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白日做梦》雪落春梢

3、双生

　　透明的水流哗哗冲过指间，带来一阵清凉。

　　林汐关上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的水珠。

　　擦完，找个垃圾桶扔了，才伸手揉揉在旁边眼巴巴看他许久了的小家伙。

　　“咕咕，呼噜——”
　　讨厌他们。

　　林汐看它一眼。

　　是挺讨厌的。

　　想着，他曲指点了点触手尖尖。
　　“那也不能出来。”

　　“噗——”
　　小家伙胆大妄为地滋水，滋完，还得意洋洋地晃头晃脑，十分嚣张。

　　林汐垂眸，看见了手上滴答下滴的水。
　　啧。

　　叛逆期到了。

　　清冷的眸光缓缓落回小触手身上。

　　小家伙被看得一抖，后知后觉地往后缩。

　　片刻后……

　　“呼噜……”

　　一只浅粉色的小触手蔫蔫地趴在洗手池里，两只分出的小版触手用力地按住身上的一处，假装那是它的眼睛，浑身散发着“我不干净了”的颓废又羞涩的气息。

　　而罪魁祸首则在一旁，视若无睹般慢悠悠地洗着手。

　　小版触手悄悄分开一条缝，小家伙有模有样地从缝中“窥视”。
　　如果他有眼睛的话……

　　洗完手一抬眼就看见这一幕，林汐：“……”

　　看来在他不知道的角落，小家伙没少看电视剧。

　　林汐忍不住笑了，屈指敲敲那只捂得紧紧的小版触手。
　　“这是做什么？”

　　裂缝瞬间消失，小家伙默不作声，只是抬开一只小版触手，露出一只“眼”来。

　　“呼噜，咕。”
　　汐，坏。

　　圈着挪开另一只，林汐盯着那光滑的一片，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
　　“哪学的？”

　　小家伙迷茫：“咕？”

　　恍惚间生出一种养孩子的错觉，林汐摸了摸小版嫩滑的触手，收手。

　　眸光流转间，一抹暗色落入眼底，他一怔，眉头轻皱。

　　干净得苍蝇上去都会劈叉的瓷白砖块上，隐隐约约映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一条蓬松的阴影在身后一闪而过。

　　林汐眨了眨眼睛，眼前还是那道人影。

　　但这次并没有多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原来不是触手啊……
　　他有点遗憾，眉目都垂了下来。

　　小家伙悄悄蹭蹭他，见他看来后僵了僵，若无其事地往后缩了缩，假装无事发生。

　　全然不知林汐心心念念，一心二用，希望再来条小触手。

　　看着软萌可爱的小触手，林汐有一瞬间心虚。

　　别开眸光，顺手把小家伙揣兜里并揉了揉它，他扭开了门。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闯入脑海。

　　【嗞……嗞……】
　　【自救守则第一条——禁止玩家白日做梦】

　　自救？白日做梦？
　　什么意思？

　　林汐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脸迷茫。

　　【你好。】
　　那道声音再次冒了出来，但比先前那道电子音，更加温和和富有生机，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温婉平和的女子。

　　“你是谁？”

　　【编号099，我是系统245。】

　　“编号099……”
　　“我吗？”

　　【是的，编号099，这是我们为了方便，对幻物的编称。】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口。】
　　那道声音如是说。

　　林汐按了按卫衣口袋里莫名焦躁的小家伙，轻手轻脚地走回厕所，关上门。

　　门与门框严密接合，与那道声音同时出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消失，他松了口气。

　　做完一切，他沉吟片刻，试探问：“你们？”

　　【你可以不说话，我可以知道你所想的东西，不过仅限于声音。】

　　林汐一顿，心绪百转，他在脑海里想道：“系统？”

　　【在。】
　　回应完，它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我们都是系统。】

　　林汐皱了皱眉：“你……还是改口吧。”
　　编号099……太奇怪了。

　　【好的，小汐。】
　　很明显的迫不及待，欢脱喜悦，连平和的尾音都带上一丝洋溢的意味。

　　林汐：“……”
　　是个有个性的系统。

　　他努力忽略那个亲昵的称呼，转回正题说：“那幻物是什么？”

　　“为什么说我是幻物？”

　　虽然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正常。

　　比如像喜怒哀乐一类的人类该有的情绪，他却天生缺乏般，对什么情绪都像隔了层薄纱，朦胧模糊。透过这层屏障，他可以看见它们，却也只限于看。

　　但他从来没想过开除自己的人籍。

　　毕竟建国以后不能成精。

　　【幻物，是人类意识海的倒影，也可以说是梦境倒映现实的产物。】

　　【你们原先的世界倒影原本是一片破碎的意识海，像一片星云般，碎得七零八落，却又璀璨美丽。】
　　【它的每一部分分别分散到你们身上，以真实的世界为核心，再以你们的梦为瞄点，有规律地四处飘荡。】

　　【直到我们偶然发现了你们。】

　　【我们的王很喜欢你们世界的意识海，并希望将其重铸成一片完整的意识海以供玩乐。】

　　【于是“他”逐渐连接重铸，于此对应的，幻物拥有的力量越强。】

　　【限制被打破，虚幻的存在模糊了界限，出现在了现实世界中。】

　　林汐听完，若有所思。

　　“所以我是某个人偶然的产物？”

　　【也可以这么说。】

　　【你是最早诞生并成功离开意识海的幻物。】

　　【从幻物离开意识海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意识海的标记，而失去标记的幻物会因为被遗忘，逐渐消散。】

　　【所以，编号099。】

　　【你想彻底成为真实的存在吗？】

　　林汐轻轻揉着兜里的小家伙，垂眸不语。

　　外面的夜幕纯粹黯淡，静静地笼罩着整片灯火通明的城市，车水马龙穿梭其中，热闹灿烂，只是望着，便叫人生出无边的平静眷恋。

　　这不过是每一个人每一天都能看见的，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幕，却是意识海无法触碰的真实。

　　在这几秒内，他沉默着，似乎想了许多，又似乎只是打了个小小的盹。

　　他听到他说。
　　“需要我做什么？”

　　【编号099，欢迎加入创梦者阵营，我是你的系统245。】

　　【正在加载中……】
　　【载入宿主信息中……】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屏幕。

　　【创梦者：林汐】
　　【身份：幻物(？？？)】
　　【武力值：56】
　　【智商：85】
　　【幸运值:——(？？？)】
　　【幻值：98】
　　【最终任务：打败另一个阵营】
　　【任务奖励：成为现实】

　　【主任务一:伪装副本幻物】
　　【主任务二:帮助人类逃离副本】

　　【支任务一:打出副本完美结局】
　　【支任务二:收编同伴】

　　【警告:禁止向任何生灵透露身份】

　　【载入成功】

　　脑中刷屏，林汐抬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经过小家伙的冲击，现在他对这些东西接收良好。

　　系统提示道:【主任务是必须要完成的，但支任物可完成也可不完成。】
　　【但只要完成任务，就都会下发任务奖励。】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
　　【只限三天的时间休息。】

　　林汐:“挺黑。”

　　系统配合地转换了凶恶的声音语气。
　　【林先生，请问您是否应该干活了。】
　　【都这个时间了，还不干活，是在等我请你吗？】

　　林汐抵着笑，不由放松了些。

　　缓了小半晌，他看了看自己轻微透明，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的纤长手指。

　　他淡淡道:“现在就可以。”

　　【已为你载入……】

　　系统无缝连接，一听就知道早有准备。

　　【副本:双生】
　　【副本详情:偌大的洋房里住着一对姐妹，姐姐文静，妹妹活泼，感情极好，直到有一天姐姐与妹妹玩捉迷藏，但这次姐姐找了很久，都没能把妹妹找出来。面对着洋房里不安好心的佣人，姐姐迫不得已向外来人发出了求救。】
　　【副本任务:满足姐姐的愿望】
　　【提示:妹妹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警告:请玩家遵循求生原则第一条】

　　【目前玩家人数:158名】

　　【嘀，副本载入成功 ……】
　　【祝创梦者一路顺风。】

　　灯光一暗，不知何时起万籁俱寂的四周，直至这道电子音的停止，喧嚣嘈杂的声音骤起。

　　林汐背靠墙壁，低着头，呼吸微促。

　　隐隐约约有声音从下方传来，使突然涌起的眩晕感愈发强烈。

　　“谁？什么副本？”
　　“谁在恶作剧？”
　　……

　　“嘻嘻。”
　　女孩清脆的声音掺杂其中，淹没不见。

　　“嗒，嗒，嗒……”
　　东西扣响地面的声音渐近，然后在门口停下。

　　紧接着门外传来女孩的声音：“大哥哥。”

　　瘦小的女孩贴着门，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内。
　　娇嫩的唇咧开，勾出一个僵硬诡异的弧度。

　　在她身边，浓稠的黑影扭曲涌动。

　　“我的妹妹不见了，你看见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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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舞会中，高悬的水晶灯突然忽闪几下，最后如难以承担般一暗，错不及防地碎裂成几万块，“哗啦哗啦”掉了一地。

　　“怎么了？”
　　“啊——！”
　　“保安，保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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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杂的人声鼎沸，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衣冠楚楚的扮相随玻璃块掉了个干净。

　　莫晚贴着墙，一手抓着莫氿手腕，一手拿着手机。

　　一束光芒散出，众人下意识看向光源，四周也随即静下来。

　　清洗过的眉目艳丽张扬，像朵刺人的玫瑰般锐利娇艳。
　　明艳的少女冷静地看着众人，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手电筒。”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拿出手机照明。

　　大厅重新亮起，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啪——”
　　大门被推开，几束光芒泄入。

　　训练有素的保安迅速排开队形，为首的保安队长扬声说:“大家不要惊慌，刚刚经过排查确定是电路出了故障，惊扰客人，我们实在抱歉，还请客人随我们前往他处等待一下。”

　　听到只是电路出了问题，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安下心，不满高傲的心绪瞬间涌起。

　　鄙夷的声音接连响起，未婚夫不屑地上下看了看他，嗤笑:“怎么是你来，你们经理呢？”

　　“出了这样的事，却派你这样的人来……”
　　未婚夫轻笑出声，姿态傲然。
　　“好大的架子。”

　　不知是谁随即喊道:“我要投诉你们。”
　　语落，引起一片附和。

　　嘈杂声下，沉没在阴影里的僵硬躯体缓缓地，勉力蠕动起来，有什么在皮下翻滚挣扎。

　　泛着无机质冷光的眼睛静静地盯着众人。
　　藏着渴望与觊觎。

　　看着一直没有发声也没有动弹，活像被按下静止键的保安们，莫晚直觉不对，趁无人注意时关了手机的照明功能，并悄悄递了个手势给莫氿，然后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往楼梯所在的走廊挪。

　　手掌传来一丝痒意，莫晚屈了屈指，回眸。

　　黑暗中，莫氿低声细语:“等等。”

　　莫晚听话地停了下来，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
　　看她这位姐姐想要做什么。

　　只见她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珠子，然后用尽全力往高处一抛。

　　“跑！”
　　一声厉喝，少女功成身退。

　　阴冷的注视随即移来，莫氿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拉着莫晚，连拖带拽地把人迅速扯进楼梯里，然后飞快地往下冲，一双恨天高硬生生被她踩出了平底鞋的感觉。

　　“嗒嗒嗒嗒……”

　　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格外突兀，众人不由地看过去，却只看见了少女纷飞的裙摆。

　　“氿氿……”
　　未婚夫看着转瞬即逝的人，怔忡地唤道。

　　“啪——”
　　“沙沙，沙沙……”

　　小珠子掉落在地面，弹了一下就滚到了保安队长的脚下。
　　干裂的唇角高高扬起。

　　下一刻，一根黑刺从地上探出，猛地将小珠刺穿。

　　目光下意识跟着小珠子滚动，随即便看见那根黑刺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小珠子的一幕，那位倒霉的胆小女士顿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啊——！”

　　与此同时，沉默已久的幻物迫不及待地伸出了爪牙，一根根黑刺宛如阴影般，将众人笼罩。

　　但就在它即将没入血肉时，它僵硬地停滞不前，任由猎物逃脱爪下。

　　是谁……

　　冰凉的眼睛转动。

　　“怪物，有怪物！”
　　“快跑啊！”
　　“该死的，怎么还不动。”
　　……

　　杂乱无章的声音乱糟糟混成一团，众人拥挤争抢着冲向楼梯。

　　痛呼叫骂纷起，而后脚步声纷踏作响，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