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请再等等我》苍夜女子

36、最后的倔强

　　Chap.36

　　无论黑夜有多么的漫长和孤独，夏日清晨的阳光还是照常射进窗幔，洒在淡色的床单和床沿边铺散开的柔软发丝上。

　　“嗡嗡嗡……”

　　井昔年在撕裂一样的头疼中醒来，吃力的撑着手坐起来，能感觉到头皮下的神经突突的跳动着疼痛，好像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一样，眼睛也酸涩得胀痛。审视了一圈，发现自己的衣服还皱巴巴的挂在身上，床上的被子也没掀开，原来昨天晚上就这么哭着哭着最后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努力的收敛神智，才记起昨天发生的事，那场不太寻常的争吵……井昔年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他的不满和怨恨都已经冲破了他乖巧的面具，完全暴露在人面前。但是他不后悔这么做，如果说曾经的忍耐是一种努力一种希望，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坚持还有什么用……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他也很想任性的大吼大叫着发泄，但是沉默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什么也不说当然可以继续扮乖小孩，但是他好像已经忍不下去，不想再对这个荒唐的家庭可笑的生活一再的逆来顺受，一直到他被迫离开什么也无法挽回的时候……

　　“嗡嗡嗡……”

　　井昔年扒扒头发，捏了捏由于不良睡姿而整个酸麻掉的右肩和右臂，强迫自己停止了这些无谓的胡思乱想。想再多又怎么样呢？他现在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继续走下去，也许还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想出可以留下来的办法……

　　下床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果然上面又是好几条短信：

　　<今天我没有吵醒你了吧？已经十点钟了哦……>

　　<……猪头不会还在睡吧……大好的周末都被你浪费掉了！>

　　<我怎么这么命苦，你倒是考完了爽了，我过几天才要开始考试了……这几天要复习会比较忙了，如果没给你发短信也不要想我哈……>

　　<呃最后说一句……刚看到今天下午会有暴雨，你还是在家睡觉吧不要出去乱跑了。>

　　井昔年捏着手机，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却那么苦涩忧伤，眼睛里的光看起来脆弱又心酸……

　　莫长庚还这么辛苦，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样？会不会……放弃？

　　手指按在键盘上，井昔年慢慢打下两个字：<加油。>

　　抬头看看天，依然阳光明媚，闷热得让人头晕，哪里有暴雨的影子？不过还是相信他好了。扒扒头发，井昔年慢腾腾的挪去卫生间洗漱。

　　下到餐厅，饭桌上赫然放着一份早餐，一碗鸡肉栗米粥，一个金黄透亮的煎蛋，三个大包子，都用保鲜膜封好了放在红木的桌面上。井父不会烹饪，家里的饮食基本上都是由阿姨打理的。这份早餐……显然也不是给他准备的。

　　井昔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从格子里拿出冰冰凉的牛奶盒。反正是夏天，也懒得用微波炉打热了，井昔年直接拿一个碗倒了牛奶，低头喝了一口——虽然天气闷热，但一大口冻得沁凉的液体下肚，还是刺激得井昔年被狠狠呛了一口，拍着胸口咳了几声。等缓过气来，又出零食柜里翻出一袋饼干，井昔年就站在厨房里，身体靠在冰箱上，一口饼干就是一口牛奶，解决了早餐。

　　刚刚收拾好盛过牛奶的碗，就听见客厅里响起叩叩叩节奏规律的敲门声。井昔年擦擦手，过去开了门，等在门外的那张帅气的脸上笑容比七月的阳光还灿烂：

　　“昔年，早安！”正是脸庞长得异常英俊身材也完美挺拔得羡煞旁人的好友成凌宇。“昨晚睡得好吗？”

　　“额……还行……”井昔年不着痕迹的打了个小小的寒颤——虽然说和成凌宇也算幼时相熟，考进了和他一样的学校后，两人更是时常见面，井昔年还是颇不习惯成凌宇的贵公子作风。

　　成凌宇在国外出生，虽然后来跟着父母回国在国内长大，但是每年都还是会去国外和那边的亲戚相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成凌宇的父母都是在国外呆过十几年的，成家家里的作风十分欧美派，教育得成凌宇从小就很有绅士风范。小小年纪，早上就要喝咖啡吃三明治，读英文报纸，有空还去健个身打打高尔夫，平时打扮也必须十分得体一丝不乱，口袋里放着干净纯白的手帕，身上偶尔还会有淡淡古龙水的味道。不过这些井昔年都还能忍受，毕竟他们并没住在一起，这些生活细节影响不到他。

　　最要命的是，成凌宇平时一举一动都带着浓浓的少爷范儿，说话不自觉的就会文雅讲究，比如吃饭要说成“用餐”，很乐意要说成“我的荣幸”等等。每一个笑容眼神都恰到好处，一不注意就会有类似英国贵族的手势做出来，比如会单手略向前平伸请对方先走，或者一坐下就会双手交叠放在同样叠起来的腿上……如果说，小时候井昔年对这些还没什么感觉的话，那么和莫长庚住过这么些年的井昔年也已经悄悄带上了莫长庚直率爽利的性子。听到成凌宇拽西洋词会偷偷在心里吐槽，被成凌宇时常显露的高贵典雅的礼仪恶心到就会全身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吃过早餐了吗？如果还没吃，我给你拿点东西吃吧。”井昔年一边把成凌宇让进屋，一边问。

　　成凌宇进了门，把手里的一个袋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当然吃过啦。这都几点钟了？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贪睡啊。”一句话，让井昔年莫名其妙的红了脸。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贪睡啊？

　　成凌宇笑了笑，不忍心再逗他，便指指沙发上的袋子：“喏，你让我找的几本书我都带来了。”

　　“是吗？”井昔年过去把袋子里的书一本本的拿出来翻看：“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用客气啊。这些书都是我好几年前用的了，你应该感谢我有把书都分类保存的习惯，基本上我用过的书就没有找不到的。不过——”成凌宇也随意的拿起一本《剑桥初级英语教程》翻看：“这些都是很基础的英语教材啊，以你现在的水平，就算是为出国担心，应该还不至于要到从头学起的地步吧。反正国外都有专门的ESL课程的，你不用太紧张啦。”

　　“啊？我没有……”井昔年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紧紧的盯住成凌宇：“凌宇，你刚刚说什么？！”

　　被井昔年突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成凌宇茫然的抬起头：“怎么了？”

　　“你……你刚刚说什么，出国？”

　　成凌宇更疑惑了：“咦？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叫我找这些英语教材，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呢？”

　　井昔年攥紧了手里的书，眼睛里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慌：“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井叔叔还没有告诉你吗？我爸说，设计院已经决定让井叔叔带一个技术团去加拿大进行技术研讨，怎么也得五年不会回国吧。我爸也会去啊，井叔叔还让我爸爸帮你联系在加拿大的学校，反正我也准备去那边继续念高中了，井叔叔还说尽量让我们俩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呢……”成凌宇止住话头，看井昔年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由得担心起来：“昔年，怎么了吗？井叔叔也很为你着想啊，你看，他都尽力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样不是很好吗？”

　　井昔年没说话，只是沉默着把书都收进袋子里装好。原来成凌宇都知道，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唯独他，至今也没有得到一句哪怕是征求意见的问话！是啊，都安排好了，可是有人来问过他吗，有人关心过他的意愿吗？在这个家里，有人把他当成是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吗？从来都是这样，父母离异也好，被母亲带走也好，被带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家庭也好，被强行和莫长庚分开也好，没有人问过他，所有人都只是理所当然的安排好一切，只要他像一个木偶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反抗，只要去执行那些安排就好了。他从来不是个甘愿任人摆布的孩子，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他太懂事太会为别人想，从来不愿意麻烦到人，所以一直强迫自己忍耐，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他想要什么，忽略了他也有感情，他也有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的权利！

　　成凌宇感觉到井昔年不太正常，他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意，和平时那个虽然总是沉默，但却柔和温顺的井昔年很不一样。这样的井昔年让他感觉不安，成凌宇试着安抚井昔年：“昔年，你是不是担心到国外会不适应啊？没关系的，我会一直帮你的，而且你这么聪明，就算有什么不懂的肯定也一学就会了，完全不用担心啊。”

　　“我不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