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兽仙侣》尹宁之

44、目断千山阻

　　黄昏时分飘起细雨，落花已作风前舞。
　　山顶的气温极低，寒风难耐。
　　她扶着树干，有种说不出地情绪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使她浑身无力，似乎从身体里抽出了绝大部分的精气神，连站立都很困难了。
　　仅剩的理智支撑着她没有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书灵不是在藏书阁吗？”青黛迷惑。
　　还来不及为独孤的离去悲伤，她被他强制性地转移了注意力。
　　“天书之所以让人看不懂是因为它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是里面的书灵说予给看书人听。”
　　湘鹤帝君伫立于崖边，迎着狂风，衣袍猎猎作响，他刚刚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熟悉的场景似乎经历过很多次，这次将青黛从崖底捞起来似乎圆了某种遗憾。
　　青黛本来就头晕，现在听了他的话头更晕。
　　男女授受不亲，不能一直靠在你身上吧？
　　“让我休息一会儿，等我恢复体力，我们再谈？”
　　她在他身上靠了一整天，从白天日出一直到晚上日落，星星月亮也出来了。
　　“也是，那我先送你回去。”
　　“我有一个请求，你……”
　　“找到独孤鹿蜀的……人，我知道。”
　　段千机醒后跑了。
　　青黛没有回寝宫，在悬崖变幻出一座楼宇。
　　她在山顶为独孤鹿蜀建了一座花冢。
　　花冢四周种满了花，地下陵墓十分宽敞明亮，中央摆着一副紫水晶床。
　　独孤鹿蜀就躺在水晶床上。
　　水晶床是青黛从乾坤袋里找出来的宝贝，这张床能滋养人体，通经活络，还能保持尸体万年不腐。
　　三界只有这一张水晶床。
　　再找不出第二张。
　　湘鹤帝君见到水晶床神情微动，这个床他十分熟悉。
　　青黛眼带笑意，轻轻抚摸独孤鹿蜀的面颊。
　　头一次她感受到了七情六欲，感受到了凡人的悲伤，那是做神仙时不曾体会过情感。
　　以前听师父说过一旦神仙有了七情六欲，就算还保有仙骨也不可能再愿意呆在天庭，天界的生活枯燥乏味，年复一年，清心寡欲，天界已经不再适合有情欲的仙人。
　　她今天才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她想念秘境的女娃娃们，想念临贤城的子民，怀念和独孤鹿蜀过往的时光。
　　她的仙骨生出的那天，大概也是不愿意再回到天界。
　　在湘鹤帝君眼里，这样的深情活像个恋尸癖，十分变态又猥琐。
　　“喂，他都死了，你能不能别这么……”
　　肉麻，恶心。他没说出口。
　　即使是神仙，湘鹤帝君也受不了她这样的做法，实在反胃。
　　要不是因为天书，他真的不想呆在这里，和这个神经兮兮的仙子共处一室这么多天。

　　“他的灵魂还在，怎么能说他死了？”
　　“真受不了你！”仙君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跟他是夫妻……打扰别人的夫妻生活，你还有理了。”青黛见湘鹤帝君也躺在水晶床上，低着头盯着他，“你怎么睡这里？这里是墓穴，你怎么跟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抢地方！”
　　“我……在看守他的身体啊。”
　　其实是借口，看守也可以下个法阵啊，何必睡这里。
　　“你和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抢地方成何体统！出去！”
　　青黛很讨厌外人打扰她和独孤鹿蜀独处，这个人竟然还躺在独孤鹿蜀身边。
　　“除非你再给我找一张紫水晶床来，我就走。”
　　“哈，原来你看上这张床了。喂，你好歹也是帝君啊，跟别人抢东西，你要点脸吧！”
　　青黛真恨不得呼他一巴掌，知道打不过他，也只能阴阳怪气地抗议。
　　“我累了。”他躺回床，不打算挪地方。
　　这算怎么回事儿！
　　本来吊唁情人应该是很悲伤很沉重的事，被湘鹤帝君一搅和，氛围全走样了。
　　青黛的脸变得铁青，揉着眉头使劲用眼神“杀”人，脑子一热就跳上水晶床，挤在独孤鹿蜀和湘鹤帝君的中间。
　　不挤他又能怎么办？打又打不过。
　　“你到底怎样才肯离开？”青黛冷冷地说道。
　　他们俩相看两生厌。
　　“实话跟你说吧，我来自一千年后，一千年前天书里的书灵通过秘术和密钥打开时空之门，我此次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回时空密钥，抓住书灵。”
　　“谁是书灵？”青黛问“书灵穿越回来一千年前做什么？”
　　“她想回到过去，找到自己的恋人，挽回她的恋人。”
　　就为了挽回男人的心？搞这么大阵仗原来是因为爱而不得。青黛还以为是那种野心家统治三界那种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我在寻找天书的时候，在太子府找到了一些东西。”湘鹤帝君感觉到一道好奇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十分心虚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双手递给青黛。
　　“天书怎么可能会在独孤鹿蜀那里。你不是找天书吗，为何去那里找？”青黛面色古怪地看着他。
　　湘鹤帝君噎了一下，赶紧侧过脸躲避她炙热的目光，“看看就知道了。”
　　“青黛，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不在人世了。父尊给我留了一封遗书，他说我一出生就身负诅咒，如头顶高悬的利剑不知何时会掉在脑袋上。”
　　“他总说我活不过两百岁，其实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在平均寿命过千岁的秘境，没曾想两百岁的说法是他用来安慰我的。独孤一家注定是权力的牺牲品，他只愿我平安快乐地度过一生。”
　　“遇到你我才真正找到自己，所以我很快乐，你不要难过，太子的之责已完成，我已不负此生。我唯一亏欠的是你，若你不曾遇见我，大概在天上能过得很好。”
　　“如果老天垂怜能再相遇，下辈子我定百倍千倍偿还于你。”
　　如果你我的羁绊一定要用债务，那么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式，至少能再见到你，只要你我能重逢，其他都已经不重要。
　　青黛仙子笑了，又哭了，又恢复微笑。
　　“他说他喜欢看我笑，说我一笑他就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所以我不论遇到什么，都会保持微笑，因为我想让他不要难过，不要烦恼。可是我真的好累啊，做不到一直微笑。”
　　湘鹤帝君不知为何心头发涩，好像有什么东西掩埋了很久，终于破土而出，当他发现自己也落泪了时，感到十分诧异。
　　“想来我和他真的有缘无分，明明深爱彼此又不能在一起。命运似乎总是这样，总给人迎头一棒，打得人叫苦不迭。大道理又告诫你不能怨天尤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我和他还有好多事没做，临贤城的水利还没修好，我的酒庄也才刚刚开始建，云外说想吃正宗的烤鸭，古灵还想去三界其他地方游玩，小狼妖的姐姐还没找到……我想和他完成婚礼仪式，唉，好多事都没有做。”
　　紫水晶床有疗愈催眠的效果，青黛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如果你知道独孤鹿蜀的转世在哪里，你会找到他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湘鹤帝君侧过脸看向青黛。
　　青黛没来得及回答，眼皮打了会架就合上了。
　　她很快陷入了沉睡。
　　“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一个神仙生来没有记忆，他超脱生死轮回，永世不灭，他不知道从何处来，要向何处去。直到有一天，他的师尊告诉他，若想找到曾经的记忆需要机缘，时机一到自然能找到想要的答案。直到天书的书灵闯进时空阁，他紧随其后穿越千年，师尊助他穿越时空，也给他派了一个任务——找回天书的密钥。”
　　如今天书的密钥就被人封印在独孤鹿蜀的魂魄中，如果拿走密钥就必须打散独孤鹿蜀的魂魄。
　　他的表情从迷茫变得阴沉，在灯影下的眼神忽明忽暗，变幻莫测。
　　“未来是因为一个仙女的心软，才改变了独孤鹿蜀的命数，他本来应该英年早逝，可后来却万寿无疆。”
　　“独孤鹿蜀成为了三界避之不及般存在，他的战斗力强悍，无人能敌，他狂妄自大，招惹来无数敌人，他挑起战争战乱，致使生灵涂炭。”
　　“咒印让这位新领主时常癫狂，他嗜血，好战，臭名昭著。只要独孤鹿蜀早点死了，一切变数都不会发生。”
　　而作为转世的湘鹤帝君自然也不必承受前世的因果。
　　他拿出灭魂锥，狠狠刺向独孤鹿蜀。
　　“不要！”青黛下意识伸出手挡住他的锥子。
　　灭魂锥将她的手掌刺穿，鲜血淋漓。
　　刚刚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有人要杀独孤鹿蜀，猛然惊醒以后看到湘鹤帝君真的要杀他。
　　她没有多想，手先伸出去挡住了锥子。如果晚一点，独孤鹿蜀就要灰飞烟灭，永远不能再存在于三界。
　　“你不能杀他，他要是死了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能超生。”青黛因为手掌上剧烈的疼痛几乎晕厥，“他的魂魄被咒印困住，你如果用灭魂锥杀他，他的魂魄就彻底从三界消失了！”
　　“这是灭魂锥？”湘鹤帝君神情骤然一变，面色变得如白纸一般惨白。
　　“是啊，这是能杀死三界所有灵魂的灭魂锥，你不知道它的作用还敢乱用？”
　　“可是有人告诉我这个神锥可以破除魔咒。”
　　“胡说八道！魔咒要是那么好破除，我能愁到今天？”
　　“也就是说他要是被灭魂锥刺伤，他的转世也不能活？”湘鹤帝君面色微沉。
　　“废话，灵魂若进不了轮回，哪来的转世？虽然不知道你这个奇奇怪怪的帝君要干什么，但是我一定要找到救他的办法，在此之前我警告你不能再乱来。”
　　“如果他以后变成一个残暴噬杀的魔头，你也不会后悔？”
　　“不会的，他会永远都会保持善良。如果哪天他滥杀无辜，那一定不是他自愿的！”
　　灭魂锥能损伤生灵的魂魄，神仙也不例外，青黛疼痛难忍。
　　湘鹤帝君为她输入仙力疗愈。
　　“你们年轻人就爱轻信他人，以前独孤鹿蜀差点被一个小孩捅死，今天你也差点害得他的灵魂灰飞烟灭，真是，他要是醒着，你俩都可以结拜成兄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天真又无邪。”
　　湘鹤帝君苦笑，自嘲道，“是啊，我这种傻瓜，总是不长记性，都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我是吃十堑也长不了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