了他?这个证人是谁,为什么会给自己做证?这事倒蹊跷了。这些天,俩口子总是心疼死了的那九只羊。都是母羊,有五只还怀着羔子,无论哪只羊也是上千块的价值。目前,他们倒不关心柳剑能坐几年牢,而是关心这九只羊的损失向谁索赔。柳鹏找过表弟,一是问问证人是谁,二是问问损失谁赔。表弟告诉他对举报人要负责,不能泄密。又不耐烦地说他:“几只羊你着啥急,到时候法院会刑事附带民事一块判决,谁毒死你的羊谁还能不赔?”柳鹏见表弟这样说,也只好等法院的判决了。
几十号人采收了十多天蒲草,割的林子四周光秃秃的。晾晒着的蒲草也半干了。尹秀梅算了一下,收割过的湿地,足有林子的五分之二,蒲草少说也能收十多万斤。她和周菊花合计着,再晾晒三五天就可成垛了。蒲草暂不往村里拉运,码到岸上雇人看管。再托人去看守所问问柳剑,订单上各类产品的需求量各是多少,以便照单生产。她俩见柳鹏把岸上的活动板房移到林子里,为了不生闲气,打算再买些板子搭建。周菊花猛然想起鱼塘里还放着些彩钢瓦,是当年吴胖子拉来的,盖房子没用完,还剩不少。她忙令柳虹拉了过来,和柳三娃等人搭起了房子。好在这些日子没有一丝雨,蒲草干透了。尹秀梅和周菊花忙着雇人扎了捆,运上岸来,码了三个大垛儿,用雨布苫好。让柳三娃等人日夜照看,俩人才算歇了心。
柳剑进了看守所一个多月了,没一丝信息传出来。庄上人们忙着秋收前的一些准备工作,也没有多少人蹲在大槐树下议论这事了。尹秀梅眼看中秋节将至,想到该去县城走走。一日,将家中事务稍安顿了一下,把两个院子都交给周菊花照看。中午,带着婷婷坐上了去县城的汽车。
父亲见到尹秀梅,流着泪感叹了一番。见外孙女婷婷乖巧听话,心上十分喜欢,又见孩子有母无父,复又伤感起来。尹秀梅劝解了一阵子,又问继母如何不见。父亲摇着头说:“我当了一辈子的领导,也没脸和外人说这话去了。今年刚立了夏那几天,你弟弟因贩□□被捕,你弟媳哭死哭活闹着离婚,孩子也不好好照管,你继母住过去帮着照看家务也有些日子了。日日既要侍侯大人又得照关孩子,我这头倒没人管没人看了。”尹秀梅因自幼儿和弟妹来往甚少,虽对弟弟犯了事觉得难受,但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父亲又说:“他自幼儿生得单薄,看守所里又潮又湿,和一个叫柳剑的人在一间屋子里关着。脾气又不好,常和看管人员吵架,说错抓了他。我前天去了趟公安局,和局长说了声,大概能给他调个好一点的单间。”
尹秀梅是第一次听到柳剑在看守所的消息。说:“弟弟说抓错了他,我想也有可能,他从小脾气虽然不好,胆子却不大,也未必敢做这事。他媳妇开着门市,他又跑着出租车,也不缺钱花,何苦要去干那丢脑袋的事呢。”
父亲说:“我也这么想,可公安干警说他开着车拉贩□□的犯人,是运输罪,这种罪听说也不轻。同屋的那个柳剑让他雇个律师,说如果自己知情故意拉贩□□的人罪就不轻,如果不知情案子的性质就变了。他是个开出租车的,上个客人总不能先问人家带没带着□□吧。”
尹秀梅说:“这个柳剑的说法很对,公安局还能不查清事实就;随便抓人?爸,那个柳剑是蒲庄人,跟我还是隔壁呢。”
父亲说:“听你继母说好象是蒲庄人,说是投了什么毒,进去也有些日子了,口口声声说冤枉。这个案子,公安局报到检察院提请批捕,检察院近日退了案子,说案件事实不清,要求公安机关补充侦查。这小伙子倒挺有脑子,敢主张自己的权利,不象你弟弟,只会在里边大喊大叫。”
尹秀梅又跟父亲讲了柳剑领着大伙搞编织的事,又说如今没了领头雁,草编厂面临泡汤的危险,股东们派她进城探听消息,并向公安机关说明情况,看能不能早一天放出来。父亲说了些表示同情、但又无能为力的话,不觉天已黑了下来,祖孙三代边看电视边聊着闲话。
这几天,尹秀梅把父亲住的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回。把新旧衣服重新整理了一番,该洗的洗,该放的放,该扔的扔,又把被褥拆洗干净,还陪父亲去了趟医院,把身体全面检查了一回。医生说大病没有,只是血压太高,嘱咐出门里外要多加小心。
一日,尹秀梅来到看守所,见两扇大黑门紧闭着,人们出进只走一旁的小门。四周电网密布,岗哨林立,她不觉头皮有些发麻。接待室里,她和所长说明来意。所长笑了笑说:“这可不行,我们这里规定很严,不准随便探视犯人,如有特殊原因,必须经公、检、法三长批准才可见面。柳剑眼下案件事实不清,又没定性,还处在侦破调查阶段,如果允许亲属探视,有窜供嫌疑,何况你又不是家属,更不能见。”
尹秀梅来时就不抱有见上的希望,他见所长不许,也无话可说,把手中的一些方便食品交给所长,托他带给柳剑。所长把食品袋推给她说:“这更不行,外头带进来的东西一律不准吃。万一食品里边有毒吃死了人,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请你谅解。你也不必这么着,现在里边的伙食也不错,一星期还有两回肉吃。你如果执意要表达情谊,留点钱也可以,里边有小卖部。”尹秀梅忙掏出三百元钱递给所长,说柳剑有胃病,请所长多买点易消化的食品。所长一边笑一边答应着。
尹秀梅越来越觉得柳剑是无辜的,她对案件充满了怀疑:一是柳剑根本没有做案的时机,她可以证明这一点;二是没有做案工具,鼠药和碎玉米粒柳剑从未古捣过,蒲草上喷施的农药根本不可能使羊致命,草上的蝗虫还有好大一部份没有死掉,怎么会毒死羊呢?三是证人不公开案件就不透明。她近日去新华书店买了好些法律书,把和柳剑有关的条文都细看了一遍,觉得公安机关超期羁押也不符合规定。柳剑在里头不能走动,不能乱说,任人宰割着,他无亲无故,冤死在里头也没人替他出头。现在,她该站出来了,她也不管人们背后怎样议论她了。她写了一篇对柳剑投毒案三点质疑的信件,寄往各级人大常务会、检察院,她并在后边署了名。她去了三趟公安局,想找局长反映情况。但工作人员都很客气地告诉她局长不在,有一次她却发现局长送出人后又关了门。她回到家中,生气地和父亲说了此事。父亲叱异地说:“不会吧?我当年当县长,每天大开着门办公,也没多少群众闹事,他这个公安局长比我官还大?他初参加工作,是我的通讯员,如今也熬大了!不管官有多大,不见群众也不对吧?”父亲有点生气,随手给公安局长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尹秀梅见到了局长。局长和蔼地接待了她,认真听了她的陈述,最后表示尽快督办此案。但又告诉尹秀梅,假如柳剑当真投毒,无论谁说情也没用。
尹秀梅在城里等着消息,却又挂记着燕子河的蒲柳。一天深夜,她梦见三大垛蒲草失了火,火焰照得林子一片通红。她吃惊地坐了起来,出了一身冷汗。她曾听柳剑说这个季节正是采柳条的好时机,自己一时回不去,不知该如何办合适。一天,她给周菊花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在城里的情况,又托她组织劳力采柳。并让她找找村长,请村长出面去趟派出所,打听一下亲眼所见柳剑投毒的证人有几位,是些什么人。又告诉周菊花别买厚羊毛衫了,她已经帮她买下一件淡青色花边羊绒衫,配着她白白净净的大脸不难看。
自从尹秀梅进城之后,周菊花身子虽说闲着,心却不闲。她见尹秀梅下死力气跑柳剑的事,自己却一点忙也帮不上,心上很不是个滋味。每天查看完二个院子之后,就去燕子河岸上坐着,眼望着西北方向只管出神。西北方向是县城,看守所离县城不远,柳剑没明没夜地在里边坐着,已经五十多天了,好人也能坐成病人。她和柳剑虽说从未沾过边,心里却常挂记着他。尹秀梅打来电话说,看来柳剑一时半会出不来,估计也坐不长。采柳条的事她找柳三娃和另几个股东商量过,柳三娃说眼下就要开镰收秋了,劳力一时不找好,还得去外村雇人,不如等收完秋大伙闲了再采。她听了也觉着有理,就把这事丢开了。
一日清晨,周菊花敲开了柳怀礼家的大门。柳怀礼大概刚起了床,惺着眼直打哈欠。见周菊花身着淡蓝色镶边连衣裙,高筒肉色长袜,不觉眯着眼笑了起来。柳怀礼边笑边撩起周菊花的裙子,在大腿上拍了一把说:“大清早还穿这个?你浪给谁看?”
周菊花打了一下柳怀礼伸来的手说:“老不正经,手往哪儿摸!”
柳怀礼笑着把周菊花让进屋里。周菊花坐在椅子上,她见柳怀礼暖阁里的被子还没叠,说:“这半天了被子都不叠,什么东西!”
柳怀礼望望院里,又瞧瞧花枝招展的周菊花,心上一动,诞着脸说:“我去关了大门,被子是现成的,你先暖着。”
周菊花斜了他一眼说:“你倒会占人的便宜,告诉你吧,你妈我今天没那心思。”
柳怀礼说:“哎,怎么正经开了?”
周菊花正色说:“求你件事,你办不办?”
柳怀礼说:“你求我的事,我哪件没办过?”
周菊花说:“今儿配我去趟派出所。”
“派出所?”柳怀礼望着周菊花说:“去那地方干啥?”
周菊花说:“我求你去派出所查一查,给柳鹏做证的到底有几个人,他们是谁。人家柳剑现在牢里坐着,你当村长的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柳怀礼笑了笑说:“你们这两个女人,也不怕村里人笑话,帮一个大小伙子跑前跑后的,图人家日后出来报答你俩啥?你的心思我明白,你也别瞒我。不过话说回来,柳剑也确实生的秀气,又年轻,比我和吴胖子……”
周菊花打断他的话说:“你放什么屁?吃那门子醋!人家比你和吴胖子正色多了,谁象你俩!我问你,你今儿到底去不去?别总拿些骚狐子话唐塞人!”
柳怀礼沉思了片刻说:“派出所能和你说个实话?你不知道柳鹏的表弟当着所长,打官司还能向了柳剑?柳鹏俩口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没窟窿还想下蛆,咱俩人去了派出所我看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该惹柳鹏站在碾盘上大骂三天三夜了。你想去你去,我可不敢去。”
周菊花脸一沉,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当真不去?”
柳怀礼见周菊花生了气,心里踌躇着,觉着和周菊花关系多年,自己但凡张口,周菊花从来没回绝过他,为眼下这点小事,也不值得把关系弄僵。又想自己和柳剑、柳鹏虽是同宗,但关系却谁也不近,谁也不远。柳剑出了事,论村亲也该出出面,何况自己还花了柳剑一万块钱呢。柳鹏虽然厉害,又有靠山,也曾人前背后羞辱过自己,眼下也没必要怕他。自己儿子当着副县长,分管着公安,有啥含糊的!他望着周菊花说:“还真生了气?你也是,一句玩笑话就当真了?论公论私我还能不出面?走,现在就去,去迟了怕警察们下了乡。”
周菊花破涕一笑,拍了柳怀礼一把说:“没白认了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