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劫》川逾

7、权谋

　　姜妤出了李府后，火急火燎去了南府。南祁听了她的话却并不感到奇怪，貌似早就预料到了会有此事：“推翻韩亦的政权，我早已有此想法，但是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姜妤认真望着他：“那此次联手李府，胜算岂不是更大?”

　　南祁若有所思：“话虽是这么讲，但韩亦定会有所防备。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打草惊蛇，李家，南家，甚至是姜家，都会一同被牵连进去。”

　　姜妤深咽一口口水：“可是暴君临政，祸及的不仅仅是李家，南家和姜家，更是大黔的百姓，千千万万的生灵……”

　　南祁皱起眉头：“待明日见到李将军再细说吧。”

　　李母得知李长风处刑的消息，内心悲痛万分。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还需要安慰失意的李慕恩。

　　李慕恩克制内心的悲痛，预谋一场浩大的夺政计划。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此次行动，赌上的是整个李府的命运。

　　第二日，姜妤和南祁来到李府，正准备推开李慕恩的房门，却听见了李慕恩与顾鸿的对话：

　　顾鸿：“就算我们剿灭了韩亦的军队，可接下来又该如何，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韩亦。”

　　李慕恩：“你说的有道理，可我们应该如何接近韩亦?”

　　顾鸿：“下月韩亦准备选秀，我们可以利用此次机会长驱直入……”

　　李慕恩：“你的意思是，派人去参加选秀，然后入宫的机会刺杀韩亦?”

　　顾鸿：“正是。到时我们在宫外布军，内外夹击，剿灭韩亦。”

　　李慕恩：“可我们上哪去寻人选秀?”

　　姜妤听到这里，直接推门而入：“我去。”

　　李慕恩站起来看着她：“阿妤?”

　　姜妤走入屋内：“若是一定要派人接近他，我希望这个人是我。”

　　南祁一把把她拉过来：“阿妤，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李慕恩急忙向姜妤走去：“万万不可，选秀行动十分危险，若是出了些意外可如何是好?”

　　南祁显然有些生气：“你可知道那韩亦是何等作风?你孤身一人如何与他作对?”

　　姜妤从袖中取出李慕恩先前送给她的那支发簪：“如果真的被选中，侍寝之日，我想韩亦不会派军守在宫外。到时候我便带上它，定能去了他的性命。”

　　李慕恩神色慌张：“就算那韩亦再无能，也是凭着手段登上了皇位，你这般贸然前行，定会有危险……”

　　姜妤望着李慕恩轻笑道：“若是换成别人，就不会有危险了吗？派谁去都一样，为何不能是我?小将军，阿妤希望能够帮到你。小将军的事，就是阿妤的事。”

　　南祁想要劝她，刚吐出两个字便被姜妤打断：“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在照顾我，我希望这次，我能帮到大家。”

　　南祁望着她坚定的眼神，一下子败下阵来。

　　姜妤明白他的心思，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我怎么可能会被那韩亦伤到呢？况且不是还有南哥哥与小将军吗，谅他也不敢动我。”

　　南祁神色凝重，但不知该如何劝她，便没再阻挠。

　　他们四人坐在屋中一同商议着此次行动。

　　南祁：“南家掌握兵力五万，可随时听从调派。”

　　李慕恩：“明日我便着急将军府能用的士兵，到时一齐在宫外布防，一同包围韩亦寝宫。”

　　……

　　离选秀之日不到一月，姜妤骗过姜老爷与姜母，被送入宫中。临行前，姜妤将那支发簪别在头上，李慕恩伸手轻抚那支簪子，凝重望着姜妤：“阿妤，一定要保重……”

　　她微笑向李慕恩点了点头。李慕恩将一包药粉塞在她手中：“阿妤，这是迷药，选秀若是没有把握，就想办法将这迷药下给韩亦。”

　　姜妤接过药粉：“明白。”她转身看着南祁：“南哥哥，我阿娘那边还得请你帮忙应付应付。”南祁眉头紧锁，点了点头，她牢牢握住姜妤的手：“阿妤，保护好自己……”

　　李慕恩又嘱咐道：“侍寝当日，我会派人与你联通。那韩亦是好色之徒，千万要当心。”

　　姜妤含笑望着他，心却痒痒的——她的小将军正在关心着她呢。她踏入宫门，身旁无人作伴。

　　南祁目不转睛望着她的背影，握紧拳头，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掌事姑姑带她去了储秀宫，在角落的一张床上，她放下了包袱。她本以为前来选秀的这些秀女都会将自己打扮得楚楚可人，可事实却截然相反，她们全然没有对被选中的期待，只有哀怨与恐惧。姜妤心生疑惑，但没有多问。邻床的秀女突然上前询问：“你也是被强迫来选妃的吗?”

　　姜妤茫然看着她：“此言何意？”

　　邻床秀女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吗？皇上荒淫无道，本定下月选秀，可却无人回应。这里都是王侯将相家的小姐，被要挟来选妃，若是抗令，就得被满门抄斩……”

　　姜妤睁大双眼望着她，心中对韩亦的恐惧更胜一筹。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回应着那秀女：“我并非生于王侯将相之家，只想通过这次选秀让自己在宫中过上好日子……”

　　那秀女望着她心生怜惜：“姑娘生得这般好看，被选入的机会还是很大的。但入宫之后，一定得步步为营。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的。”

　　姜妤点点头，冲她微笑：“谢谢。”

　　“哦对了，我叫叶宁，你叫什么名字?”

　　“姜妤。”

　　“姜妤……这宫中寂静冷清，我们也算是有个伴了。”她朝姜妤伸出手，姜妤也伸出手，两人相视一笑。

　　这一月内，掌事姑姑教这帮秀女熟悉宫规，闲暇时刻，叶宁便拉着姜妤谈天说地。两人不同于其他秀女，每日都快快活活的，好生自在。

　　选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李慕恩在宫中安插人手，待侍寝那日，立马给你在宫外突围。而顾鸿与南祁则负责召集军队。南祁将姜妤选秀一事告知了安意泽与孟渊，请求他们出手相助。

　　安意泽拍了拍桌子：“胡闹，你怎能同意阿妤去做这种事?”

　　孟渊跟着附和：“韩亦是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你该如何向姜府交代?”

　　南祁内心也极为矛盾，可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正是因为怕出差池，所以才想请你们帮忙……”

　　安意泽愤然指着南祁说着：“你要我如何说你才是，你与李慕恩是何等关系，他想夺政你就要出手帮他?”

　　南祁：“南家早有出兵的意图。恰逢此次机会，正好将韩亦这昏君推下台。我细想了一下，阿妤以后妃的身份接近韩亦，应该不会招来杀身之祸。况且，阿妤是什么性格大家心知肚明。若是让老爷与夫人知晓此事，阿妤定要被禁足数日……”

　　孟渊沉思了片刻：“虽然我曾习武，但孟家毕竟不可与南家相比。我尽量召集所有能用的人马协助你。”

　　安意泽叹口气：“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你尽管说吧。”

　　南祁眼神坚定，讲自己的计划告知了两人。

　　安意泽与孟渊相视，相继点了点头。

　　距选秀还有短短几天，月亮爬上枝头，宫外已然有蟋蟀的鸣声。叶宁抱着双腿，看着一旁的姜妤：“阿妤，你害怕吗？”

　　姜妤望向她：“相传皇上是位昏君，我怎么能不害怕呢……”

　　叶宁叹了叹气：“唉，在这宫中的都是些可怜之人，只希望大家不要被选中就好。”

　　姜妤疑惑看着她：“那你呢?你也不想被选入吗？”

　　叶宁诧异盯着她点了点头：“那当然了，万一做错了什么事，可是要掉脑袋的……唉，不说了不说了，人各有志嘛。我只希望你入宫之后平安就好。”

　　姜妤笑了笑：“我也希望你能平安出宫。”

　　叶宁笑嘻嘻拉着姜妤的手：“阿妤，等我出了宫之后我们还要做好姐妹哦，你日后若是当上了皇后，可不要忘了我，我会想办法来看望你的。”

　　姜妤望着她这副真诚的模样，不由得鼻子一酸。

　　屋内的谩骂声不绝于耳，这些秀女大多已经失去了活着出宫的期望。掌事姑姑拿着木棍怒气冲冲走进来：“你们还在吵吵嚷嚷些什么？活得不耐烦了吗？”她拿起木棍往墙上敲了敲，秀女们见势躲进自己的被褥里。夜深后，隐约能听到秀女断断续续哭泣的声音。

　　终于迎来了选秀之日，姜妤内心的胜算却很大。因为她知道与她一同竞选的这些秀女都是被逼无奈。

　　第一位秀女忐忐忑忑走进殿内，韩亦坐在堂上，似笑非笑。她进殿之前特意向脸上抹了些土灰，韩亦见她这般模样，愤然将酒杯扔向她：“滚下去……”

　　那秀女连滚带爬出了殿，内心却极为欣喜。

　　第二位秀女进殿，由于太过紧张，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韩亦大发雷霆：“见到朕不知道行礼吗？来人，拖去辛者库！”她连忙跪下：“皇上，饶了臣女吧，皇上……”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拖了下去。

　　姜妤见那些秀女这般不情不愿的模样，迷药也收了起来。

　　选秀过程中，状况百出，韩亦对此极为粉嫩。姜妤身穿一袭薄纱长裙，向韩亦行礼：“臣女参见皇上。”为了选秀，她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与前面的秀女形成鲜明的对比。韩亦对她似乎有些感兴趣：“不必多礼。”

　　姜妤缓缓站起，用甜妹的嗓音介绍着自己：“臣女名唤阿妤，善吟唱，抚琴……”

　　韩亦：“那便为朕抚上一曲。”他命人去取琴，姜妤坐在凳上，她肩上的衣带却缓缓滑落到手臂上。她伸出纤纤玉指，眼神澄澈而明亮。她向韩亦微笑，韩亦眯着眼鼓了鼓掌。带她奏完曲子，韩亦站起身：“甚妙，甚妙！封为贵人！”

　　姜妤立马跪地：“谢皇上隆恩。”她神色淡定自若，可内心却万分欣喜。待她出殿后，叶宁颤抖着走进了殿内。她不知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看着叶宁是红着眼走了出来。

　　姜妤上前询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开始抽泣起来：“阿妤，我也被选中了……”

　　姜妤眼神有些飘忽，将叶宁抱紧怀中。

　　叶宁抽泣着问她：“阿妤，我该怎么办？”

　　姜妤轻抚她的背：“阿宁别怕，你暂且在宫中待上几日，等有机会，我帮你逃出去……”

　　叶宁摇摇头：“你要是帮我，自己也会被牵连进去……”

　　姜妤坚定望着她：“你相信我。”

　　叶宁半信半疑点了点头。

　　在这些秀女中，姜妤得了最高的位分。

　　姜妤以及被选中的秀女相继被送入宫中，侍女呈上一些华丽的衣裳：“姜贵人，这些是皇上御赐。明日，皇上便会召贵人入宫侍寝。”

　　姜妤微微一笑：“你先下去吧。”她望着面前的衣裳，眼中却充斥着怒火。

　　她闲来无聊，便想去找叶宁谈谈心。她刚走到叶宁寝宫门口，却看见下人抬着一具尸首从宫里出来。她看着那人惨白的脸，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叶宁。她连忙问那些人：“这是怎么回事？”

　　那太监向她行礼：“姜贵人，奴才们为叶常在送些衣裳，一进门便看见了叶常在吊在房梁上……”

　　姜妤腿一软，往后退了几步，她攥紧手中的手绢，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望着他们将叶宁的尸首抬走，渐行渐远。

　　她开始后悔，若是早些告诉叶宁自己的身份，叶宁是不是就不会上吊……

　　说好要救她出去的，她怎么就自寻死路了呢……

　　可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日早上，一个侍女呈着头饰来了姜妤的寝宫。趁下人不注意，她连忙将一块手帕塞在姜妤手上：“姜小姐，这是李将军给您的……”姜妤对她使了个眼色，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就放在这里吧。”

　　侍女将头饰放在桌子上，退了下去。

　　待侍女走后，姜妤对宫里的下人说：“你们也下去吧。”

　　众下人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姜妤从袖中拿出手帕，只见上面写着：戌时突围。

　　她将手帕放在烛火上烧成灰烬。

　　窗外传来一阵子落叶磨蹭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