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我就不信这个还不行

55、死灵节

　　钟馗在外面守了没多久就看到尘慕言走出来了。
　　“闵月仙君，问出什么了吗？”钟馗问。
　　“没有。”尘慕言回答。
　　钟馗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看到尘慕言脸上那副想杀人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去了。
　　他望向后面的叶殷，叶殷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
　　尘慕言飞速回到了住处。他站在院子中央，脸上的五官扭曲狰狞，额头上血管突起，眼眶血丝弥漫。
　　看起来下一步就要走火入魔了。
　　他怯怯地伸手碰了碰尘慕言的肩膀：“师尊，你没事吧？”
　　尘慕言周身的煞气顿时散去，眼神软下来。
　　“我吓到你了？”尘慕言出声询问，眼泪顺着眼角淌出，“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从他进入因序之门之后，他回忆起了童年失去双亲的悲痛，看到沈云山的六亲不认，到地牢里那个“幕后之人”的嘲讽，源源不断的刺激给他的大脑带来了难以想象的痛苦。
　　“他说的……你会信吗，叶殷？”尘慕言看着叶殷说，眼神里面有悲伤，更有不多见的委屈。
　　“不会。”叶殷直截了当地回答，“如果仅凭他一面之词就判定师尊会害死我，那这世界上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靠算命来判断谁对自己有利谁有害？”
　　“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那也是我的命。”
　　“……”尘慕言沉默许久，最终开口，“抱歉，我最近那么容易失控，难为你要忍我那臭脾气。”
　　“我只是很害怕，我害怕他说的是真的，害怕……真的有一天你会因我而死。”尘慕言说。
　　“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那也是我的命。”叶殷道，“师尊，你总是在担心别人，总是害怕亏欠别人，所以总是习惯地把所有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你并不欠任何人。”叶殷说。
　　尘慕言突然看着叶殷的眼睛，想要深挖那琥珀色的瞳仁下藏着的最隐秘的东西。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他养的这个小崽子好像真的长大了。
　　叶殷发现尘慕言在发呆，出声问：“师尊？”
　　“没事。”尘慕言移开视线，一扫心中的杂念，“那个人在大师兄身上布下祭灵咒，又将其隐藏起来不让罗酆发现，想来是大师兄对他还有用处。”
　　叶殷诧异：“祭灵咒？”
　　“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之前在因序之门里面的时候，大师兄的后颈上有一条黑蛟的图案，那个是祭灵咒的标识。”尘慕言解释，“这件事情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罗酆如果知道了祭灵咒，便不会再留着大师兄，我们想要找出幕后之人就会更难了。”
　　两人正准备出门，在门口遇到了迎面而来的罗酆。
　　“哟，闵月，准备去哪？”罗酆问。
　　尘慕言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冥皇陛下大驾光临，找在下何事？”
　　罗酆：“叫什么‘冥皇陛下’，多生分，我们什么关系啊闵月。”
　　尘慕言懒得争这种，然后说：“想起来冥界是‘炼魂术’的起源之地，之前遇到个关于炼魂术的案子，既然来了就想着查查。”
　　“你要查炼魂？”罗酆略微惊讶，“怎么不来问我？”
　　尘慕言：“这不是准备去吗。”
　　“炼魂术顾名思义就是将魂魄炼化，本座虽然不会，但这一体系的创始人我确实有过几面之缘。对于这一体系，我还是有了解的。”罗酆笑着说，“不过，自从这炼魂术被列入禁术之后，六界之中除了那极少数有炼魂体系传承的家族，几乎绝迹。不知道闵月想问些什么呢？”
　　尘慕言抓住了关键点：“只有极少数的家族才有传承？”
　　罗酆：“不然呢？你以为冥界人人都会吗？”
　　“那是哪些家族？”尘慕言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这个……当时那位始祖收了四名弟子，其中两位来自冥界，一位来自鬼界，剩下那位我不太清楚，非常神秘。”罗酆说，“好像是人界的修士吧？我不记得了。”
　　尘慕言：“人界的修士怎么会跑到冥界来学炼魂术？”
　　罗酆：“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学。”
　　尘慕言扫了一眼罗酆：“好了，我交代完了。到我问了，你来找我干嘛？”
　　罗酆笑笑，开口说，“今日是死灵节，想来问问闵月仙君有没有兴趣参加？”
　　尘慕言对这种节日没什么兴趣，他扭头看向叶殷：“死灵节，你想去吗？”
　　叶殷眼睛放光：“可以吗，师尊？”
　　“当然可以了，你想去的话我就陪你一起去。”尘慕言说，“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事做。”

　　冥界是六界生灵死后会归回的地方，不愿意去投胎的便留下，所以冥界的子民中，有人，有鬼神，有妖魔，他们长相各异，却也都是冥界的子民，没有了生前的互不侵犯之分。
　　在这里，你可以看到人与妖共同畅饮，可以看到魔与神协作互助。
　　在这里，众生平等。
　　仿佛生前所有的恩怨，都在死亡中化解。
　　死灵节是冥界重要的节日，500年一遇，大家聚在一起，就像人界过年那般。
　　街道两侧也是摆满了摊贩，大家走在街上，欢声笑语不断。绿色的鬼火照亮街道的每一处，虽然在尘慕言等人眼里很诡异，但这确实是冥界的一特色。
　　在这一天，就连幽冥之主也与大家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罗酆带着尘慕言和叶殷在街上走着，百姓不认识他，就算碰到认识他的也只是打了声招呼。
　　“怎么样？是不是很热闹？”罗酆说，“在这里，能看到你们平时看不到的物种。”
　　叶殷兴奋地到处看：“真的吗？六界的生灵死后都会来这里？”
　　“对啊。来来来小叶殷，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弄。”罗酆笑道。
　　“是吗？”尘慕言挑眉，“那我要凤凰你也给我弄来？”
　　“闵月你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了。”罗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凤凰是六界唯一一个可以跳脱六界轮回的生灵。”
　　叶殷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凤凰会涅槃。”尘慕言解释，“凤凰涅槃就相当于转世，涅槃过后不再记得上一世的事情。”
　　叶殷：“那凤凰什么时候会涅槃？”
　　“当凤凰自愿献出生命的时候。”罗酆接着尘慕言的话说，“涅槃的凤凰就像转世的凡人，就是另一个人了，与前世再无瓜葛。”
　　叶殷：“那凤凰会在哪里？”
　　“凤凰是众妖之首，统领百妖。”尘慕言说，“你要是去妖界有可能见到。”
　　叶殷：“那师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尘慕言指着自己，笑着摇头：“我？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叶殷固执地要尘慕言说一个：“你先说说嘛。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办不到？”
　　“我想回到过去，回到七百年前。”
　　叶殷不明白，他以为尘慕言会说想要什么天材地宝，结果却是这种答案。
　　叶殷不解：“为什么？”
　　尘慕言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不懂。行了，往前走吧。别在这磨叽。”
　　他推了叶殷一把，示意他往前快走，自己却放慢了脚步跟在他身后。
　　“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放不下。”罗酆似笑非笑道。
　　尘慕言淡淡道：“如果换做是你，你放得下吗？”
　　“我吗？我不知道。”罗酆摇头说，“但我会把一切交给时间。”
　　“闵月，实在不行，你就回去一趟。”
　　尘慕言没有搭话，只是盯着远处的长街灯火发呆。
　　良久，他突然出声——
　　“我回不去了。”

　　走在前面的叶殷时不时回头，看到尘慕言和罗酆在说话，自己想听但是又不好意思感觉不是自己能听的东西。
　　“师尊在说什么啊……”
　　“好想也想这样跟师尊一起聊天……”
　　叶殷小声地嘟哝着。
　　他很羡慕尘慕言的那些朋友，可以随心所欲地和尘慕言说话，之间没有什么间隔，不像他，尘慕言每次和他说话都是以一种长辈的身份和语气。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层师徒的界限。
　　他永远不能迈出分毫。
　　他看着尘慕言，心中百感交集，不知不觉中入了神。
　　尘慕言感觉有人在看他，开始寻找那个视线，最后与叶殷那清澈的瞳孔对上。
　　对视的瞬间，双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
　　“看我干嘛？”尘慕言走过去，笑嘻嘻地看他。
　　叶殷：“师尊在和冥皇陛下说什么？”
　　尘慕言说：“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后面的罗酆察觉出二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嘴角扬了扬。
　　“闵月啊闵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木头，就连你那徒弟也跟你一样。”
　　罗酆无可奈何地摇头，他准备上前跟两人一起走，忽然，他手上的原本安安静静的一条蛇开始躁动，眼睛发出金光。
　　“嗯？”罗酆察觉异样，“何事？”
　　那蛇朝他吐了吐芯子,传出“嘶嘶”的声音。
　　罗酆听着，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弯下腰，将手指点在地上，随后，十根手指上盘绕的黑蛇全都脱离游向地面，然后散开躲进群众之中。
　　尘慕言看到罗酆脸上的举动，问他：“怎么了？”
　　“沈云山逃了。”罗酆简短地说着，“我留了钟馗和崔珏守着，没想到还是让他找到机会。”
　　尘慕言面色一变，沉着声音说：“什么？那现在要怎么办？”
　　罗酆沉思：“死灵节自然是要继续的。我已经派了兵卒暗中搜捕并且封闭冥界，他逃不掉。”
　　尘慕言攥紧了拳头。
　　尘慕言：“需要帮忙吗？”
　　“不用，本来就是想让你好好放松一下的。”罗酆道，“你继续参加死灵节，有什么事传音给我就好了。”
　　尘慕言怔了片刻，说：“好吧。”
　　他知道，这大概是罗酆也不想他再接触沈云山的事情。
　　从他发现祭灵咒的印记消失时，他就知道，那个幕后之人必定还有后手。
　　尘慕言暗暗道：“我一定……要抓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