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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肖元 ...

  •   凌元三千岁时,她去过一次混沌世。

      如传言一般,那里确是片混乱的地方。鱼龙混杂,叫嚣亡矣。在这儿,人命便宜的如同杀猪头卖狗肉。鬼怪肆意妄为,冥界络绎不绝。

      人间的皇帝管不了鬼魂,那些可奉不了他的命。再乱世,存得自己一命已是不易。

      这狗屁皇上是能当一天也是一天,蝼蚁般的存在,又有哪个看得起?逐渐在酒色中麻痹自己,封锁了官城。在里面,只当自己是还那心系万里江山的明智之君。

      百姓见这却也不干了,皇帝都不管,丢下他们自己当起缩头乌龟了,还望他们又指望天上那些天王老子。纷纷揭竿而起,直逼皇城,一时间,天下大乱。

      待凌元到时,已是在战火纷嚣之中,遍地烂疮枯骨,人们随处高声叫嚷着“天城归冥,亲宗还魂”。血直流到了珲翛城,大火烧了一路。

      数以上万的起义军,在城外与皇帝僵持了一月,最后,天子不敌,弃城而逃。

      说起这段往事来,后人常以此谈笑,这妖鬼不敌天子,天子却终败于这天下卿卿。

      凌元心中明了,万物自有定数,既不入凡一世,便不能逆于天意。

      战火封后的第三天,她走在岽州一处街头。战火还未烧干,城中空无一人,却也只听得她踏过沙烁与火烛赤喇之声,凌元也并未过多做停留,直向郊区走去。

      林叶簌簌,射过点点斑斓。这片林怕是未被战争染过,一切还是最初的样子。见这片深处,并未有半分人气。也是,都冲去了珲翛。

      抬手拂开身前压下的枝条,见前方似有处观,也不知供的是哪位神佛,走近一瞧,却是自己,不禁啼笑皆非。

      凌元俯身袒了袒蒲团上的旧尘,随即栖身盘腿坐下。此处虽是简陋,但在这人世间也属实是少见了,毕竟人要活,没几个神能帮得上忙。与其花钱费力盖个破观,不如省下了养活妻儿老小。拜拜神仙属实也没多大用处,只是求心中一丝安慰吧。

      她不禁自嘲起来,连带着清凌天那众却也被念叨上,打坐入定三分。从门侧却是进了一僧徒,他走近凌元身边,附身而立,双手合十,对凌元道:“施主,入定时可不能为俗事所扰。”

      凌元依是半分不动,随即破功,昂首,看向了那老僧:“哦,依大师所见,何为扰?”

      老僧蹉跎手中佛珠,目光离去,转身看向凌元塑像,随即开口道:“施主,贫僧入佛门,便虔于满天诸佛,一心所向,妄于得道归真。世人却皆知这二世存有仙佛,只是无人论,无人道。却也只能痴心妄想。”

      复又看向凌元:“天地造化,并非无人能破,而诸生却只一直循规蹈矩,天下大乱,天子服命,众生却是矛盾,直入珲翛。虽不知后世如何,终是乱了。周圆变数,这也许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凌元听罢,眼眸一亮,似是恍然大悟,起身便要与这老僧行一礼,忙被僧徒接住:“施主,贫僧可是万万受不住这礼啊。”

      凌元昂首道:“但是这番话解我心头所扰,这礼却有何受不住?”却便又要俯身。

      老僧又先一步开口:“施主,为你解惑贫僧心中甚慰,若是,可否在听得我一席话。”

      闻言,凌元马上直起身来“大师请讲。”

      “不知施主可知,这岽州不久前战乱时,可是混入一魔界门众。”

      凌元一听便立马警戒,只是她从城中出来再至郊区,却并未感受到半分魔气涌动。仔细一想,变即刻将矛头对准了那老僧。

      “我入岽州尚未感受到半分魔气,你又怎知,你,是何人?”

      这老僧不紧不慢,只是静静开口:“施主,莫要浮躁,此人为贫僧所带回…”

      凌元眸光暗涩不晦,声声打断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质问道:“你,为何要将那魔界之人带入?”

      别人不知,只有凌元一人晓,她自始至终是恨透了魔族诛众。

      老僧始终是丝毫不惧,轻悠悠的道,这话直直刺入凌元耳中,一下便觉得四肢发凉,她在战簌,因为他那句话。

      “仙上,您可知这二世六界之数,而我带回那人,便是这世间唯一的变数,苍生如何,也仅在你一念之间。”

      待凌元回过神来,那僧徒已踱步远去。她盯着那人的背影,却未追上去。只在心中思索,随即出了这观,直奔岽州方向。

      只是赶到时,过了两柱香功夫。这已是日下竿头,夜拉开了幕僚。凌元极力张阔元神,四处搜寻那魔气,却也是一无所获。

      在不寂静的岽州,鬼魂出来了罢,虽是无祸凌元,却也属实是膈应。便回了那观中。有神力镇住此处,那厮们却也近不了身,讨了清闲,在此处又打坐了一夜。

      之后几日,她又是日日在岽州转悠,除了那夜夜出来转悠的鬼魂,倒没有任何不正常的气息出现,终是无果。她倒也是不太苦恼。

      这日,岽州来了众人,只是来清理遗留军火的。又听闻,这新帝登了基,倒也是他们公平选出来的。凌元对这些事都不太在意,只是无关紧要。

      她匿于一间楼阁的二层,附在窗边张望,见他们真只是清理一下战火。收拾一下那几具烂透臭了的死尸,倒也为做其他。看久了没意思,便要起身离去。

      正在这时,城门外处的一些不太友好的躁动传入凌元耳中,她随即隐匿了身形,越出窗外,一瞬,便置身于城门之上,俯视下方一众。

      城门外,几来个衣冠不整,身上披着个破甲子的人围了一圈,一看便是那军中的些泼皮赖狗,他们殴打着一个小孩,言语间不时还夹杂着些脏字。

      “小破崽子。看大爷,我今天不打死你,你还在这儿跟我装,他娘的,你他丫是谁呀?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跟我挠!本大爷想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说着,一拳便往小孩脸上招呼。

      几个汉子身强体壮,铁锤般的拳头一下下往那小孩身上抡,打的他是丝毫没有任何招架之力。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也都被扯碎了。赤裸着上身被按在地上摩擦,全身伤痕累累,眼被打得肿起老高,肋骨像是也断了几根。

      凌元神色不晦,只是静静观察着这几人。

      只是他怀中那物,却是格格不入,一只白的灿了的小鹤被他紧紧贴在胸膛上,无论那众如何拉扯,小鹤却像是与他融了似的,没分开丝毫。

      一人又跳出来扯着男孩脏乱的头发,一把拽起。“哟呵,你这狗东西命还挺硬,打不死的玩意儿,快把那破鸟交出来,不然,你是真的想试试死。?”这人一脸凶煞之像,嘴边的一道刀疤触目惊心。

      那男孩却是直直一挺身,挣了拉扯,重重摔在地上,皮肉磨在地上像是没感觉似的,但凌元显是听到了他轻轻的一声闷哼。

      眼角涌出源源不断的血与眼光似要杀人般的凌厉,男孩随即嘶吼道:“老子!打死,也!不!会!把它给你们这群狗屎!!!”

      凌元感觉到了,源源不断的魔气,凝聚于那男孩身上,心道不好,便要冲下去。

      只是这时,从城中方向传来了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凌元退回,瞻望众人,静观其变。

      一众军士过了拐角,便见得这番场面,同行的在殴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不知他人作何感受,那领头的属实心中自觉败脸面。再一瞧,又是那几个赖狗。一路上,这几个人就没消停过,到处滋事,上面虽说过少掺和,此时把对方打得个半死不活的样儿,这位贤皇可是要怪罪。

      随即,那领头的人便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扛住了那即将落下的手,用力一推,便是向后踉跄两步。道:“来人把这几个斗殴的士兵抓起来,关起来军法处置。”

      听到这话,那群心中早就痒痒的军士一股脑涌了上来,钳起了那几人。也不管他们如何做挣扎,拖着就走了。

      领头军士趁众人走后,又瞧了两眼,那男孩儿,奄奄一息,却也不知真的是否还有口气在,看着与死人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叹了口气。也道,不要惹事上身,终是离开了。

      那众士兵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四周又静寂下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凌元一直静静注视着那男孩。

      他躺在那儿就跟死了似的,凌元是这般想的。

      半晌,那男孩儿缓缓起身,难以直起那断了两根的肋骨的脊背,拖着条断腿,却是怎的也起不来。他磕了一下,两下,直到膝盖被磕的血肉模糊,总算勉强,立了来。像是风吹来,又要轻飘飘倒下去。

      他驼着背,头无力的垂着,原是想单腿跳着走,但却属实行不了。重重跪下,他像是有些苦恼,一下又一下,蹭着往前移,只是臂弯内还紧拥着那只小鹤。

      蹭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路,凌元跟着走。

      出了岽州,也没离开太远,有一间还算整洁的屋舍,男孩进去,“咚”,紧紧关上门。

      带凌元凑近,从窗缝中探去,男孩轻轻将小鹤放下。温柔的摸摸它的小脑袋,到了声“去”,那小鹤便也跑开了。凌元却看出那小鹤是有灵性的,它在门边,露着一双圆溜的大眼,悄悄的打量着男孩。那男孩却也许是不知道,也许太累不在意它了。

      他继续向屋内挪动,凌元便也跟着他换了扇窗,见他到处蹭,也有些疑,这不会……他随便找了一个房子吧。

      随即恢复,也是,瞧他那样,况且还是魔界门众。

      终于在那男孩转完整间屋子后,他又回到了一开始进来的那处,从柜中扒了些旧衣裳,双手用力一扯。便用那些粗布条,先把腿上那个血都快流尽了的黑窟窿给拴上,又同样把身上其他地方也捆了起来。

      捆完后,活活成了个包,血也却没止住,反而因男孩的用力过猛,从慢慢渗血到血如泉涌。他倒挺满意,看不见那些恶心的烂肉,见了一点儿,便是恶心的要吐。

      一切完毕后,他把自己之前留的件在这些破布中,还算体面一点的蓝袍套上,爬上桌子,躺了下来。如今,四周倒也平静了,男孩儿也清晰的感觉到了。

      好疼,好疼,伤口好疼……

      粗布衣硌着他了,他不喜欢穿粗衣,只喜欢那些看起来穿着很舒服的衣服亲贴他肌肤的感觉,可惜他没穿过。

      就要死了……

      “就要死了啊……”凌元听着男孩的呢喃,神经猛地一颤。

      “什么死了啊,死什么?”看他这架势,难不成是要等死?凌元一声嗤笑,转身破门而入。一把来到桌前,俯视男孩。

      什么魔界门众,唯一变数,若是一念把他带回,怕不是又要天下大乱。呵,怕是要六界大乱了。

      男孩儿还在迷迷糊糊间,忽见从门外闯进一女子,目光凌厉的俯视着他。竟有些高兴,傻笑道:“啊,冥界的漂亮姐姐,带我去喝孟婆汤了。”

      见她不开口,不死心的又补了一句:“能穿……漂亮衣裳吗?漂亮姐姐?……”

      半晌,凌元不说话,男孩却也笑眯眯盯着她,望她给了回复。凌元终道:“你想死?”

      男孩听后竟怔了一瞬,竟认真思考起来,他掰起指头,嘴里碎碎念叨:“死?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可是,你问我,我想想。我还有小鹤,我死了,他万一又被抓走怎么办?可,我还没穿过漂亮衣服,我…我还想找我父母试试。我…我我我……我真的,我还不想死…”

      到最后男孩竟抽噎了起来,眼泪鼻涕顺着便淌下。过了会儿,他又十分恶心自己的,大声喊起来:“不要哭,不要哭。鸟玩意儿,什么出息!?”

      凌元见他如此,轻轻叹了口气,她刚刚所见魔气不虚,这男孩便也就是她所寻之人。

      走上前去,拿出一块丝帕,轻轻替男孩儿抹去了眼泪与鼻涕。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不哭了,不哭了。我在呢,你没死。我带你穿漂亮衣服,我替你寻你父母,如何?”可男孩依旧哭哭啼啼。

      凌元有些无奈,反身,故作要离开:“你再不停下来,我可要走了。”

      男孩儿这才抽抽啼啼的停下来。原本以为他消停了,可不知这小家伙又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一下弹起,紧紧环住了凌元的腰身。只是他忽然想起她说的话,从没人在意过他,眼前这位漂亮的大姐姐却是第一人。

      凌元有些嫌弃的扯了扯男孩,见扯不下来,又怕弄疼了他,便再不试。

      忽的眸光一闪,低下头,揉了揉男孩毛茸茸的头,一冲动,道:“你可愿为我徒,今后,我便不让你受饥渴。”

      男孩笑眯眯的看向凌元,眼中是那无比清澈的水波:“好,我应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师傅了。”

      “是师尊”“是,师尊!”

      又道:“你既已为我徒,便告诉我你姓甚名谁?”

      男孩儿似是有些迷茫,还是回答:“无名无姓,只是他们都叫我鸟玩意儿。怕不是我名…?”

      凌元一皱眉。“鸟玩意”是什么鸟玩意?随即一沉吟,道:

      “既如此,你既已是我徒,便随我一字。潇潇雨歇凭栏处,“潇”字甚好。取“肖”。如此,叫你肖元,可好?”

      “是,师尊。今后我便有了名姓,唤作肖元,是师尊为我取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肖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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