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寻西梦》青焰野记

80、80|“还给我”

　　之所以我会觉得那是个人，是因为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实在太像一个蹲着的人的模样了，甚至能看得清它的头部的朝向，还有并排弯曲的双腿。

　　我再次打开了灯去确认，然而空床上却无一物。

　　我迟疑的走近，用手在上面挥了挥，只是空气而已，没有任何东西。但是我很清楚，这上面肯定存在过什么东西，一如既往的直觉让我完全不能就这样放下心来。

　　或许是在有光的情况下没办法被观察到？我这么想着，便退到门口，深呼了一口气，又关了灯。

　　这一次，床上的那团黑影不见了，这并不能让我产生任何侥幸心理，此时此刻我的大脑很清醒，所以分辨出这绝对不可能是幻觉或者看错，以往的经验强烈的在提醒我，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滋啦......”突然，耳边出现了断断续续微弱的电流声，就像是收音机信号接收不良的那种声音，我全身精神紧绷，冷汗直流，四顾寻找声音的来源，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我的右手传来，并且向上蔓延，这一下让我整个右手臂变得无力，从灯的开关上滑落，紧接着我的另外一条手臂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还给我......”在微弱的电流声之间，我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声音很熟悉，但就是对不上号，想不出来到底是谁的声音。

　　“你是谁，把什么还给你？”敌在暗处我在明，自己已经中招，这让我反而更加冷静了。

　　“还给我......还给我......”夹杂着的电流声不停的重复这一句话，就在我以为这只是一段录音的时候，那个黑影重新出现在我眼前，它不再蹲着，而是从一旁缓步走来，同时话锋也转，对我说：“你......不是......东寻......把身体还给我！”

　　虽然有杂音的干扰，但是幽怨愤恨的话语还是被我一字不落的听清楚了。

　　它说我不是东寻，让我还身体......

　　“怎么还？”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电流声静默了一小会，接着又响起：“自......杀......”

　　我竟然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回答道：“我试过了，没用。”

　　“意识......联系......全部抹除......申地遗民......灭迹......”黑影一字一顿的说。

　　“什么是申地遗民？”

　　“族人......全部毁灭......”

　　“我做不到，他们不该由我审判。”我拒绝。

　　“他们不应该存在！”黑影的声音变得刺耳难听，直穿我的耳鼓膜，让我产生了短暂的耳鸣，与此同时，我的腿也开始发麻，站不稳，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双臂软踏踏的垂在身体两侧。

　　果然，我的身体是能够被这个黑影攻击的。

　　“我可以把身体还给你，但是不能伤害其他人。”我的嘴巴还能说话。

　　“你有什么......资格说......你根本没有......自主意识......”黑影看来对我是真的很了解。

　　“或许也不完全是。”我脑海里想到了尹北，他是被红色四瓣花选中的人，并且一直在与源体做对抗，至少他不可能是和源体所属同源的，而且他是真真正正的人类，我却想让他活下去，这总不会是源体想要我去做的吧。

　　“你就是真正的东寻吧，从娘胎里出生的一个真正的人类，你能以这个形态接触到我，是受到旧准则的帮助对吗？如果你想要回到原本的模样，那就必须与我合作，因为我是介于新旧两种准则之间的承载物，在一定程度上超越双方的限制，达成意想不到的结果。”我的脑子在飞快的运作，一个想法出现于心中，可能一直以来都在无意识的思考相关的事情，所以此时此刻的我才能这么豁然开朗。

　　“换句话说，我既可以成为提味辅料，亦可为致命毒药，但是这一切的实现不能和外界有任何的信息交流，因为欺骗的本质就是信息。同样，我能超越双方准则的限制，也能被双方的限制局限许多信息，所以，你可以给我提供那些我被蒙蔽的信息，通过暗示的方法。”这一刻，我算是明白了高士仁那些暗戳戳的举动的用意了，也是因为他，才给了我这个灵感。

　　“为什么......相信你......”黑影离我越来越近，像是在打量我。

　　“除此之外你毫无选择，为何不赌一把？”我也没什么好的理由可以说服它，高士仁那种能力我实在达不到。

　　“他说的......很对......”黑影又道：“一开始......我并不相信......但你确实......没什么求生欲......”

　　“谁说的？”

　　“那个......警察......”黑影没有明确的说出那位警察的名字，但我已经猜出来是谁了。

　　“那你能找到我，也是因为他？”我问。

　　“是......他让我告诉你......你找的人......在......”突然之间，杂音变得很重，滋啦滋啦的声音叫的我脑袋生疼，我竭尽全力的想要听清楚。

　　“在......在......西......梦......在......西......园......梦......”随后电磁波的声音就彻底消失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

　　西梦园？西园梦？到底在哪？

　　我站起来，黑影已经不见踪影，室内被月光照得灰亮。

　　今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不禁猜想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从一开始的幻想，到最后的黑影，都在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出现，或许正是这种不确定性，可以让源体的力量在这个世界里发挥到极致，但与此同时，也极易被其他的力量侵蚀。

　　“危”与“机”并存，富贵险中求，源体还真是偏爱这种赌博式博弈。

　　那么刚才黑影的关键信息没有表达出来，一定也是被源体意识到了，从而被强行打断的。

　　我回头推开门看向外面，镜子中的月光照的非常亮，反射到圣树雕像上，再由圣树反射出去，那道光束就正好直直的投射在我的身上。

　　就在这一刻，我的脑子开始犯困，后来我才明白，就在黑影消失后，我的记忆就已经开始被源体修改，这里发生事情的真相，都是在一切结束后从高士仁的报告里了解到的，但那都是后话了。

　　总之，源体对信息交流的把控实在是难以预料，除了这一次，在以后的过程中，我也被不知不觉的修正了许多次，这个问题在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得到彻底的解决。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我几乎是瞬间就忘记了刚刚还在与我交谈的黑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