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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秋日春朝 ...

  •   之后不久月失昼受到一封来自凡间的信,几经周转波折,写于一个月前,是叔父给他的。
      心中问候月失昼几句,说听说他出关了,让他注意身体,修炼不要太拼命。又说凡间最近不太平,家里一切都好,月失昼一个修士又在三宗堂任职,就不要去凡间惹得一身腥了。
      月失昼看得心里暖洋洋的,在传讯纸鹤上写了长长一封信,连带着几张特殊的信纸一起寄回去。
      那边又听云帘急匆匆过来。
      “你这着急忙慌的……”月失昼看得稀奇。
      “罗大执事似乎在和修士巡察司那边联系。”云帘喝了口茶,很是头疼。
      他生来闲云野鹤不受拘束惯了,在三宗堂里任职也只领了个大执事座下执事巡侍的清闲职位,一年里都不用去三宗堂几次的。不过一旦用得上他们了,只能说明凡间不太平了。
      “凡间出事了?”
      “说是什么摄政王变法过度,导致集财于国库而空虚百姓,与民争利致使民不聊生,现在以遗城为首的几个城池有些骚乱,修士巡察司里职位高的已经去交涉了,皇室那边据说态度有些强硬,如果进一步恶化下去,罗大执事会考虑一步步将修士巡察司撤退出来。”
      三宗堂成立至今,大执事共有二十六位,其中十三位不是飞升就是已逝,五位在闭关,一位失踪了,两位在秘境里,一位行踪成谜,一位不管事。剩下的只有罗大执事和傅大执事,两位一个高调一个低调,和修士巡察司那边的对接问题,可以说是罗大执事的一言堂。
      但如果真的决定撤退了,只怕云帘到时候就有得忙了。
      “你别着急,还没定下来呢,我听说罗大执事掌大权的这几百年,有五次曾想撤回修士巡察司,但是最后都被劝住了。”云帘安慰道。
      “谁劝住的?”于是月失昼问他。
      “不知道……”云帘对于三宗堂内部这些历史还真不是很清楚,勾心斗角的那些事儿太多了,他看着觉得格外没意思。
      “已经不管事的乐大执事,和行踪成谜的宋大执事。”月失昼背这个当初背的一把辛酸泪,但是现在记得挺牢,倒是感觉没那么苦了。
      “月,哪个月?”云帘好歹在罗大执事手下,对于二十六位大执事的名字倒是记得清楚,不记得有姓月的。
      “是声乐的乐,乐苌楚前辈。”
      “哦,那个啊,我记得她是出家……”云帘没再说下去了,听说出家的原因是因为她当年同时被叶无情和丹圣追求,不堪其扰,最后伤心的出家了。
      这位前辈德高望重,几位掌门都要让她三分,她的事可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念叨几嘴的。
      两人调转话题到凡间变法的事上说了几嘴,月失昼照旧处理事务、练剑修炼,晚上和沈湛两仪阵聊会儿天,见他神色如常,大约没有被望国的动荡给影响心情。
      虽然望国的情况不是很好,但是戚尹国也没好到哪去,两边国力比一比,其实真的要打仗开疆扩土,望国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苏切之前提议过,他们是修士,一生有几千年的漫长岁月,像凡人这样的逢年过节如果每年都过,那就要过上几千次,实在是麻烦又叫人厌烦。倒不如五十年过一次节。
      这个提议在三宗堂某次会议上通过了,但是有人给苏切摆了一道,等过个几年才执行,至于这个几年到底是几年,也没个确切说法。
      这次九月初九的重阳宴就由玉家主办,在喧言林。
      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名士都要过去,天道宗是叶趋玑代为去的,月失昼觉得自己过去配不上修真界第一大派的门面,于是就让修真界第一美男过去了。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好。
      月失昼问了一番才知道,感情这次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重阳宴上把镂归仙子苏镂归和画断山河南宫郢的事旧事重提,一查发现那玩意儿是庄家一个没什么脑子混吃等死的嫡系。南宫府现在冷落萧条,是得罪不起庄家,但是苏府却有的是精力。
      于是在重阳宴上,昭州和经州算是正式开战了。
      月失昼听完后只有一个感想,如果南宫索不是被关在《昭离幻录》,经州现在已经完了。
      当天下午,云帘就和月失昼辞行,罗大执事下令修士巡察司撤退,他要去帮忙。
      月失昼送他到山门外,回去的时候看着那云海中的群峰,突然想起八年前宫弦带他来天道宗时的场景。
      当时他说他差点掉下去,宫弦在云海之上闲庭信步,鄙夷的说只有他才会掉下去。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八年啊……
      那位蓝前辈说着是几个月就能出来,但月失昼现在才想起,他并没有保证全须全尾。
      怎么会不担心呢?
      月失昼在祠堂里坐了一会儿,看着那依旧时明时暗的魂灯,心揪成了一团。
      宫弦的魂灯边是苏切的魂灯,银柄,主体用的魂喜木,灯底刻了他的名姓。
      这两盏灯他再熟悉不过。
      三年前宫弦遇难的时候,他在冰凉的地上坐了很久,当时苏切拿着琉璃冷灯来寻他,如今却是再无人会来了。
      宫弦两次遇难,每次他都只是个旁观者,看着他的魂灯,在这里没用的为他担心、焦心。
      月失昼突然升起一股怒气,对他自己的怒气。
      为什么他总是如此没用?
      连为他做些什么都无从下手。
      回到卧房的时候,两仪阵那头沈湛正在修炼,过了会儿睁开眼,看到他的时候嘴角荡漾开一抹笑,却没有问月失昼为何比平时晚了些过来:“修士巡察司要暂时撤回,我来从旁协助一二,现在在皇宫。但是没有碰到云帘,听说他到遗城那边去了,正巧那有我从前旧部,会让他们多配合他的……”
      “你也照顾好自己,战乱将至,虽然皇城不太会被波及,但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最是麻烦……”
      两人温情脉脉的对对方嘘寒问暖一番,聊了会儿值得开心的事,都闭口不提那个最值得担忧的问题,他们真的,能平安回来吗?
      ?
      沈湛关了两仪阵后,脸上戴着的笑面就快速剥离了下来。
      身边小太监提醒他,摄政王已经在门外等候两个时辰了,沈湛不搭理。说陛下求见他,他更不待见,让人把那小太监拖出去打了个半死。
      沈湛一直都不喜欢孩子,尤其是刚刚会自己走路的孩子。
      他一直觉得那玩意儿就是个祸害,偏生如果他们害了人,他还要因为他们年纪实在幼小,“如果对这种孩童都下得去手,那就是丧心病狂了”之类的言论,而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沈湛一直觉得自己会死在这种小屁孩手里。
      事实证明他应该自信一点,把觉得去掉。
      沈湛十岁那年,他十六皇弟刚刚学会走路,一天被宫女抱着从自己宫前路过,进去拜会他。
      当时小孩的手上攥着毒,在宫女和沈湛说话的时候,那毒就下到了他的茶水里,沈湛当年差点丧命。
      他在皇宫里也算称王称霸了几年,万万没想到,自己差点交代在一个孩子手上。
      当时沈湛想把他那十六皇弟和他那生母一起弄死,但是玉妃当时势力正强风头太盛,朝臣口诛笔伐说稚子何辜。
      沈湛自己也知道稚子何辜,但他就是从此有了阴影,看那皇弟不顺眼至极,连带着和他一个年纪的孩子看着更不顺眼。
      最后十六皇子的生母死了,他被玉妃照顾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去了冷宫,倒是梅妃心善,时不时照拂他一二。
      萧如拭是个会来事儿又上道的,此次曹将军回京述职,他知道他借兵给沈镠逼宫,同样野心勃勃。所以想出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把他们两个都得收拾了。
      沈湛知道之后心里特别舒畅,看萧如拭顺眼了不少。
      结果他从离轩赶到仙凡边境,从分水山脉那边走最近的路过来,叫他遇见了那个该死的沈濯清,他原来还没死。
      这个萧如拭,面上对他恭恭敬敬,以为是个懂事的,没想到背地里阳奉阴违成这样。
      沈湛越想越气。
      但他此次来凡间是去和修士巡察司对接的,有记录在案,佩戴了监察玉佩,如果随意杀人就会被记录下来,到时候是个不大不小的污点。
      暂时不能解决了看不顺眼的人,沈湛的一肚子气就都撒到了萧如拭这个让他格外不痛快的身上。
      “殿下,长公主求见。”
      “皇姐?”沈湛挑眉,拜拜手让快请进,心里想着这个时辰过来做什么?
      揉了揉太阳穴后,却见沈容霜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一个手里端着大瓷盅,一个端着碗勺。那瓷盅虽盖着,却还冒着些热气。
      “你一路奔波回来,不歇几日就夙兴夜寐的,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我炖了些鸡汤,料放的很足,你应当喜欢,先用些吧。”沈容霜笑得温柔,把那些卷宗都叠好放到一边,随后让宫女把两个托盘放下,挥退了下人后便殷勤的给他盛汤。
      “很香,辛苦皇姐了。”沈湛喝了一口,这味道很是熟悉,吃的心里暖融融的,顿觉熨帖不少。
      “你瘦了不少。”沈容霜看着他吃,突然就有些心疼。沈湛如今容貌比之之前硬挺了些,更有男儿本色,但是看着却更清瘦了。
      “是长高了,我去称上站站,说不定还重了呢——话说,母后怎么样了?”
      “还是那般孩童心性,但是在那日说看到母妃之后,就渐渐把从前旧事都忘了。如今只认得身边伺候的几个和我,也不知还识不识得你。如今每日都笑颜舒展,不见从前愁眉紧锁的模样,倒是比从前快活。只是有时雨天星夜,午夜梦回,会又唤着‘阿潋’。”沈容霜絮絮的说着,嘴角却也是多了些悲喜掺半的笑意。
      “挺好。”沈湛只是笑。
      “你何时去看看母后?”
      “等事情忙完了吧。”沈湛垂眸,其实已经去看过了。
      他回来的时候便去了,当时午后的阳光正盛,穿过新栽上的银杏林,斑斑点点打在回廊上的地面。
      齐吟雪和宫女太监们一起踢毽子,欢声笑语,和乐美满。
      她只梳着最简单的发髻,穿着简朴舒适,脸上带着孩童一样天真却充满快乐毫不掩饰的笑意。
      那笑真美,沈湛看了一下午。
      他想齐吟雪诡谲棋局里戎马半生,如今这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许是她最好,也最向往的归宿。
      只是她的下半生里没有沈潋了……
      ?
      沈湛大约是心情不错,很快就同意了萧如拭的求见。
      萧如拭把各种好话溜了一圈才说正事,心里却在想都说伴君如伴虎。
      这庄王不愧是先帝最钟爱的儿子,如今就有了帝王威仪,连他的亲姐姐都要靠勾起儿时回忆,怀念亲情的方式来让他服个软。
      ?
      沈容霜在勾花,齐吟雪在一边同宫女太监们玩闹。
      今天风有些大,恰好前几日推倒了隔壁的宫殿打算重建个什么,现在也不用重建了,直接给母后放风筝就不错。
      “阿潋,快来啊!”她把前几日亲手扎的那个蝴蝶风筝放的很高,一边对沈容霜喊阿潋,一边又对天上的蝴蝶说,“阿潋,你看我把你放的多高!但是这次再高你都会回来的!”
      身边人对她的言行习以为常,虽然刚开始太后娘娘时不时提起沈太妃的闺名,是会吓他们一跳。
      但是现在只怕太后娘娘自己都不记得阿潋是谁了,只是时常把这个名字挂在嘴边,就好似一直都没有失去过什么。
      沈容霜看着这幅场景,嘴角忍不住卷起一些笑意,眼泪却不知不觉盈满眼眶。
      “入秋了。”萧如拭轻轻拿下落在她发上的金黄扇叶,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释怀。
      “你和湛儿说了一晚上?”沈容霜看着他眼下青黑。
      “对啊。”萧如拭虽然疲惫,却还是笑得温和,“殿下心里还是有望国的。”
      “我知道。”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虽然总有悲欢离合,总有诸多坎坷。
      但生活总是要过下去。
      这人世间,总会有那么些人,让你甘愿停留、驻足,最后与他们一起上路。
      金色阳光穿透林叶间隙,那斑驳光影下欢笑的人停留在她眼底。
      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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