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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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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对外化工贸易口岸大楼里出来,天际线里已经开始泛白,早霞将天空映成了金黄色。这时还很早,街上冷冷清清的,看不到行人。
对外化工贸易口岸大楼里面的木门似乎不用上锁,然而外面的铁门也敞开着,门上的锁不见了。昨夜因我而来的警察,得撬开锁才能进入这栋大楼里面。
我从楼里出来没有碰见一个人。在这个时间,这幢楼是空的,这应该是正常的。
昨夜和谷小明的长谈,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这幢大楼兼有双重身份,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走在这幢楼里,我产生了一种自我分裂的感觉。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隐藏着秘密。如果我能够充分相信谷小明的话,那么这些秘密此刻正在支配世界的正常运转,或者说世界的井然有序全都依赖这些秘密。
或许正是因为凌晨时刻这幢大楼的虚空,它的神秘和高深莫测反而更加强烈。
似乎我无法不相信谷小明的话。他已经被警察带走。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我从那间密室里顺着一道铁梯,从一条垂直的消防通道里爬到楼上,再从一扇窗户后面亲眼目睹了谷小明和他的同伴被一辆白色的轿车带走。而那辆轿车,我曾经在服装厂对面的马路上见到过。
那些警察原来的目标应该是我。现在,他们从这幢楼搜索出来的却是谷小明,他们一定感到很惊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收获。
他们不知道谷小明是密沃青年会的人。如果知道他们就不会把谷小明带走。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把他放出来。
他们从谷小明那里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我在想,既然那起大火是因为时空穿梭后的抢劫引起,那么这些警察干嘛还要来干预呢?他们破不了案,即使他们找到某些蛛丝马迹,比如说,他们发现了密沃青年会和劫案主谋温马,他们也无能无力。如果密沃青年会直接向军方负责,那么上层只需对他们打个招呼不让他们插手此事。
我转了几趟公交车回到服装厂的住处。那辆负责监视我的白色轿车不见了。我现在更加肯定,谷小明就是被监视我的那两个警察给带走。
但是服装厂大院子里倒是停着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大轿车,因为它看上去就像是一辆会移动的房子。这辆车以前在这里没有见过。那车看上去像是那种富有,但行事低调的人会开的车。
我回到家屁股挨到床,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疲惫,连衣服都不想脱,躺倒便沉沉睡去。
傍晚的某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噩梦,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在敲门。我睁开眼睛,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门外的敲门声则一下紧似一下。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问道,“谁?”
敲门声消失了。门外十分安静。
我站在门后等了一会儿,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查看外面的动静,却不像是人待在外面。于是打开门,走廊上果然是空的,看不到半个人影儿。可是刚才的敲门声,难道是我的梦中幻觉?
我从昏暗的屋子里走出来,查看楼下的院子,发现那辆黑色的大轿车已经离开。
楼下的服装厂静静的,那些工人可能已经下班。
回到屋里,我打开电脑想要找一些关于十年前那起校园凶案的资料,浏览了几个网站,我便感到灰心失望。网上提到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已经知道,没有看到什么新鲜的内容。
可是有一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在南方一个叫查加的小国家,正在发生动乱。这个国家的经济已经彻底崩溃。政府承认国家已经破产,冻结了所有银行的存款。从美洲排出的国际维和部队,已经飞抵查加首都,正在努力避免这个国家陷入内战。结果,当天夜里,军方还是控制了总统府,并且强制国内和国际跨国银行解除冻结,可以让市民无限制地提取现金。欧洲、美洲,还有日本等经济发达国家,对此感到十分恼火。因为查加欠这些国家的债务,并且查加这个国家穷的叮当响,就把整个国家卖掉,也不够偿还债务。
我有种直觉,这条新闻的背后隐藏着阴谋。查加这个国家离N市很近,坐上火车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便可以到达。
我还查了查谷小明提到的密沃青年会的总部所在地圭尼亚瓦尔尼亚,结果十分令我惊讶。网络上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国家的信息。好像这个国家压根就不存在。
我的邮箱里有一封奇怪的邮件,主题是“斯特恩收”;内容只有一句话:“你最后一次见到夏青是在什么时候?”
这封信的落款只有一个日期,显示是两天前他给我发了这封邮件。邮箱地址自然也是完全陌生。
唯一寻找夏青的人是在鞑子酒吧里见过的俞海东。鞑子对我说过,俞海东曾向他说一定会跟我联系。这封没有署名的邮件是他发过来的吗?他有我的手机号码,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这样不是更方便?
我给他回了封信,写得比较隐晦,“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夏青。我最后见她,是在大四毕业那一年,至今已有两年时间。请问你是俞海东?鞑子说你有我的手机号码,如果方便的话,请联系我,我们可以见面详谈。”
我把邮件发出去,正准备出门,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连忙冲过去拉开门,只见一个穿着牛仔裤和黑色长外套的女人站在门口。她说,“赶紧收拾东西离开这里。这里太危险。”
“你是谁?”这时我想起黑胖子曾说有一个女孩来找过我,说道,“你是不是来找过我。”
“我找的是谷小明,不是你。”她说着,将一个工作证向我举了起来。
我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印着“法医黄茗”。可我不认为这是她的真正身份,于是冷笑一声,问道,“你隐瞒不了我,你也是密沃的成员。”
“现在讨论我的身份是在浪费时间。你必须立即离开这里。”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
“去哪里?”我问。
“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安全?”我反问道。可是这个问题在她听上去像是在无理取闹。她一把将我从门口推开,走进屋子里,转眼之间已经收拾起来一个旅行包。她的工作效率之高,真是令我惊奇。
楼下停着一辆破旧的蓝白相间的警车,没有牌照,也没有通行证之类的东西。她坐到驾驶座上,我坐在后排,旅行包放在座位上。
“旅行包从座位上拿下来。”她看着反光镜说道。
我照做了。
“摇上玻璃。”她再次命令道。窗玻璃是透明的,即使摇上去,外面还是可以将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不过我还是照做了。
然后,她带了下油门,车子往靖安门方向开去。我知道我们正在往城里开去,可是不知道我们将去往何处。
“我很饿。”我忍不住说道,我好像忘记了吃东西。
“闭嘴,我在开车。”
带走谷小明的人隶属于警察编制之外的一个特别调查局。一开始,正如发哥和黑胖子所言,我以为是国家安全局的探员,然而并非如此。这是警察局编制之外的一个特别调查局,和密沃青年会一样,这个调查局同样隶属于军方。谷小明被带走的当天晚上,密沃青年会的上层便接到消息,并且跟特别调查局的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放人。这是一个误会,他们把自己人给抓来了。
可是特别调查局认为谷小明十分可疑。那天晚上,他们的目标是我。他们目睹了我跟着那个黑衣人进了对外化工贸易口岸大楼,他们从总部调来大批正在床上跟妻子睡觉的警员,把整栋大楼翻了个底朝天,当然没有发现我的踪影。其实当时我正躲在密室里,几次爬到楼上的消防栓出口,却因为大楼里警员的搜查而退了回去。
在天亮之前,他们悄悄离开了化工大楼,那大楼又恢复平静。我从消防栓爬出来,穿过迷宫般的走廊寻找出口,感觉那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警察已经搜集了所有关于我的资料,包括我小时候喜欢吃花生糖这样的琐碎细节。在关于我的资料之中,大部分尚可以容忍,也看不出什么可疑的破绽,但是我父亲的资料却充满了混乱。应该说,他们从东部那个小城里调出来的关于我父亲的档案,完全是一片虚构的东西。
我的审讯记录上,关于我的父亲,他是一名职业军人,后来再一次实战演习中负伤身亡。这是我从我母亲那里听来的故事。在我父亲的档案中,他变成了一名中学地理老师。档案从他参加工作开始,一直到他退休离开学校。档案中还翔实地记载了他获得过多少次劳模,如何一步步从普通教师晋升为高级教师。
一份儿子的口供,一份地方机关的档案,简直就像是说得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们派了警员到当地核实档案中的记录,而这期间,他们则将我完全监视了起来。
被派出调查的警察调查了城里以及城郊镇上所有的学校,却找不到半点档案中记载的这个人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作出了抓捕我的行动。
这正是他们不愿意轻易放走谷小明的原因。他们对谷小明的调查更是一头雾水,因为任何地方都查不到任何他的记载,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就在这时,他们接到了上层的命令,要求他们立刻放人,禁止他们对谷小明再作任何调查。
负责此案的施卫飞探员是个喜欢硬碰硬的工作狂。他不想就这么放弃线索,不过他也不能违背上司的意见。上司的意见就是命令。在这种情况下,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将谷小明交到警察局。密沃会可没有跟警察局打过招呼,而且在警察局一样可以审讯谷小明。
谷小明被送到警察局之后,黄茗以电子邮件的方式,立刻把消息传送到了密沃。这个消息又被反馈给施探员的上司,为此施探员被狠狠地训了一顿。这边谷小明却已经乘上黄茗的车子离开了警察局。